第38章 魚妖
三小時後, 宋檀和張姣姣抵達了N市元沈山機場。
好在玄天道觀的紀文宣還在N市接應，不至于讓她們自己奔波、尋找下榻酒店。
“麻煩宋觀主跑一趟了！”
再次見到宋觀主，紀文宣既激動, 又有些羞愧。
自家大師兄出了事，自家道觀解決不了, 還得請人家宋觀主過來救人。
老實說，他自己也在想他們道觀還有傳承下去的必要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制壓了下去——如果不是玄天道觀, 當年他很可能就活活凍死在街頭, 哪還有機會長這麽大。
就算是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他們也得把道觀的香火傳承下去。
宋檀微微一笑：“不必客氣，大家都是玄門中人, 更何況我還要收費。”
紀文宣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我已經為您和這位師姐定好酒店，宋觀主是想先去酒店，還是——”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眼底的焦急怎麽都掩蓋不住。
——那可是妖！
現在都快過去一天了, 萬一再耽誤下去，誰知道妖怪會不會把大師兄給吃了。
“直接去回西村, 解決完再去酒店。”
宋檀對此非常理解, 救人如救火，多耽誤幾分鐘都可能發生變故。
她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 剛上車，就發現前面挂着的車載挂件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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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視頻中入境的那輛車？
宋檀順便問了句, 紀文宣點頭承認：“這是大師兄的車, 因為這邊的車都不去回西村, 我昨天一路走過去的，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他是可以走過去，但他總不能讓宋觀主跟着走過去吧。
所以今天早上，他特意去把車開回來，好在車鑰匙就在大師兄的背包裏，不然都沒法開。
宋檀有些意外，“回西村在當地這麽有名？”
好端端的怎麽會都不去？
“不全是因為這個，主要還是回西村太偏遠，在地圖上都找不到定位。”
紀文宣啓動車輛，離開停車場。
他看了眼後視鏡中的宋檀，說：“我和大師兄都是順着那水友給的地址一路找過去的。”
“回西村附近的村子基本都聽過回西村的靈異事件，一聽我們要去回西村都擺手不說話，我們好不容易才從一個老人那問到去回西村的路。”
宋檀追問：“就是視頻裏說的辟邪村的老人？”
“對——”
紀文宣正要說話，話到嘴邊稍微一頓，他從後視鏡看了看宋檀和張姣姣，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赧。
“……宋觀主應該看得出來，大師兄直播時用的幾張符紙都是在表演——但是關于回西村的事情，全都是真的！”
怕宋檀不信，紀文宣強調道：“我們花了兩百塊，才從那位老人那問到具體情況，那老人以前就是回西村的村民，那些事全都是他親身經歷過的。”
“噢？”
這麽說來，暴斃身亡、骨灰盒不翼而飛，還有淹死的癞子和猝死的老人都是真的？
紀文宣肯定地點點頭，“大師兄是看到有水友提到，才會到這邊來，如果在這種事情上撒謊，那個水友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
“包括他的表演，全都是根據當地的真實事件安排的。”
宋檀：“……”
一個探靈直播還有這麽多細節？
他不進娛樂圈真是可惜了。
N市本就地廣人稀，越靠近回西村，周圍的景物就越發荒涼偏僻，在經過所謂的“辟邪村”後，車輛駛進了一座荒山之中。
“回西村就在這座山後面。”
紀文宣介紹着，放緩了車輛的行駛速度。
這邊雜草太多，路面和田間全都是半人高的雜草，一個不小心就會歪出路面。
幸虧這兩天開回地經過這段路，路面上的雜草被壓得七七八八，只要慢一點基本不會有事。
宋檀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的景象，這邊的确是荒廢多年，荒山上光禿禿的，滿是着枯死的樹木，幾只黑色的烏鴉立在光禿禿的枝頭，正無聲地注視着這輛開進山內的車。
宋檀收回目光，轉頭看向身側的張姣姣。
張姣姣抱着玩偶，表情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怎麽，不舒服？”
宋檀剛開口，坐在前面開車的紀文宣連忙看了眼張姣姣，“師姐，您哪不舒服？”
張姣姣連連擺手，“不是，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她不過是個剛接觸玄術不到一個月的菜狗而已，哪當的起這聲“師姐”。
宋檀眉梢輕挑：“哦，說說看，哪奇怪了。”
“沒，就是覺得有點……”
張姣姣想了半天，最後用了“悶”來形容自己的感受，“感覺快下雨了。”
“這邊天氣就是這樣，先前我們過來的時候就覺得悶，不過一直沒下。”
紀文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過不用擔心，我準備了兩把傘，都很大，足夠我們等會兒用了。”
宋檀：“……”
他竟然真以為這是天氣問題？
宋檀都想嘆氣了，她看着張姣姣，後者正用求證似的眼神看着她。
幸好張姣姣不像紀文宣那麽呆。
宋檀解釋道：“這不是天氣問題，是妖氣。”
“這表明妖怪的實力遠超你們倆，實力差距帶來的壓迫感讓你們覺得悶。”
“妖氣？！”
紀文宣震驚到扭頭看她。
“看前面，你還在開車！”
“哦哦哦！”
紀文宣連忙看向前面，沒忍住漲紅了臉，“……我說怎麽每次來都這麽悶，又不下雨。”
先前每次一進荒山就感覺悶，出去之後又很正常，他還以為是距離遠，只有回西村這邊要下雨，沒想到居然是妖氣導致的！
張姣姣還想問，餘光瞥見在前面開車的紀文宣，不免有些遲疑。
大家又不是同一個道觀的弟子，如果她就這麽直白地問了，會不會讓觀主難做？
看出張姣姣的擔憂，宋檀心底越發欣慰。
不過這也不是上清道觀獨有的玄法妙術，算起來應該是玄界常識。
“判斷到底是天氣的原因，還是妖氣的原因，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嘗試調動你的法力，如果感覺法力運轉滞澀，表明是妖氣壓迫導致的。”
宋檀強調道：“記住，是嘗試調動你的法力，再沒有确定要動手前，法力外溢相當于挑釁對方，這是非常危險的做法。”
“我試試！”
張姣姣嚴肅地閉上眼，嘗試輕輕調動體內的法力。
她這段時間練習基礎符術已經有了足夠的經驗，剛剛調動法力，便感覺法力像是被膠水粘住，嚴重的滞澀感讓它無法輕易調動。
張姣姣倏地睜開眼，“真的诶！”
“這裏離回西村應該還有些距離吧，在這裏就能感受到妖氣的存在……”
那這個妖怪肯定很有些水平！
紀文宣聽懂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他緊張地看向後視鏡中的宋檀，看到對方氣定神閑的模樣，心裏卻還是有股說不出的焦躁。
既然這妖怪這麽厲害，他師兄不會早就……
宋檀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你師兄叫什麽名字？”
“叫呂靖，雙口呂，立青靖。”
紀文宣連忙報上大師兄的姓名，還有他的生辰八字。
宋檀先是封鎖住車內的氣息，這才取出一張符紙，用紀文宣所給出的信息開始判斷對方的生死。
如果符紙燒出的是紅色火焰，那就證明人還活着，反之，則會燒出藍色火焰。
符紙爆出一團火焰，盡管火焰有些黯淡，但的的确确是紅色。
“人還活着，只不過狀态不算好。”
紀文宣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人還活着就好！
越往荒山深處走，妖氣越發濃郁，連宋檀都忍不住皺眉。
這樣毫無遮掩地釋放妖氣，要麽這妖怪不懂事、從沒有遮掩過，要麽就是實力強悍、肆無忌憚。
前者可能性不大，畢竟能夠修煉到這個程度，怎麽也不該是不懂事的妖怪。
開了大概五分鐘左右，終于開出了荒山的範圍。
剛開出荒山，紀文宣停車熄火，“那就是回西村。”
他指向車輛右邊，放眼望去全是雜草，一副此路不通的模樣。
不過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邊的雜草被撥地往兩邊微微分開，中間還有雜草倒下的痕跡。
很顯然，就在近幾天，有人從這裏走過。
越過雜草能看到往前二十米左右有着一排排的屋舍，看起來有些破敗，應該早就沒人居住了。
這就是回西村？
宋檀轉頭往右側看去，果然在一片雜草中看到了熟悉的石牌。
這裏就是視頻中呂靖停車的位置。
宋檀開門下車，車門推開雜草發出簌簌聲響，這草幾乎要把車門淹沒。
“這也太偏僻了吧。”
張姣姣捂住鼻子，昨天看視頻的時候沒覺得，現在自己過來就發現這地方是真僻靜荒涼。
難怪其他車都不願意進來，這草長得連路都埋了，誰知道往哪走啊？
宋檀眼尖地看到扔在地上的木棍，大概是紀文宣他們先前來時扔在這的。
她撿起木棍用力撥動草堆，草堆被撥得不斷發出簌簌聲響。
順着被壓倒的痕跡往前走，很快就看到那片藏着妖怪的水塘。
這水塘應該是活水，哪怕這麽久都沒人整理，這裏依舊水光粼粼，沒什麽難聞的異味。
“觀主，妖怪還在裏面嗎？”
張姣姣謹慎地跟在宋檀身後，連聲音都不敢太大，深怕被妖怪聽到。
宋檀搖頭，“不在。”
那只妖怪已經離開了這片水塘，不過它就在附近，畢竟對方根本就沒遮掩自己身上的氣息。
紀文宣指着塘旁邊的一處明顯的凹陷，激動道：“就是這裏，我就是在這撿到師兄的背包和手機的！”
果然是妖怪所為嗎……
宋檀順着這股氣息往回西村內移動，由于先前呂靖往這邊走過，路面上的雜草被他踩得東倒西歪，他們這時候進回西村就能快上許多。
回西村裏已經沒有人居住的痕跡，房屋大門腐朽損毀，牆壁都有不同程度的開裂，有的屋子因為腐朽的太厲害，已經塌掉大半。
就這破敗的程度，誰能想到這種地方居然藏着一只妖怪。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三人踩在雜草上發出的簌簌聲響和宋檀撥動草堆的聲音。
忽然，前面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跑而來。
張姣姣瞬間繃緊神經，緊張地往後退了小半步——不是害怕到想逃跑，而是怕觀主等會兒降妖的時候施展不開。
她全神貫注地盯着拐角的方向，耳邊滿是心髒鼓噪的聲響。
“噗通、噗通……”
妖怪會是什麽模樣？
頭上會有角嗎，還是長着奇怪的腮和鱗片？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張姣姣的眼睛睜地越發大，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救、救命啊！”
“？？？”
張姣姣還沒反應過來妖怪怎麽會喊救命，她旁邊的紀文宣卻激動了起來，“是師兄、是師兄的聲音！”
只見一個男人連滾帶爬地沖出拐角處，他驚慌地回頭往後看，無意間瞥到他們，激動地朝這邊跑來，拼命地揮着手，“快！快跑！有妖怪！”
那男人身上的白T滿是泥土草屑，看起來髒兮兮的，棕色的長褲上還有着斑駁不一的水痕，應該是掉到水裏過。
“師兄！”
紀文宣激動得快要哭了，“師兄快來！有宋觀主在，肯定沒事的！”
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喊自己“師兄”，呂靖才發現來的人是師弟紀文宣，他眼睛一亮，更加急切地擺手：“跑，快跑！”
“那不是一般的妖怪，它連山都吞了一半，更何況是人，趕緊跑吧！”
因為看到熟悉的人，呂靖被恐懼淹沒的理智又找了回來，他抓着紀文宣的手用力往回扯。
看到宋檀和張姣姣，呂靖也沒問過名字，急迫道：“兩位師姐，這地方真不能留了，再晚一點就要被妖怪吃了！”
宋檀看着遲遲沒有動靜的拐角處，勾起一抹笑容，“那妖怪不是在追你嗎，怎麽不出來了？”
“什麽？”
呂靖愣了下，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看到宋檀居然還在笑，他急得都想上手拽人了。
“師姐，你信我，那妖怪真的很可怕，我親眼看到它一口吞了半座山！就它那體型，那得用炸|彈才能解決它，我們還是趕緊走，犯不着把小命留在這。”
他恐懼的表情毫不作僞，張姣姣都有些擔心地拉了拉宋檀的衣擺，“觀主……”
那麽大的妖怪，應該很難對付吧？
宋檀安撫似的拍了拍張姣姣的手，好脾氣地朝呂靖笑了笑，“這樣吧，既然你這麽害怕，那就和你師弟先回去，等我們解決完，你們再過來接人。”
解決完再過來接人？
那是接人嗎，那是收屍！
呸，等到那個時候，連屍體都被妖怪吞了，去哪收屍啊？！
呂靖急得滿臉通紅，他都想罵人了，“我都說——”
怕他要說出不敬的話，紀文宣連忙拽了他一把，“師兄，這位是上清道觀的宋觀主，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一道雷咒就解決掉鬼胎的高人！”
一道雷咒就解決掉鬼胎？！
呂靖的表情有瞬間的空白，他完全無法想象這有多厲害。
就連現如今公認的玄門第一邱南頌觀主，都是帶着幾個徒弟一起圍殺了鬼胎，其中一位還不小心摔斷胳膊，足以想象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
而這位年輕漂亮的宋觀主，居然用一道雷咒就解決掉鬼胎？
呂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剛想再仔細看看這位宋觀主，人家已經帶着弟子主動朝着拐角的方向走去。
“你們要是害怕就先回去，解決完我會給你們打電話。”
紀文宣看着宋檀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家形容狼狽但精神狀況還算不錯的師兄，他咬牙拉開師兄的手。
“師兄，你先回去，我跟宋觀主去看看！”
他活這麽大都還沒見過妖怪呢，難得有宋觀主這樣的高人帶着，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
要是錯過了，這輩子估計都再難遇到一次。
“诶——”
呂靖眼睜睜地看着師弟越過自己、追上前面那位宋觀主的腳步，想到那妖怪的血盆大口，他下意識就要往村外的方向走，但想着師弟都跟過去，又咬緊牙關追上師弟。
“等等我！”
……
回西村夾在三座荒山之間，在呂靖的指引下，宋檀很快就找到了那座被妖怪吞掉一半的小荒山。
立在前面的已經不算是小山坡了，它頂多算是大一點的小土坡，右側的泥土看起來比左側的顏色更深、更松散，裏面還夾雜着大量的碎石、枯枝。
這應該是在被妖怪吞掉一半後，山石從山頂滾落下來形成的。
“它就在裏面！我親眼看到它把側邊吞掉，上面的泥土石頭滾下來，把它埋了進去。”
從紀文宣身後探出腦袋，呂靖想起當時的場面還心有餘悸。
要不是這妖怪被埋住了，他都沒機會跑出來。
聞着那股水生妖怪特有的水腥味，宋檀抽出一張符紙，朗聲道：“是你主動出來，還是我幫你？”
四周靜了一秒，一粒小石子從土坡上滾下來，緊跟着是第二粒、第三粒。
越來越多的泥土碎石往兩邊滑落，埋在小土坡裏的東西似乎想要起身，帶動着腳下的地面都微微顫動起來。
的确是一只體型龐大的妖怪。
就在那東西即将掙破土坡站起來時，原本松散的泥土重新壓了回去。
宋檀：“？”
泥土深處傳來格外悶的聲音：
“……我好像被壓住了，可以拉我一把嗎？”
衆人：“……？”
這是兇狠到能一口吞掉半座荒山的可怕妖怪？
紀文宣懷疑地看向自家師兄，他就是被這種妖怪抓走的？
呂靖尴尬地扯了下嘴角，眼神也透着茫然——就是這玩意把他吓成那樣？
“……你可以先用原型把上面的東西撐開，出來之後再變成人形。”
宋檀早有預料，如果真是特別兇狠的妖怪，呂靖根本沒機會活到現在，可見這妖怪不吃人。
不吃人的妖怪又能兇狠到哪去？
不過說起來還真是荒誕，她堂堂玄門中人，居然要教導一只妖怪利用自己的原型逃生。
被掩埋在泥土下方的妖怪有些遲疑，“啊…我的原型很小，變回去會被壓死的。”
“？？？”
呂靖聽到這話，氣得主動從紀文宣身後走出來，“你的原型不是很大嗎，都能一口吞山了，這能小到哪去？”
那可是他親眼所見，要不能把他吓成那樣？
“不是啊…那是我積攢很久的力量變出來的，現在吃完——”
妖怪的聲音戛然而止。
呂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面的話，他擡腳踢了踢小土坡，“喂，你怎麽不說話了？”
這妖怪怎麽說話說一半？
宋檀心情複雜地撥開呂靖，“它應該是缺氧暈過去了。”
三人：“……”
妖怪也會缺氧？
老實說，有點失望。
不過很快，宋檀一手精妙的搬山術便驅散了他們心中的失望。
她把符紙貼在小土坡上，取出另一張符紙輕輕一擡，“起！”
那座小土坡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包裹着，硬生生擡離地面整整半米高，露出下方掩埋着的白皙軀體。
“！！！”
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轍的震驚，久久都沒能從搬山術的震驚之中回過神。
還是宋檀提醒道：“快把它拉出來。”
“哦哦哦！”
張姣姣最先回過神，連忙跑過去拉躺在土坡下面的人，但是對方身體太沉，她一個人拖不動。
她轉頭看向那師兄弟倆，“傻站着幹嘛，快過來幫忙！”
“哦、好好！來了！”
師兄弟倆先後回神，手忙腳亂地湊上去拉妖怪。
三人合力之下，很快把那暈死過去的妖怪從土坡下拖了出來。
直到那妖怪被拉得足夠遠，宋檀才把小土坡落回到遠處。
“嗡——”
小土坡落回地面的瞬間，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動，沉悶的聲響足以證明它的重量非人力所能擡起。
宋檀燒掉手中的符紙，貼在小土坡上的符紙随之燃燒，很快就化為灰燼。
“卧槽……”
呂靖下意識驚嘆一聲，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抱歉抱歉！宋觀主，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這就是我的口癖！”
從現在開始他就把這口癖改了，要是冒犯到高人，他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宋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而走到那妖怪前面蹲下。
妖怪身上裹着大片滑膩的深色水草，即便是拖行都沒把水草拽斷，證明這水草是它化形時用妖力變幻而來。
“觀主，這妖怪……”
張姣姣站在宋檀身後，神情格外古怪。
她本來還在期待觀主降妖的英姿，沒想到這妖怪竟然是這種……不太聰明的樣子。
就算馴服這種妖怪，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宋檀把妖怪翻了過來，它的人形十分清秀、難辨男女，主要是身上沒有很明顯的生理特征。
大概缺氧的厲害，它的面部微微發青，宋檀正猶豫着是不是要給它做心肺複蘇，就聽那妖怪咳嗽了兩聲。
“咳——”
妖怪幽幽睜開眼，看到宋檀的順利，原本渙散的目光陡然聚焦。
它手腳并用地往遠離宋檀的方向挪動，緊張得仿佛要快暈過去，“你、你不要過來啊！”
三人：“……”
呂靖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在做夢，不然為什麽會被這樣的妖怪吓得慌忙逃竄。
“我，我沒吃過人！”
那妖怪瞥見呂靖，連忙說：“那天晚上是他自己滑進塘裏的，跟我沒關系！我只是把他撈上來，怕他着涼，我還特意把他放到村子裏面。”
“……”
這發展簡直出乎宋檀的意料——她爽了姬老板的約、忍痛推了陶淅淅母親的香火錢，就為了解決這樣一只妖怪？
這種妖怪根本沒有解決的必要！
紀文宣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師兄，後者茫然地抓了抓腦袋，“啊…對，我當時直播完準備去塘邊洗手，結果看到水裏面有雙眼睛，吓得我沒站穩，就掉塘裏了。”
紀文宣：“……”
他簡直想按着師兄揍一頓，虧他還以為師兄被妖怪抓走了！
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我第二天中午來的時候，你在哪？”
“第二天？”
呂靖一臉茫然，“我不就在這嗎？”
看到紀文宣瞪着眼睛、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呂靖這才反應過來，“我是前天晚上出去直播的？我說怎麽這麽餓呢，原來我都睡一天了。”
紀文宣：“……”
這麽說來，他師兄在村子裏睡了整整一天，而他因為心慌之下沒搜索清楚，這才搞出這麽一個烏龍？
他滿臉羞愧地向宋檀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白白勞煩您跑一趟了。”
宋檀盯着那只妖怪，微微一笑：“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在這妖怪醒來的時候，她就隐約察覺到熟悉的同源氣息。
如果這妖怪真吞了饕餮的神骨，那今天這趟就不算白跑。
被她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妖怪白嫩的腮邊陡然冒出大片細小的鱗片，它驚慌地往後挪，“你要幹什麽，我又沒吃人，你別過來！”
在恐懼中變出原型特征，致使它身上那股同源氣息更加明顯。
宋檀的笑容愈發溫和，“別怕，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吃掉過一個無法消化的小骨頭？”
妖怪躲進雜草堆中，只露出一雙隐隐發綠的眼睛，“你…你在說什麽？”
什麽小骨頭？
“就是一枚白色的圓珠子，大概這麽大。”
宋檀耐心地給它比劃了下，“你既然能化出人形，應該能做到內視吧，那個東西不屬于你，你最好把它交給我。”
妖怪往雜草堆裏縮了縮，目光有些閃躲，“什麽圓珠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看到它閃躲的表情，宋檀笑容一斂，“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她不再收斂身上的功德氣息，渾身的金光幾乎為她鍍上一層金身，渾厚浩然的天地正氣将壓得妖怪想要趴在地上求饒。
見她這樣不講道理，妖怪也崩潰了，它的皮膚上浮現出衆多鱗片，臉上屬于魚的特征也越發明顯。
“我、我不能給你！我能夠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那枚珠子！”
“噢？”
宋檀眸光微閃，“說說看。”
妖怪抽抽噎噎地抹掉眼淚，“……那時候我還只是一條魚，一天夜裏，有人掉進池塘，這珠子就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
“我以為是什麽好吃的，就把珠子吃掉了。”
“自從吃了那枚珠子，我總覺得特別餓，看到什麽都吃，等到我吃完池塘裏的東西，我就能變出人形了！”
果然是饕餮的神骨，而且還是四大主骨之一，根本不是她先前找到的小尾骨能夠比拟的。
那妖怪的情緒變得格外激動，身上的妖氣不斷四溢，“如果把珠子還給你，我肯定會變回魚的，我不要那樣！我要做人！”
它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它不想再回池塘了。
宋檀看着妖怪身上冒出的鱗片，若有所思地開口道：“這枚骨頭不屬于你，我一定要拿回來。”
妖怪格外失望，它眼底掠過一抹狠色，身下的土地陡然化作一片水窪，身影瞬間消失在水窪和雜草之中。
“觀主，它跑了！”
張姣姣着急地提醒着。
她聽得出來那應該是姬老板的神骨，雖然妖怪沒做什麽壞事，但這畢竟是姬老板的骨頭，她當然站姬老板。
宋檀不慌不忙地取出符紙，把符紙往逐漸消失的水窪中一拍，符紙在接觸到水窪的瞬間迸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束！”
金光鑽入水窪之中，原本平靜的水面激起深深的金色漩渦，不過兩秒，漩渦中央吐出一道半臂長的黑影。
“啪——”
一尾半臂長的胖魚渾身縛着金紅色光線砸在雜草之中，它雙眼泛着綠光，顯得格外靈動。
胖魚努力地甩動尾巴，試圖掙開束縛，随着它的掙紮，金紅色光線閃爍着越縛越緊，很快就再也無法掙動。
它被綁縛着躺在草堆上，眼睛裏寫滿絕望。
那神情看得呂靖自愧不如，一時間都沒忍住動了恻隐之心。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種情緒按了下去——人家宋觀主好心來救他，他怎麽能支持妖怪、反對宋觀主？
“這就是妖怪的原型？”
張姣姣興致勃勃地蹲在旁邊，随手掐了點雜草葉子，往胖魚身上戳了戳，“它現在這樣和普通的魚應該沒差別吧？”
“它現在被我用縛妖符捆起來，當然和其他的魚沒差別。”
宋檀耐心地解釋說，“其他的妖怪也是這樣，只要用縛妖符把妖怪牢牢捆住，妖怪就沒有辦法使用妖力，和普通同類也沒差別。”
張姣姣追問道：“也就是說，我能把它像普通的魚那樣剖掉？”
聽到這話，胖魚眼底的絕望之色越發明顯，它眼神一斂，圓鼓鼓的腹部隐約有東西在跳動，金紅色的光線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開始閃爍，隐隐有崩斷的跡象。
“不好，它要自爆！”
呂靖大驚失色，抓着師弟就想往後退。
宋檀伸手戳在它的腹部上，那股沖擊的力量便輕巧化解開來。
“！！！”
胖魚難以置信地往這邊瞥，努力挪動着身子，試圖看向宋檀。
“你想問我為什麽能做到？”
宋檀耐心地問着。
胖魚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下尾巴當作回應。
“當然是因為我把你的妖丹鎖了起來。”
宋檀解答完，輕巧地打了個響指，原本束縛在胖魚身上的金紅色光線驟然消失。
妖丹被鎖，它便沒辦法動用妖力，也就沒有捆起來的必要了。
胖魚甩了下尾巴，試圖化作人形，然而它幾乎要把尾巴甩成風車，也沒見有任何變化。
看它的尾巴都快甩禿嚕皮了，宋檀好心借它一點法力。
——如果它曾經傷害過人，這法力對它來說就是致命毒|藥。
金光一閃，熟悉的清秀少年再次出現在原地，它驚恐地看着宋檀和張姣姣，“你你你——”
她們居然想剖了它！
既然是沒害過人的妖怪，宋檀面色緩和不少，她耐心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已經修煉出了妖丹，就算我取出珠子，你也不會變回原樣，只是以後修煉速度會慢很多。”
“真的嗎？”
魚妖遲疑地看着她，“你不會是騙我吧？”
“我騙你做什麽？”
宋檀眉梢輕挑，“你現在被我鎖了妖丹，就算我要殺你，你也沒法反抗，我何必拿這種話騙你？”
好像真是這樣。
魚妖仔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它稍微放下心，嘴巴一開一合，吐出一枚圓溜溜的白色圓珠。
魚妖把珠子遞給宋檀，“你是要這個嗎？”
“對，就是這個。”
宋檀笑眯眯地接過珠子，那珠子如玉如骨，直徑有拇指那麽大，比先前找到的那些骨頭都要大。
這一趟找到了姬老板的四大主骨之一，也算是不虛此行。
吐出珠子後，妖怪感覺自己好像沒那麽餓了。
它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雙腳，發現自己沒有露出原型，它高興地笑了，“真的诶！我還是人诶！”
宋檀：“……”
它借用她的法力化的人形，當然不會變化。
宋檀收回封鎖它妖丹的法力，又将借給它的法力抽了回來，魚妖的皮膚上不可抑制的冒出細小的鱗片。
它慌張道：“诶诶，怎麽回事，我的鱗片怎麽冒出來了！”
宋檀提醒道：“凝神屏氣，抱元守一。”
“？”
魚妖雙眼茫然地望着她，沒聽懂她在說什麽。
宋檀只好借它一縷法力，“調動你的妖力跟上來。”
跟随着宋檀的法力運轉，魚妖皮膚上的鱗片緩緩消失，再度恢複成原本清秀少年的模樣。
它驚喜地看着自己光滑無暇的雙臂，看向宋檀的眼睛亮閃閃的。
“記住這條運轉規則，等你習慣了，就能保持穩定的——”
宋檀剛說完，忽然察覺到西南方向有一股極重的陰氣朝着這邊沖了過來。
“是那個鬼！它想搶我的珠子！”
魚妖驚慌地叫了起來，“它身上有兩顆珠子！”
兩顆？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下次再見姬老板，就算爽約肯定也不會生氣了！
作者有話說：
姬老板：？
感謝在2022-06-06 21:38:15~2022-06-07 20:24: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No.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