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如意
但是在秋葉看來, 這個小弟弟确實比自己有福氣。
在沒有出生的時候,該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雖然出生的時候乍暖還寒, 但是真的不擔心沒吃的沒喝的,也不用擔心會凍着,會不舒服。
但是,秋葉心裏面确實不好受。人真的害怕比較,哪怕秋葉自認為自己已經有了老人家的心态, 比較完了之後還是覺得自己很可憐。
就像朱大姐說的那樣, 同樣是一個娘肚子裏面爬出來的,真的是命運不一樣, 福氣不一樣。秋葉在這種時候就埋怨自己小的時候為什麽記憶力那麽好, 以至于有些東西想忘都忘不掉。
所以沒有在這裏呆多久,陪着朱大姐他們夫妻草草的說了幾句話,秋葉就帶着婢女出來了。
秋葉的好心情就因為剛才見到了朱大姐, 變得失落了起來。香香就上前扶着秋葉,秋葉很想跟香香說自己這輩子小的時候過得很不如意, 別人剛開始丫丫學語, 或許是被父母教着叫爹娘。自己這輩子聽到最多的就是祖母掐着腰對着朱大姐大罵。罵的粗鄙難聽, 如果自己不是有記憶,或許這輩子也是村裏面一個粗鄙的村姑。
如果粗鄙也就罷了,大冬天凍的手腳耳朵都爛了,整天流膿水, 到了春天都不見好,被嬸子暗裏罵髒丫頭, 要不是秋葉是個刺頭真的敢上房揭瓦, 要是秋葉能軟一分, 那兩個就會動手打人,鄉下人家,打家裏的小丫頭真的是司空見慣的事兒。
秋葉以前真的放火點過柴堆,婆媳兩個知道這丫頭是真混,也就是嘴上占點便宜。雖然如此,秋葉到現在手指都是微微扭曲的,而且爛手爛腳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哪怕保護的再好也會年年爛,她的手到現在腫的跟發面饅頭一樣,手指關節已經凍爛了。
唉!
可惜有些話不能說,孤家寡人就是如此,哪怕再委屈再孤單,再寂寞,也不能和身邊的人說太多自己的心裏話,更不能對身邊的人有依賴的情緒。
做人主的,不能有絲毫軟弱!
天下之事,真的是有得有失,親情這輩子是感受不到了,只能努力的在別的地方找補。家人不愛自己,自己或許也不愛家人,可是眼前的山川地域,無論會不會愛自己,自己都會愛上它們的。
邬堡裏有大量的良田,大冬天白茫茫一片,秋葉揮了揮手,讓他們別跟着自己,一個人在茫茫大雪地裏面走了一會兒。直到自己的心情平複之後,才接着去走訪各家的老人。
富貴也沒有閑着,他最近一段時間也在頻繁的造訪那些大戶人家的老人。而且常常把以前的那些老兄弟們叫過來吃飯。
這些老兄弟們大部分都是街溜子,自從富貴得掌大權之後,這些人跟着發達了,有的還在街頭閑逛。一接到富貴請客吃飯的消息,無論忙不忙的,立即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弄了些禮物提前過來。
富貴看着濟濟一堂,笑着說了一句:“這又大半年了,都沒有和兄弟們一塊喝過湯了,我對老兄弟們甚是想念。”
Advertisement
堂上的人笑了起來。
往堂上端菜的都是一水的壯小夥子,好酒好肉擺了好幾大桌子。富貴就招呼着大家一塊兒吃,這些昔日的老兄弟們個個非常谄媚。
“富貴哥最近一段時間辛苦了。”
“聽說富貴哥在均縣大展神威。”
“富貴哥,我們村裏面的杏花姐還惦記着你吶。”
最後這一句話惹得大家哈哈笑了起來。
然後幾杯酒下肚,這一群人的嘴裏開始不幹不淨,大家說的最多的還是窯子裏面的姐兒。這個說“清風班頭牌的功夫好”,那個說“那頭牌的年紀大了,搖起來不如前幾年有味道。”,“搖起來不行也就罷了,主要是太寬了。”
……
一時間整個大堂上烏煙瘴氣,富貴畢竟是和場面人物待了一段時間,也有些看不上自己的這幫老兄弟們了。借口要去上廁所躲到外邊兒,被那些眼尖的會鑽營的跟了出來在一邊奉承。
富貴身邊圍了一群人,一群人陪着富貴坐在走廊下邊喝着小酒。這些人不像是那些讀書人說話很婉轉,都想從富貴這裏找個差事,所以大部分都是直來直去。
“哥哥,前些年小弟對哥哥說的話可從來沒頂過嘴,哥哥怎麽說的,小弟就是怎麽做的。如今小弟家裏面實在是揭不開鍋了,請哥哥拉一把。”
其他人都是這個意思: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相處這麽多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那些事交給我們您有什麽不放心的?
富貴心裏面想着東渠先生說的本地大戶結黨營私的事。也該找這些老兄弟們往裏面摻沙子了。富貴不再乎這些人分不分派,介意的是這些人抱團把自己給架空了。
泥腿子和讀書人根本說不到一塊去,用這些老兄弟,不用擔心這些老兄弟和那些大戶人家勾結在一起。
所以富貴這會兒也大方,不一會兒圍着他的人有八成得了差事。
富貴也說了:“先這麽着,以後地盤大了,大家的好處更多,現在說來說去還是地盤小。”
有個能撈錢的地方,這些人根本不在乎地盤大地盤小,而且如果要是有長遠的目光,這群人也不應該一直是街溜子,他們你在乎自己撈了多少。所以滿嘴的奉承富貴,富貴都知道這些人是什麽貨色,也安心的聽着他們的奉承。
這個時候石磨找來了。
石磨是有事來找富貴,富貴打發了這些街溜子,指了指旁邊的欄杆讓石磨坐下。
“怎麽了?不是說回家把你爹娘接來,接過來了嗎?”
“接過來了,鄉下畢竟太冷,我爹又是老寒腿,我就怕他的腿腫起來,果然我回去的時候腿腫得走不成路了,他怕來了不懂禮數給咱們丢人,說什麽都不來,最後沒辦法我把他背到馬車上硬是給帶來了。”
富貴聽了就嗨了一聲,“大叔就是多心,這地方是咱們兄弟當家作主的,咱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那些都是狗亂叫,別往心裏去,什麽丢人不丢人的。”
富貴就羨慕石家兄弟的父母,老人家很明白事,這大半年一直在鄉下種地,萬事不摻合,幾次三番接都接不過來。
石磨知道父母小心謹慎,除了小心謹慎之外,也是真的不習慣在城裏面當老爺。一輩子見了老爺們都是點頭哈腰的,現在腰也直不起來。
“不說這個了,老人家一時半會兒轉變不過來,來的路上我娘問我,說是咱們過年要不要給秋葉送點什麽東西,或者把人接回來。我當時沒言語,只是回來的路上想了想,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兩家也沒有撕破臉,怎麽說咱們也該派個人去看看,哪怕帶幾斤面果子呢。”
富貴點了點頭,“大嬸說的對,你想的也不錯,沒撕破臉的時候确實不應該把路走窄了。面果子就算了,她也不缺那一口吃的,你說帶點什麽東西給她合适?”
石磨搖了搖頭,這種迎來送往的活他也沒幹過,“要不回去問問夫人?”
這種事也确實應該讓何夫人操心。
富貴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何夫人把過年的事兒大撒手,一門心思的養身體,最關鍵的事兒根本就沒上過心。別說給秋葉那邊送點東西,就是其他人那裏何夫人也不管。
何夫人不出頭,後院兒的宋姨娘也不敢出頭。所以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家裏面還沒點動靜呢。
富貴就對何夫人有些失望,生不了孩子,連當家主母的事也做不好,這種女人要來何用。
“這件事兒不讓她們後院的女人插手,我親自選東西,你或者大狗子,你們兩個誰跑一趟,快去快回,別誤了過年就行。說是把她接回來,那丫頭也不會回來的。她自己在家當家作主美滋滋的,能來我這裏看我的臉色?”
說完就打發石磨,“屋子裏面那一圈是咱們以前的朋友,去喝幾杯吧,我這會兒跟先生聊聊,看送什麽東西合适。”
石磨不想去,石磨并非是一個純粹的街流子,他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他爹不想讓他天天在街上游手好閑,他就回家幫着幹活。與其說在外邊混不如說跟着富貴混。
聽了富貴的話,看了看大堂那邊兒,搖了搖頭。“他們好不容易碰見有個地方白吃白喝,陪不陪喝幾杯都是一樣的,他們不會在乎的。別讓侍女丫環過來就行,讓這些人随便喝,随便吃,出不了什麽事。”
富貴拍了拍石磨的肩膀,“我知道你怎麽想的,去吧,回家陪着點兒老人,我這會兒到先生那邊去一趟。”
東渠先生的腿不好,所以冬天一直在屋子裏面呆着,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這個時候幾個小童子正踩的梯子幫東渠先生拿架子上的書。東渠先生的腿上蓋着毯子,身邊放了兩個火盆,就這樣還時不時的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一烤。
富貴進來,從那幾個小童的手裏把書接過來,把這幾個小童子打發出去,提了一個凳子坐到了東渠先生對面。
“先生,剛才石磨兄弟來找我,問我要不要給秋葉那丫頭送點東西,我想了想,還是應該送一點的,您看送什麽合适?”
東渠先生揉了揉眼睛,“于公于私都應該送,她其實不缺什麽東西,只要送去就行。送一些女孩家用的,那是你做父親的心疼她。送一些書房用的筆墨紙硯,那也是你做父親的盼着她将來能展翅高飛,所以不拘什麽都行”。說完之後有些疑惑:“怎麽這事兒是石墨提醒的?按道理來說,前些日子後院的夫人就應該打點好,現在這個時間東西該已經送去了。”
一說起這個,富貴就好像吃了黃連一樣。“唉!是我命不好,娶了兩個媳婦兒都不頂用。以前朱氏是一個村婦,實在是無法主持中饋,以為何家的姑娘能擔起大任,可是如今她身子不頂用,什麽事兒都仰仗着奴才,奴才的思慮又不全面,我把這事兒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是今日石磨提醒,唉!”
東渠先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于公來說,秋葉那邊是勁敵不假,但是在沒有撕破臉之前,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于私來說,兩人是父女,但是這個父女與普通的父女又不一樣,不能等着秋葉那邊孝敬。這邊兒也要表示慈愛才行。
正說着呢,外邊有人來找富貴,侍女進來禀告:“西園的神女給大人賀新年,現有賀禮送來,使者在前院等着拜見呢。”
富貴擺手讓侍女退下去,對東渠先生透露了一句如今心中所想:“先生,這件事兒何氏做的不對,我這心裏面不痛快,想着……要不然讓她下堂吧。”
東渠先生趕快勸他:“不可不可不可,你們夫妻成親還不到一年,都說人前教子背後教妻,她這件事哪怕做的不對,你回頭說她,不可現在就翻臉。”
富貴也知道現在沒辦法翻臉,想翻臉必定是自己的地盤大了,有人能将何家取而代之。
“我也就是說說而已,回頭我和她說吧,讓她也別把心思放到自己身上,外邊的事情還需要她顧着點。”
東渠先生就心疼富貴,後院的夫人有和沒有是一個樣子,她真的是把自己當菩薩被供了起來,什麽活都不幹了。
“我聽說以前那位姨娘管家挺好的,而且和你以前的那些兄弟們聊過,說是這位姨娘向來是明事理不吝啬錢財,這件事兒如果夫人不插手,就先讓姨娘去辦,只是……你要經常點一點這位姨娘,我擔心她們母子和前院聯系的頻繁了,将來影響到了嫡子。”
富貴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走吧先生,咱們去前院看看,看那丫頭送來了什麽。而且大過年的您也不能老在屋子裏面坐着,也要出來透透氣才行。”
東渠先生把書放到一邊高興的說,“好好好,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