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見識
源源不斷的人馬從密道裏沖進莊園, 黑夜中到處是喊殺聲,還有人趁着混亂打開了莊園的大門,後半夜大軍長驅直入, 在天亮的時候,秋葉已經走進來莊園。
那些端木家的人被捆着押送出去,很多奴仆已經被殺,整個莊園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和到處散落的垃圾讓整座莊園不複當日的氣派。
王大有帶着秋葉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裏。
整座房子被拆了, 院子裏面全是一些半截的磚頭和到處清理垃圾的士卒。
王大有很興奮:“神女, 您都想不出來這裏有多少的密道!如今我們發現的都有六條了。”
秋葉跟着去看,看到地上整理出來的大坑, 忍不住問:“這都不怕塌方了嗎?”
這屋子下面全是洞!
“聽董老說, 就是再挖幾條也不會塌方,這當年肯定是有大師親自布局,要不然這莊園和這密道不會如此精妙。這些密道對着不同的方向。”随後指着西邊的一個地道入口:“咱們的人看到他們家的老太太往這邊去了。目前有人已經追着去了, 我想着一個不幹重活的老太太,就是想跑, 腿腳也不如小夥子利索, 應該能抓住。”
“不能這麽想, 你別忘了,人家有馬車在外面接應,真的想跑很難抓住。”秋葉找了半截磚牆,在上面坐下來, 問王大有:“端木的人除了家主的弟弟,其他人都抓住了?”
“少了幾個, 是端木家主的老婆嫡子, 還有一個庶子和這個庶子的生母, 對了,端木老二的兒子也少了倆個。”
秋葉看着地道,“這老太太真是雨露均沾啊!”兒子安排跑路了,孫子也安排走了,剩下的都是留下來吸引人的肉盾。
這樣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被生活打磨成這樣的,還是本性如此,有狠辣無情也有一點點憐子之心......很矛盾很難理解的一個老太太。
秋葉很想見見她,如何和她有一番交流,必定有趣。但是目前的事情千頭萬緒,最要緊的是給端木家的惡人定罪,要立即收攏漫水縣的人心,已經是冬季了,冬季救災,準備即将到來的春耕......眼下最該做的是給長生老母寫信報告這個好消息。
至于端木家的這位老太太,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逃了就逃了。
秋葉的信傳到西園縣的時候,老母正在生病,也不是什麽大病,前幾日冷了,她開始咳嗽了幾聲。
所以屋子裏放了很多火盆,她裹着大襖坐在中間。老母是一個很怕寂寞的人,不願意一個人獨自待着,所以屋子裏有很多的侍女,還有兩個彈弦子的女人唱本地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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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帶着信進來,“老母,神女的信來了,聽送信的人說,莊園被攻破了。”
今日老母的心情好,她微笑着說:“這塊硬骨頭啃了兩個月啦,也該有個結果了。都寫了什麽?”
婢女打開信,開始給長生老母讀出來。
聽完之後老母點點頭:“不論怎麽說三分之二的漫水縣算是落在咱們的手裏了,都是膏腴之地,附贈一處大山,好啊好啊!”
婢女把信收起來,笑着問:“該怎麽給神女回信?”
老母想了一會兒,咳嗽了幾聲,“跟她說,強敵還是北郭,綠水縣的老土匪雖然不會善罷甘休,但是這個老土匪沒什麽遠見,不怕他不來,就怕他在要緊的時候來。早晚要和老土匪打一架,只有打疼他了,他才會老實。所以趕快打掃莊園,陳兵漫水河上游,預備着老土匪派人偷襲。接着讓她回來,我有事情交代她。”
這個婢女看了一眼老母,答應一聲退下去了。
婢女剛出門,外面有幾個塗脂抹粉的男人在等着召見,看到這個婢女出來,嘴裏油滑的喊了一聲姐姐,挨挨蹭蹭的要往這個婢女身上靠。
婢女在老母門前不想生事兒,沒搭理這些男人飛快的閃開走了。
她在出院子門的時候聽見有小丫頭說:“老母今日不見人,你們走吧。”
這個婢女聽見這個說法大步離開了。
等着傳信的侍衛還在,看到婢女出來急忙問:“香香姐姐,有信嗎?”
“有口信。”這個叫做香香的婢女說完了口信,想了想,左右看了看,無人注意這裏,她一咬牙對侍衛說:“你親口告訴神女,老母病了。”
她在“病了”兩個字上念了重音。
秋葉剛剛大勝,整個邬堡喜氣洋洋,人心已經全部寄托在秋葉身上,全體上下已經默認她是下一代的主人了,婢女這個時候這麽說就是告訴秋葉,老母怕是身體不行了,讓她早做打算。
而且,口信裏面老母也要秋葉回來一趟。
侍衛不敢怠慢,急忙上馬飛快的奔向漫水縣的西山莊園。
秋葉收到信後,不敢怠慢,把送端木家上路的事兒交給了王大有,急忙安排後續的事情,把一萬多人陳列在兩縣的邊界,立即冒着雪趕回邬堡。
端木家大敗的消息也傳到各縣。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綠水縣的老土匪,他一巴掌拍桌子:“媽了巴子,那丫頭不好惹啊。”說完看着大兒子,想到一起出兵,人家吃肉又喝湯,他就是啃了點鹹菜回來了,就更不順眼了,一腳踢上去,“媽個巴子,你怎麽這麽窩囊!連個丫頭片子都比不上。”
齊公子被踢了一腳,往旁邊站站,“要不你拿我跟人家換換?”
接着是均縣,錢家的父子幾個坐在一起烤火,烤火的時候還各自拿了一卷書在讀,收到消息後就有人搖頭嘆息:“唉,這也是天注定的,早說端木屠夫一家早晚有今日,看來還是要給孩子們積德才行。”
錢家的少家主對前景很不樂觀,他小聲的問他爹:“那巫馬秋葉兒子是見過的,父女兩個絕非是池中物,如果......”
如果有吞并之心呢?
錢家的家主不放在心上,兒子的擔心他不是不懂,而是他壓根看不起不讀書的。
“巫馬家別看現在鬧得歡,也就是種地的田舍郎,沒讀過書更沒見過世面,你去書中找一找,從古自今有多少泥腿子上位?引申到國家,從三皇五帝到如今的天子,也就當初漢朝的劉邦成事兒了,其他開國換朝的哪個不是一方豪強,他們都是出身底子雄厚的世家大族。咱們家門生遍布天下,怕他們作甚?”
錢家的公子只能老老實實聽着。
星苑縣那邊因為剛才了一場雪,正加班加點的熬鹽,他們不和西園縣漫水縣接壤,所以不太在乎,聽聽就算了。別管外面是大旱還是大澇,是太平還是大亂,他們這裏都不能種糧,多熬點鹽換糧食才是正經事兒!
反應最大的是巫馬富貴,他收到消息的時候正是他新婚夫人爆出有身孕的時候,富貴高興極了,雖然不缺兒女,但是缺嫡出的兒子。
他剛從戰場回來,和星苑互有傷亡,這仗打的一肚子氣,人家星苑是收好處辦事兒,最後落下不少糧食,他是被纏着白白錯失了機會,眼看着西園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好歹他媳婦何夫人有身孕的好事兒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把耳朵貼在何夫人沒任何變化的肚子上,對着肚子說:“兒子,慢慢長大,爹娘等着你呢。”
何夫人這時候無疑是非常幸福的,她把手放在富貴的頭上,忍不住天真的問:“如果生個閨女呢?”
“閨女怎麽了?”富貴忍着不高興,裝着很喜歡女兒的樣子,“閨女好着呢,你可別多想,我喜歡閨女呢,看看秋葉那丫頭片子,不是挺有能耐的?”
何夫人不太明白這話是不是反話,臉上就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而巫馬富貴只覺得鬧心,像是秋葉這樣的閨女有一個就夠了,來的多了自己真的消受不起。
欣賞是一回事,而真正養了幾個這樣的女兒絕對能讓自己嘔死,誰養誰知道,絕對蛋疼。
這個時候有侍女請他去前院,“主公,東渠先生有請,說是有要緊事和您商量。”
富貴急匆匆的丢下何夫人去前院,何夫人沒把他的離開放在心上,她頗有些愁苦的嘆口氣,看似美滿的婚姻下總有些不夠完美的地方,比如說夫君有一群惱人的親戚。
富貴娶回來老婆之後,再也沒為親爹娘的事兒生過氣,但是這份罪是何夫人替他受了。
老太太不安分,特別是巫馬平安的老婆一有機會就找老太太哭訴,說家裏的錢不夠用了,平安父子兩個讀書需要補一補啊,孩子還要攢老婆本了......老太太就用各種辦法偷東西給小兒子媳婦。
這讓何夫人大開眼界。
比如說,老太太經常抱怨自己頭上的金簪不見了,前兩回何夫人還以為是有丫鬟手腳不幹淨偷老人家的東西,把所有丫鬟拘起來查,後來才知道是被弟媳婦拿走了。
幾支金簪不算什麽,她也不計較。接着老太太就公然讓自己給她每個月送多少金銀飾品,又說老兩口吃不慣油水大的飯菜要自己開火,卻要了各種鮮肉臘肉火腿......什麽貴要什麽,結果把吃的給了小兒子,老兩口吃粗糧鹹菜,但是由奢入儉易,他們再吃粗糧鹹菜發現根本咽不下去,吃不幾天就嚷嚷着新兒媳婦不孝順,不給老父母吃飯,把何夫人罵的狗血淋頭。
何夫人深知是把東西貼給了老二家,辯白了幾句,讓她目瞪口呆的事兒發生了,老太太居然不顧身份坐在地上又哭又鬧,還撕扯她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打滾......
何夫人的三觀都被沖擊了,她這輩子十幾年都沒有看過這樣的潑婦!
回過神來的何夫人就用自己學到的後宅手段治家。
她先是限制老二家的來府裏,結果老太爺也跟着鬧起來,老兩口一起鬧破壞力不是雙倍,而是二十倍。老太太非要吊死在她的院子門口,還說她是個毒婦,難聽話是一串接着一串,甚至罵她還不如前面的朱氏。
言語之粗鄙讓何夫人和她身邊的嬷嬷侍女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何夫人是體面人,也從沒見過不體面的事兒,當時何夫人覺得日月無光,自己一頭碰死算了,這是上輩子幹了多少缺德事兒才遇上這樣的公婆啊。
關鍵時刻還是富貴的妾撐住了場面,何夫人沒法和老太太對罵,但是這個出身豆腐店號稱豆腐西施的妾宋姨娘就不一樣了,她直接沖到老太太跟前指着她的鼻子罵,又把老太爺也罵的擡不起頭,說他們老兩口老不修,偷大兒子家的東西補貼小兒子,剛逼走一個兒媳婦又想逼走另外一個兒媳婦......
看到老兩口被兒子的妾指着鼻子大罵還還不了嘴,何夫人當時覺得,這個世界自己就沒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