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朝不是她親生的,但在身邊這麽多年,她又這麽乖巧,早和親生的沒有什麽不同,她拍了拍花朝的手:“是我的私心拖累了你,回頭我替你尋個更好的,不讓你再受這委屈……”正說着,便見袁暮推門進來,她忙起身道:“怎麽樣?有沒有找到他?”
袁暮搖搖頭,眼中竟帶着一絲不意察覺的笑意:“也是我小瞧了那個臭小子,他行事謹慎得很,竟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秦羅衣被他氣得直跺腳:“你這竟還是在誇他麽!”
袁暮倒是笑了,安撫她道:“不讓他自己闖一闖,碰一碰壁,他始終是學不會長大的。”說着,又看向花朝:“那些流言你不要擔心,我已經查到是常去茶館聽書的那幾個小子搞的鬼,我去尋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不知被什麽人狠狠揍了一頓,雖不至于缺胳膊斷腿,但沒有半年也是下不了床的,如今吓得魂不附體,再不敢亂說了。”
花朝點點頭,知道阿爹還有話要同阿娘講,便識趣地離開了房間,還替他們帶上了房門。
“你竟向着那個無法無天的臭小子。”秦羅衣不滿地掐他。
袁暮由她掐,笑着抱住她道:“我瞧着那小子倒跟你年輕的時候很像,雖然你給他安排了最平坦的路,但他不去見一見這世上的崎岖,又怎麽能甘心安于這平坦呢?”
“我哪裏跟這臭小子像了!”秦羅衣雖然嚷嚷着,卻沒什麽底氣,畢竟她也是有着離家出走的黑歷史的,說着,又不滿道:“若不是我主意大,我能嫁給你?”
“是是是,多虧了娘子主意大。”袁暮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到底是我慣壞了他,因着他小時候受了許多苦,便什麽都依着他,才讓他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秦羅衣還是有些低落,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擔憂:“他沒有見識過江湖險惡,要是……”
袁暮輕輕嘆了一口氣,抱着她安撫道:“羅衣,他是我們的兒子,你要試着多信任他一些。”
秦羅衣抵着他的胸口,半天沒有出聲。
五、夢裏的過往
花朝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布置好的新房,她站在房間門口。望着門上貼着的大紅雙喜剪紙出了神。這雙喜剪紙是她親手剪的。
推開門。滿目所見,屋中的箱籠、妝臺、桌椅都貼着大紅雙喜剪紙,床是上好的千工床。大紅的被褥上鋪滿了紅棗、花生和各式糖果,取的是早生貴子的好兆頭。
她緩緩走進屋中。在妝臺前坐下。将頭上沉重的鳳冠摘下,擱置到一旁。鏡中的女子目中已染了稍許的疲憊,起身走到床前,彎腰将那些果子推到一旁。脫了繡鞋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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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伸手摸了摸繡着鴛鴦戲水圖案的枕頭,這個也是她親手繡的,為了力求完美。她拆了又拆,花了好幾天的功夫。
大約是昨天夜裏沒有睡好的緣故。花朝一個人躺在新房的床
上,竟是睡着了。
許久不曾做夢的花朝做了個夢。夢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些舊事,她的記性很好。并且開智很早,很多很久遠的事情。也記得很清楚。
她夢到了一個小小的墳包,她趴開被蟲子鑽得格外松軟的泥土。從墳包裏爬了出來。
陽光透過密林之中那密密匝匝的枝桠,格外刺眼,她拍去身上的塵土,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緩緩走出了密林。
密林之外有個小村莊,她剛踏出密林,便遭到了一群看起來同齡的孩童的攻擊,他們用小石塊或者泥土丢她,小石塊和泥土落在身上也很疼,她默默地退回密林,遠遠地看着他們在不遠處的溪邊嬉戲笑鬧,很是愉快的樣子。
過了一陣,不遠處的村落裏有袅袅炊煙升起,有人站在村口喊他們回家吃飯,仍有幾個調皮的遲遲不肯歸去,便陸續有家中長輩走過來領走自己家的孩子,不時還夾雜着幾句喝罵拍打,只那眼神卻始終是柔軟的,拍打下來的手掌也是輕輕的,仿佛只在拍打灰塵似的。
她咬着指尖遠遠地躲在一棵樹邊,看得羨慕不已,想着自己為什麽會被排斥。
那些孩童又不知道她是誰,為什麽會排斥她呢?
她想了想,許是自己的裝扮有些奇怪,看起來就不像是他們村子裏的人,所以他們之所以用小石塊和泥土丢她,是因為被她吓壞了吧?
她偷偷溜進村莊,偷拿了晾曬在院子裏的衣服,拔下了滿頭珠翠放在這家院子裏的石凳上權作交換,然後躲回密林裏,脫去了繁重的宮裝外袍,換上了那件半舊的偏襟碎花小襖。
這個樣子的她,果然再沒有被排斥,她混入村中的孩子中玩了幾天,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引起了村莊裏那些成年人的注意。
這天傍晚,和她一起玩耍的孩子們都被長輩領回家了,只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溪邊,有一個皮膚微黑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笑着道:“小妹妹你還不回家嗎?”
她沒有吱聲。
“不會說話嗎?”他又問。
花朝想了想,自己這些天果然沒有講過話,因而點點頭,假裝自己真的是個啞巴。
她怕他們問起她的來歷。
“天快黑了,你肚子餓不餓,不如随我回去吃一些東西填填肚子?”他伸出手,面帶笑容地邀請她。
花朝稍稍猶豫了一下,牽住了他的手。
晚膳并不豐盛,一盤子芋餅就着清水吃,但她吃得很香,跟她一起用膳的還有五六個孩子,看起來都髒兮兮的,最小的一個路都走不穩,只會哭。
這家的女主人抱着那個最小的孩子,臉上卻帶着很不耐煩的表情,喂了一口見他不吃,便丢開不再喂了,只皺眉盯着花朝看:“怎麽多了一個孩子?”
“剛撿的,是個小啞巴,瞧着模樣不錯,就是髒兮兮的看不清楚,你吃完替她洗洗看。”撿她回來的男人說。
花朝默默啃芋餅,待她吃完一個還想再拿,卻被打了手,不許拿了。
待那女主人吃完,果然拉了她去井邊洗臉,她手下很重,幾乎要搓掉花朝一層臉皮,洗完再一看,那女主人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喲你可撿到個寶貝。”
那男人一聽,走出來一瞧,也笑了,瞧這模樣長的,粉雕玉琢般,可不就是個寶貝嘛。
“這個月那些大人應該會來挑孩子吧,瞧這模樣一準能挑上。”女主人摸着花朝的小臉,笑道。
那男人卻搖搖頭:“我瞧着那些大人挑孩子也并不是全在相貌上,倒更看中根骨,據說是要收徒的,這副小模樣漂亮成這樣,長大八成是個禍水,若是那些大人挑不中,回頭我帶着她去一趟城裏,倚紅軒的老鸨肯定中意,就憑這副模樣價格不會低了。”
女主人看着這小姑娘,倒是遲疑了一下:“不會惹來什麽麻煩吧?”
“你瞧她這打扮,能有什麽麻煩,我觀察好幾天了,她好像也沒地方去,八成是因為啞巴被家裏人給遺棄了,我們也算給她一條生路,讓她不至于餓死。”那男人笑呵呵地道。
他們當着花朝的面,沒有半點顧忌,畢竟這樣一個沒人要的孩子,還是個啞巴,又能怎麽樣呢?
夢做到一半,花朝突然醒了,她睜開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婚床
上雕的和合二仙出神,那晚芋餅的香味她一直記得,當時她以為她也可以像在密林中看到的那些孩子一樣,有一個家,有一個可以接自己回家的人了,但結果她遇到的卻是兩個不懷好意的拐子,直到遇到了阿秦,遇到了阿爹阿娘……
因為這個夢,花朝卻是想起了很多很久遠的往事,那兩個拐子口中來挑徒弟的大人其實是瑤池仙莊的仙侍,他們是奉了姑姑的聖母令來挑血蠱的。
那時花朝無處可去,且那兩個拐子看得又緊,結果她真的就一直待到所謂的“大人”到來,在看到仙侍的那一刻她差點逃跑,但她忍住了,那些仙侍果然并沒有認出她,畢竟他們怎麽也不可能會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聖女會穿着半舊的襖子混在一群髒兮兮的被拐賣的孩子中間。
那些仙侍一共挑走了三個孩子,剩下的孩子又被兩個人販子關了起來。
确定那些仙侍已經離開了之後,為了安全起見,花朝決定要逃走了,她有點擔心那些仙侍半路會發覺不對再找回來,更擔心的是他們回瑤池仙莊之後再想起疑點報給姑姑知道,不管是哪種可能,這個地方是鐵定不能再待了。
當然,如果能夠把他們在半道上解決了更好,雖然有些危險,但比起這個,讓姑姑知道了她的行蹤顯然更糟。
雖然已經作了決定,奈何逃跑的過程有點艱辛,問題并不是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