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趙國宴
轉眼已是過了大半個月,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趙國的渡口邊圍着的人群已皆是一身的薄紗,謝惜時與謝家一衆人等下了船穿過坐上仆人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在擁擠的人潮中艱難的趕路。
“兄長當真是名冠天下, 就連在趙國想要一睹風采之輩也擠破了腦袋。”謝悟年手中拿着一柄點梅碎雪的折扇, 大半張臉都躲在折扇之後,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
謝惜時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 并不回答。
自從謝惜時與陳念春落河僥幸回來之後對謝悟年一直是淡淡,謝悟年唇角帶着笑,謝惜時不理他他就自顧自的翻着折扇玩。
車上的另一人正是謝道元, 他是忠實的謝惜時黨,見謝惜時不搭理謝悟年, 謝道元也願意跟他說話, 只是體貼的給謝惜時倒了杯茶,殷勤道, “哥哥,喝茶。”
謝惜時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書信,拿起茶杯,淺淺的抿一口,對二人道:“我們這一趟來就是為了查出魏國和趙國的打算,趙過想要一舉吞并魏國,魏國也不甘示弱, 此次必會大做文章。”
清淩淩的看二人一眼,尤其是謝悟年, “周亮那邊悟年你去, 聯絡朝上其他門生的事交給你, 道元。”
講起正事二人還是很靠得住的, 二人皆是正色道,“我明白了。”
來到趙國,可以說是在刀鋒上行走,偏偏他們要做到的事更難,無異于在刀鋒上起舞,沒有其他的族老,所有的事情決斷都依賴謝惜時一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堆疊,忙得謝惜時幾乎是腳不沾地。
等到繁星高照,才算是今日的事畢。
腦海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驟然松下,突突的腦仁疼,偏偏懸着的心還是放不下,如今他去了趙國,又知道吳國與背後的趙國,甚至是魏國都盯着剛剛換過血的楚國,楚國的公主又是那樣一個有主見的人,怎麽能不擔心陳念春會不會在長陵出些什麽事。
輕嘆一聲,今日怕是睡不了,一個人走到庭院,清風明月之下,看着漫天閃爍的星辰。
星辰閃爍,亮的像是女郎絲絨的裙擺撒上了一整斛的細潤珍珠,衣裙閃爍卻比不上女郎的眼。
靈動的還是高興的甚至是惡劣的,都是他日思夜想無比懷念的,一片星空之下,相隔兩地,也許她擡頭,還能看見一片星空。
“啧啧啧,兄長,你真是好雅興啊。”伴随着一陣清脆的咵嚓聲,謝悟年手裏提着一壺酒嘴裏叼着一個碩大的蘋果,優哉游哉的走過來。
看着謝惜時一身單薄的湖水藍衣袍,站在黑夜裏也如明珠般散發着淡淡光輝,芝蘭玉樹公子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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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悟年一笑,眉眼彎彎,在他這麽多年的認識中這位兄長一直都是聰慧到接近冰冷,這樣的人居然居然也會為情所困,當真是人生無常。
但也讓這個看起來不染塵埃的堂兄看起來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這種時候,謝悟年就忍不住犯賤,“兄長,您大晚上怎麽自己獨自在賞星呢?”
“您這片深情也不知陳女郎明不明白,”謝悟年繼續咵嚓咵嚓,戲谑的調侃他,“你為了瞞着族老替她做各項安排的時候我看着都替你雷,偏偏人家還不領情。”
謝惜時聽着他的話也沒反駁,只是搶過他手裏的酒,一向精致的謝玉郎難得的席地而坐,飲一口酒看一眼漫天的星辰。
“這與你無關。”謝惜時說飲一口酒,被嘴裏叼着蘋果的謝悟年搶酒搶得衣亂衫斜,滿頭墨發如流水般在夜色裏熠熠生光。
謝悟年搶不過他幹脆就不搶了,自己也盤膝坐下,繼續咔滋咔滋的咬果子,也看着漫天星辰。
二人靜默,等到第二天就要開始來到趙國之後的忙碌了,不過讓謝悟年比較欣慰的是謝惜時還要操心長陵還要忙着每天給陳念春寫信可比他辛苦多了。
第二日就是盛大的迎親儀式,吳柳兒的婚船先從長陵出發卻比謝惜時等人晚上一日到達,這是因為畢竟是新嫁娘的婚船還是得做出個依依不舍的模樣,盡管所有人心知肚明這場婚禮的殘忍。
謝惜時等人雖不需要站在渡口迎接,但也需要在暫居的住所随時準備着入宮,谷雨臉上帶着嚴肅,呈上一封密信,
“郎君,探子來報,魏國的使臣只來了一位,魏太後的使臣遲遲不得見。”
“魏國的探子可有動靜?”謝惜時白皙修長的手指接過谷雨手中的密信,打開一目十行的看完轉身将密信遞給身邊的謝悟年。
“無。”谷雨謹慎的回答。
“這是魏國也不太平啊。”謝悟年看完密信上的內容,手指摸摸下巴,随口道。
“那為何我們在魏國的探子沒有任何消息,國君與手握大權的太後發生沖突怎麽看也不像是能瞞得住的啊?”謝道元皺眉道。
謝惜時聽見他們二人的話,思忖了片刻,道:“魏國一定是出事了,”謝惜時看向窗外的天,“魏國太後雖與吳國的關系并不親密,但終究是吳國的公主出身,今吳國的郡主與趙國王上結親,怎會不摻一腳。”
又看向謝道元,“她今日沒派使臣來,不是她不願意來,而是來不了,我們沒接到魏國的消息,不是探子不願意傳而是根本傳不過來。”
謝道元謝悟年大驚,異口同聲道,“這般大事!”
長陵傳遞消息的探子從來不是精心安排的細作,而是曾在長陵諸世家族學中修習過數年的學士,他們感恩長陵碰見大事定會給長陵遞上一份消息。
如今卻一個消息都沒有得到……
三人只是想想就不由得覺得頭痛。
“那如今還要傳信回去嗎,會不會等信傳回長陵去已是為時已晚?”謝道元忍不住道。
“傳回去,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謝惜時的眸色幽深,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謝惜時的猜測很對,趙魏兩國的邊境線上此時大軍壓境,兩邊皆是烏泱泱的人海,兩軍對壘默不作聲,卻許久兩邊都未有任何動作。
此時的邊境線莫說是探子的一封信,就是天上飛的一只蚊蟲都不能在千千萬萬雙眼睛之下飛過去。
遠在魏國東邊的魏王宮。
金殿外圍着一圈又一圈的鐵甲侍衛,鮮紅的血液流淌在深黑色的繁複地磚,殘忍凄美的勾勒出地磚上飛揚的鳳尾。
殿內是一對對峙的母子,燭火傾瀉,殿內像是剛剛倒塌又重建的一般,地上鮮血橫流屍首遍地,血腥味濃郁到讓人作嘔。
一個一身黑金華袍頭戴鳳冠的瘦小婦人跌坐在地上,低垂着的雙目中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站着的是黑紅龍袍的鎏冠君王。
君王手執長劍,劍上的鮮血順着寒光森森的劍尖一滴滴滑落,魏王身上臉上就連發冠都被血泡紅了,神情确是酣暢淋漓。
“母親啊,我終于等到這一日了,”魏王搖搖晃晃的矮下身子,大笑道,“我的兒子除了那個孽子其餘的都被死在你手裏,你坐在龍椅上手裏全是自己親孫子的鮮血,你可曾想過今日!”
魏太後死死的捏住自己的衣擺,沒有說話。
魏王卻不打算放過她,湊近她,輕蔑道,“你以為你讓那個孽子逃出去了就還有翻身的機會?哈哈哈你以為我想不到嗎?”
聽到魏知武的名字,魏太後就像是終于被激怒了,憤而擡頭,“你做了什麽!你可就知武一個兒子了,沒有他如何延續國祚!”
“你與趙國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趙國怎麽會安好心!我怎麽會養出你這樣沒骨頭的兒子!”
魏王笑得撕心裂肺,笑着笑着又咳出了一口帶着黑絲的鮮血,“你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兒子呢,知文在長陵還是知武這個孽子親自送去的呢!”
魏太後這才好像反應過來還有一個叫魏知文的孫子,“那個賤種,賤婢之子怎能作為王儲!”
“我才是魏王,我說他能作為王儲他就是王儲,你說的可不算!”
魏太後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像是最後一縷精魄都被方才的那句話燃燒殆盡,“……知武,沒了知武我可怎麽活……”
魏王笑着說了最後一句,“放心吧母親,知武想必現在已是去長陵尋知文了吧,等到知武的屍首送回魏國,您還是魏國的太後,我不會殺你,我要讓你自己看着一步步失去權柄的滋味!”
說罷,就扔下手中的劍,轉身揚長而去。
魏知在魏太後餘部的全力保護下登上了離開魏國王都的船,魏國與長陵和趙過接壤,從王都到趙過需要小半月的功夫,坐船去長陵卻只需要三日。
他作為魏國的王儲做了二十餘年,卻在今日告訴他從此以後你就是喪家之犬,你的靠山一夕之間就崩塌,你往日連正眼都不曾看過的那個賤婢之子卻将要替代你的位置,這讓魏知武怎麽受得了!
一定要,一定要殺了他,魏知武心中怒火中燒。
這邊駕船前往長陵,那邊從長陵出發的婚船也即将到岸。
港口接親的使臣早已等候在即,來來往往都民衆卻都興趣缺缺,看了一眼就各自忙碌起自己的事來,人來人往的碼頭卻沒幾個人把目光放在即将到來的新王後身上。
這是一場幾乎沒有人真心實意期待着的婚禮,吳柳兒看着越來越近的碼頭,看着岸上帶着烏紗帽的迎親大臣,眼眶一紅,眼淚就差點落了下來。
在船上的這段日子,吳柳兒日日垂淚,人早已形銷骨立,上船前還算合身的一襲嫁衣如今已是空蕩蕩的挂在身上。
身邊的送嫁女官,看着吳柳兒這般凄苦的模樣,生怕這個絕望的額郡主堅持不住,咬一咬牙,湊到她的耳邊,悄悄的說了一句話。
吳柳兒原本無神凄苦的雙眼一瞬間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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