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可以,但可以,”他刻意頓了好一會兒,才拉長着語調,促狹道,“愛。”
男人潋滟的桃花眼裏有淡淡的戲谑,又仿佛可以看見,那裏分明是夾雜着幾絲真切的喜歡的。
“…”喻挽懶得搭理他,對着容譽露出個假笑。
只覺得現在的容譽好幼稚。
他好像還沒對她說過愛呢。
哼。她才不會先說。
……
去陵園祭拜的這天,似是為了應和他們的心情,天上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瀝青的路面被沖刷得變了個顏色,細細的雨霧穿過彎彎的傘沿,直往人的臉上飄。
容譽單手撐着傘,一大半的傘都傾斜到喻挽的那邊。
盡管這樣,她的頭發還是沾上了在空中到處飄浮的雨水,變得微微濕潤起來。
喻挽看向走在前方,由傭人攙扶着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這是四年來,破天荒第一次,兩家人一同出行。
其實容禮和喻悅的墓碑是挨着的,只是由于那場空難導致,兩家人斷絕了來往。
所以每次都會錯開來祭拜。
這些年,容譽和父母時常來看看容禮,也會順道看一下旁邊的喻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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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家人其實也是這樣。
終于,借着公司合作共贏,利益大于一切的由頭,兩家又熟絡起來。
那道裂痕,仿佛隐形了,或者根本就沒存在過。
喻挽也不清楚,兩家人是單純為了利益才握手言和,還是其實也是有那麽一絲感情存在的。
她這是第二次來,上一次還是大四的時候,後面出了國,時間總也對不上。
為此,喻女士罵她好幾次白眼狼。
喻挽走得很慢,仿佛刻意拉開了和前方人的距離,穿過傘沿,她擡頭望向整個陵園。
郁郁蔥蔥,風水是極好的,只是,這兒的人,終究是長眠于地下了。
喻挽下意識抓緊了容譽的衣服袖口,只有這樣,才讓她多了幾分安全感,“其實我剛來喻家的時候,她對我還可以。”
雖然不熱絡,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像是苦大仇深的仇人。
她的聲音很輕,浸滿了過往種種。
容譽左手接過傘,右手握緊了喻挽細弱的肩,知道她還沒說完,也沒開口。
喻挽繼續道,聲音細細的,好像被風一吹,就散了,“其實喻悅本來沒想去澳大利亞的,是我想去來着。”
她沒說全,是喻悅和喻女士撒嬌,耍性子,不僅自己要去澳大利亞玩,還不許她去。
因為她想要和容禮過二人世界,容禮也由着她,兩人就這麽上了同一趟航班。
這些,容譽何嘗不知道。他早就調查過。
哥哥本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在那天開,可偏偏因為喻悅的一個要求,便向爺爺告了假。
說是陪喻悅去澳大利亞玩幾天。
結果,一去不歸。
喻挽垂着眼睫,眼尾發紅,模樣很是低落。
所以,喻女士恨她,覺得該死的是她,喻悅是替她擋了災。
都是親生的,從小長在膝下的自然更親。
接到消息的時候,喻女士痛徹心扉,她那幾天不敢回老宅,即使回去,也沒人和她說話。
喻女士見到她就生氣,激動異常,後來,是爺爺和爸爸主動提出,讓她近期別回家。
後來,也有容譽的原因,也可能大部分都是他的原因,她幹脆出了國。
直到幾個月前,因為和容譽的聯姻,她提前回了國,卻也不常回老宅。
喻挽轉頭,透過層層氤氲的濕霧,看向身旁的男人,好像每次回去都有他在身邊。
她淡淡彎起嘴角,睜着清淩淩的眸子,就那麽看着他,也不說話。
是他給了她勇氣。
容譽看着女孩安靜澄澈的眼神,乖乖巧巧,烏黑的睫毛微閃,分明是稚氣未泯的樣子,卻裝了太多心事。
不由自主心疼的同時,他心中忽然覺得,挽挽,好像無論是怎樣的,他都喜歡得很。
乖,或不乖,也沒什麽分別。
只要是她。
想着,容譽低聲安慰她,“挽挽,這不怪你。”
各人選擇罷了。
他現在開始懂得容禮當初的執着,也學會尊重他的選擇。容禮喜歡喻悅,願意為了她放下工作,不顧一切。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容禮開心就好。
空難來臨之前,兩個人一定是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一同抵禦着恐懼。
那麽溫柔的容禮,一定會笑着安慰喻悅,“沒事兒,悅悅,我們下輩子再見了,一定會有下輩子的。”
墓園很大,一行人已經走了十多分鐘。
終于來到容禮和喻悅墓碑所在的那一排。
喻挽轉了頭,向前看去,距離容禮和喻悅的墓碑越來越近,她忽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喻悅不喜歡她,看不上她,她和喻悅相處不多,而容禮,她就更不熟悉了。
容譽給她整理了下頭發,露出淨白的側臉,男人語氣鮮有的溫和,“一會我把哥哥介紹給你,他看見你,會很開心。”
喻挽轉頭朝容譽露出一絲笑,應道,“好。”
從家裏出發開始,整個氣氛都是凝重默然的。
來到墓碑前,爺爺奶奶草草看了眼,爸爸媽媽擔心他們太過傷心,就讓傭人扶着他們先回去了。
随後是容譽和喻挽的爸爸媽媽各自在容禮和喻悅的碑前祭拜。
喻挽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向喻女士,她的表情,在面對喻悅時,總是溫善且和藹的。
只有她在的時候,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喻女士。
爸爸也是這樣,他捧了喻悅最愛的紅色玫瑰花來看她,不懼別人不理解的眼色,只為了取悅他最愛的女兒。
喻初寒最近在公司忙一個大項目,已經連軸轉了幾天,沒和他們一起來。
等容爸爸和宋女士祭拜完,兩家人結伴,慢慢走出了墓園。
這個時候也不過早上九點。
墓園裏幾乎只剩了容譽和喻挽兩個人。
容譽牽着喻挽的手,走到容禮的墓碑前,聲音喑啞,“哥,我帶挽挽來見你了。”
他那時愛玩音樂,課業耽誤了很多,容禮總是說他吊兒郎當,整天不務正業,偏偏這樣的他,有一大堆女孩兒追着。
他偏偏懶得搭理,容禮曾說,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孩子能讓他收心。他真想見見。
現在,這個女孩子就站在他的身邊。
容譽其實一直覺得容禮是有些戀愛腦的,喻悅那樣嬌縱跋扈的千金大小姐,根本不适合他。
後來也明白,哪有什麽适不适合。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容譽曾對容禮的去世引以為戒,有生之年,絕不談感情。
後來看見挽挽,又覺得,容禮在天上看着,不會希望他這樣。
“容禮哥哥好,我是喻挽,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喻挽打斷了沉入自己思緒的容譽,她笑着看向墓碑上的男人,上面的容禮還停留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好像也在對着她和容譽微笑。
男人和容譽一模一樣的面龐,不同于他,兩人五官同樣的英俊,容禮卻有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儒雅溫柔。
她的眼裏帶了抹狡黠,鄭重其事地對容禮道,“容禮哥哥,以後我會好好對待容譽的,保證不會欺負他。”
“…”容譽失笑,不輕不重地拍拍她的腦袋,輕哂着,“挽挽,你怎麽搶我臺詞。”
容禮生前最愛百合花,可是喻悅喜歡玫瑰花,其實對喻悅,容譽是有過恨的,他每次來看容禮,都只送百合花。
這次,他也準備了玫瑰花。在喻挽的手裏。
愛屋及烏,人之常情。
喻挽彎腰,把玫瑰花端端正正擺在容禮的碑前,“容禮哥哥,這是容譽為你準備的。”
容譽:“…”
驀地,男人低低一笑,半側身,低頭,輕吻了吻喻挽的額頭一側,帶着十足的柔情和鄭重。
他動作輕柔地給她散落頰邊的發絲挽回耳邊,低聲叫她,“挽挽。”
“嗯?”喻挽被容譽突然的溫柔弄得一怔,擡頭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裏茫然又疑惑。
接着想起對面的容禮還在看着他們,又是一羞,她輕輕推他,嗔怪,“你幹嘛呀,容禮哥哥還在看着呢。”
容譽一笑,渾不在意的模樣,手稍稍撫放在喻挽的腦袋上,懶懶道,“容禮看到會很開心。”
喻挽的神情看上去懵懵懂懂,好像體會到了容譽的意思,又好像什麽也沒懂。
她只是側着頭,靜靜看向身邊的男人,兩人就那麽對視着。
倏然,喻挽對着容譽,笑起來,很燦爛。
她重重點了點頭,而後輕聲道,“嗯,哥哥在天上會很開心。”
容譽看着女孩如花的笑靥,心中倏地一輕。
那些因為容禮過世而生的罅隙,好像突然消失了。
挽挽成了他二十多年生命以來,唯有的那一塊空缺中,嚴絲合縫的完美填補。
兩人在喻悅的墓碑前分別放了束百合和玫瑰,只靜靜看了半晌,什麽話也沒說。
對于容譽,是沒什麽好說的,哥哥喜歡的人,他只要尊重,無需獻什麽殷勤。
對于喻挽,也是沒什麽好說的,喻悅本來就讨厭她,可能她不說話,她在天上還會開心一些。
兩人祭拜完,相攜離去。
雨絲稀稀落落地打下來,容譽撐着傘,傘沿一如既往地大半傾斜在喻挽的那邊。
一陣秋風飄過,地上的落葉被吹得起來轉了個圈兒,又換了個地方落下。
墓碑前的花瓣搖搖晃晃,演繹出一道昳麗的秋色,似是要獻給這墓園裏的所有去世者。
容禮和喻悅的墓碑靠得很近,靜靜地待在那裏,安安穩穩。
相片上的人還是年輕時的模樣,恬靜而美好。而他們嘴角的笑容,充滿了他們對這時間最後的留戀,似乎也有對還在世的親人美好的祝福。
……
出了陵園,兩人坐上車,喻挽才發現容譽的左側胳膊都濕了,今天的雨并不大,但耐不住兩人在外面的時間長,所以濕得透透的。
喻挽摸了摸容譽胳膊上那片顏色比附近略深的地方,扁扁嘴,“…容譽,其實我們兩個人可以一人打一把傘。”
“…”容譽捏捏她的臉頰,眼角微彎,是笑着的,話裏帶了直令人心癢癢的調侃,“挽挽這不是還沒原諒我麽,我總要好好表現。”
這麽些天,喻挽早就對他的甜言蜜語習以為常,只是噘了噘嘴巴,道,“哦。那你确實該好好表現。”
容譽支着下巴,悠悠點了點頭,“嗯,我也這麽覺得。”
他看着喻挽,話題一轉,“所以挽挽,等到香水比賽那天,我送你去現場。”
喻挽:“…”
她無語,拜托,她想要的好好表現,不是瞎搗亂啊。
而且,她看向容譽,想從男人的臉上察覺出一些什麽,他那天不是有會要開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27 21:55:52~2022-06-28 21:30: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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