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方坤,我昨晚看了你的日記。”陳靖東邊開車邊跟副駕上的小青年講話。
“啊?”方坤正在吃巧克力威化,聞言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含混不清的:“随便看。在你面前沒有秘密。”
男人勾了勾嘴角,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極為豐富,帶了點赫然,也有沉湎其間的甜蜜:“我記得你問過我,什麽時候喜歡你的。我認真想了想,你別罵我變态啊,可能那時候你真的挺小的,還沒成年。感覺上已經不能單純把你當成個需要照顧的晚輩了,自己都害怕。”
方坤一聽來精神了,威化也不吃了,側過臉盯着男人笑,上揚的嘴角沾着一點巧克力碎屑:“真噠真噠?什麽時候?快說來聽聽!”
陳靖東抓抓頭發,那種成熟男人微微腼腆的樣子簡直迷死人:“不知道确切時間。就那次你親我,我以為是做夢。後來看着你就覺得像是夢中那個人,覺得自己很龌龊不正常,就想着得趕緊相親什麽的,特別心虛。”
“那次不算。”方坤興致昂揚:“哥你做夢夢到過我沒?夢到什麽?”
“夢到過,不過也不是很多。”陳靖東認真回想,男人側面的面部線條利落陽剛,帶着點點禁欲的感覺:“在部隊時候夢到過你一次,記憶挺深刻的。回野戰部隊第一年,訓練強度大,每天累得跟死狗似的。說起來也奇怪,咱倆生日那天,雷大膽他們拉了我出去秦媽灌我酒,美其名曰幫我慶生。就那天晚上做夢夢到你的。”
“夢到我什麽了?”方坤一挑眉,豎了個中指,色眯眯的小樣兒:“夢到跟我這個的?”
陳靖東空出手敲他腦門一記:“想什麽呢?哪有的事兒。夢到你在我家,我們一起圍着生日蛋糕幫你唱歌,唱着唱着你就長大了,然後,”陳靖東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做夢就沒有什麽邏輯性嘛,後來就夢到和你拜堂的。”
方坤樂不可支:“還嘴硬,你心裏早就惦記上了好不好?”
陳靖東踩了剎車,放慢了車速往停車場方向開:“到了。先吃飯,吃完飯天黑了帶你去坐摩天輪。”
方坤偏頭一看,可不正是當年他們來過的那處摩天輪嗎?
停了車,陳靖東解開安全帶,轉向方坤表情認真:“你日記裏說,坐摩天輪到最高點許願特別靈驗。上次我不知道,今天重來。我要在最高點許個願。”
“我很想知道,”方坤異常矛盾,情不自禁咬了一下手指頭:“可是別人也說許願不能說出來的,不然就不靈了……”
陳靖東縱容的笑笑,伸手揉揉他頭發:“走吧,先去吃飯。”
今天晚上風有點大,天氣也不是很好。雖然沒下雨,可是天上烏沉沉的,幾乎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輪毛邊的彎月亮,晦暗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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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方坤特別高興。
“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哎!”小青年回頭看了眼地面站着那個漸漸變小的工作人員,跟陳靖東擠擠眼:“那位叔叔估計要氣死了。本來都要下班了,愣是被咱倆這麽沒眼色的跑來趕末班車哈哈。”
風聲從窗縫裏呼呼的吹進來,這樣秋天的夜裏有點涼。
陳靖東細心的幫方坤把帽衫的帽子拉起來戴上,幫他理了理額前吹亂的頭發。
兩個人肩并肩站在舷窗前,看着地面離的越來越遠,遠處城市的燈光一點點變得遼闊廣袤,星星點點鋪滿一個城市的溫柔。
沒人說話,方坤伸手抓住陳靖東的手,跟他掌心相貼十指交扣。
摩天輪越升越高,很快升到了最高點。
方坤沉不住氣,轉過臉問:“哥你許願了嗎?”
“嗯。”陳靖東看着他,黑亮的眼底斂了星辰,沉了大海,星點的燈光落了進去,美不勝收。
“其實公共場合做這樣的事情不好,可是偶爾破壞一下規則,好像也沒什麽。”陳靖東緩緩低下頭,溫熱的薄唇幾乎貼到了方坤的唇邊,若即若離,暖了整個寒涼的夜晚:“方坤,我愛你。”
這是我的宣言,也是我的許諾。離天空如此近,星星一定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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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東,你還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嗎?”陳衛國的話一開口,火-藥味兒就很重。
“爸,”真正算起日子,父子倆隔了月餘未見,并不是多久。可是感覺上完全不一樣。陳靖東心底裏百味雜陳,方坤這件事上,陳衛國的反對在意料之中,陳靖東并不怪他。倒是上次聽到陳靖西說起離婚的原因,讓陳靖東心裏很難受。陳衛國不說是偶像那麽誇張,可是陳靖東對陳衛國的尊重是根深蒂固的:“在我眼裏,我們跟過去并沒有區別。”
陳衛國怔了幾秒鐘,挺直的脊背看得出的稍稍松了些:“不要跟我來這些口頭上不實在的東西。我問你,你怎麽打算的?”
陳靖東不卑不亢:“爸,我都三十多的人了,我做什麽選擇什麽頭腦很清晰,沒犯昏沒糊塗,您就——”
“我就什麽!”陳衛國眉毛一挑,怒氣上臉:“我就成全你們是嗎?陳靖東你自己說說,你受了黨這麽多年教育,你學的東西都進狗肚子去了?”
“這跟我受什麽樣的教育沒關系,”陳靖東抿了抿嘴唇,神情堅定:“我跟小坤兩情相悅,不危害社會不觸犯法律,即使現在國家不承認,我們也不會大張旗鼓把這段感情擺到桌面上來。爸我主意已定,您不要再為難小坤了。”
“混賬!”陳衛國額頭上的青筋都起來了,大手一巴掌拍到沙發扶手上:“你這是被鬼迷了心了!不行!只要你一天是我陳衛國的兒子,你想都別想兩個男人過一輩子這麽荒唐的事兒,做夢!”
“我覺得,”陳靖東覺得心累,慢吞吞的欠身站起:“您現在情緒太激動了,我就先走了。等您什麽時候能心平氣和的談話,我再——”
“你敢!”陳衛國順手把煙灰缸扔了出去。沒砸到人,水晶石的煙灰缸咕嚕嚕一直滾到鞋櫃那裏,摔碎了一個角:“陳靖東你別以為我是征詢你意見,這件事我先禮後兵,方坤——”
陳靖東站在那裏猛的擡頭,眼光帶着一股陌生的疏遠還有憎惡:“你想幹嘛?先禮後兵?還要再來一次借刀殺人把方坤逼入絕境跳樓嗎?或者,讓我想想,車禍?”
坐在沙發上的老人臉色變得慘白:“你胡說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爸您心裏有數。”陳靖東微微欠身,像是一個鞠躬:“爸,我這人軸,腦子也玩不來那些彎彎繞。我只知道,誰敢動方坤我就跟他拼命,您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裝成意外,我就把這條命還給您,追随方坤而去。”
“你威脅我?!”陳衛國站起來,又驚又怒,嘴唇都哆嗦了:“陳靖東你、你、你……”
“我不敢威脅您。我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老百姓,只想着跟愛人過點最尋常的煙火小日子。如果這樣也算天理不容的話,”男人嘴角微微一勾:“下地獄我也認了。”
眼前房門近在咫尺,鞋櫃邊上躺着孤零零的煙灰缸。陳靖東大踏步往外走去,決斷而不遲疑。
右手搭上把手那一刻,身後傳來咕咚一聲悶響。
男人回頭,恰好看到陳衛國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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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性心梗原因很多,比如病人一時情緒激動造成血壓升高,兒茶酚胺增高,引起左心室負荷加重……”主任醫師點了點燈片:“這裏,還有這裏,看到沒?”
陳靖東雙手握了握:“那我爸現在怎麽樣?”
“送醫及時,”主任醫師點點頭:“做了支架,溶栓治療,目前已無大礙。先住院觀察幾天。”
辦公室的門一開,急匆匆走進來軍區醫院的院長袁宇:“老方,陳司令員怎麽樣了?”
主任醫師指指身邊的陳靖東:“這不正說着呢。沒事了。放了倆支架。過幾天沒事就能出院。”
袁院長跟陳衛國是老戰友,聞言松口氣:“唉,這個老陳,六十出頭的人了……”後面的話袁宇沒說,估計也顧忌方主任聽到不好:“小陳,走,我跟你一塊兒去看你爸。”
兩人并肩在走廊裏走着,袁宇語重心長:“小陳,我跟你老子認識這麽多年了,他什麽脾氣我很清楚。按說這是你家裏事情,我一個外人不好多嘴。你就當我是個叔叔,一個長輩,我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爸今年六十三了,身邊就一個警衛員跟着,不瞞你說,前兩年有好幾個人幫你爸介紹老伴兒的,這老頭一概拒絕了,說是不考慮。可是眼下人年紀大了,身邊冷冷清清的也沒個家庭的溫暖……”
陳靖東也有點尴尬,咳了兩聲:“多謝袁叔關心,我知道了。”
袁宇也不好說太深,拍了拍陳靖東肩膀:“行,你心裏有數就行。對了,老陳這次什麽情況?人年紀大了,別惹他生氣,真氣出個好歹的,做晚輩的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