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蘇妧聽說有刺客，心裏就有些擔心。雖然已經捉到了, 萬一出點什麽意外呢？
她站起來, 在房中走來走去, 要等李承乾回來。一聽到動靜，就迎上去, 問是什麽刺客，聽說刺客竟然是楊宜歆的時候，頓時哭笑不得。
“我出宮看阿娘和阿弟的時候, 萬泉也在。她倒是跟我說想跟我們一起到洛陽, 可此去洛陽, 別說你是要去視察的，即使無事, 一路舟車勞累也很辛苦, 她跟着來不合适, 我沒有答應。”
李承乾攬着蘇妧往裏間走, 一邊走一邊笑，“沒想到萬泉還敢悄悄離家出走了, 如今長公主府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子呢。”
蘇妧：“……要不我去看看她吧。”
說着, 就要轉身。
李承乾将人帶了回來, “別去，不管她，先讓她自己待一會兒自我反省。”
蘇妧被人按在床上睡覺, 她有些無奈的翻了個身，看着正在脫外袍的李承乾, “萬泉悄悄跟來了，如今離長安也有一段距離，你打算怎麽辦？”
李承乾這時候已經将外袍脫了，他躺在蘇妧身側，萦繞在他鼻端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幽香。他還十分手癢地用手指纏繞着一縷蘇妧的秀發，笑道：“打算怎麽辦啊？萬泉想去洛陽，反正她都跟來了，想去就随她去。要麽也可以送她回長安，但她那嬌滴滴的模樣，還喜歡蠻不講理，我擔心護送她回去的侍衛架不住她胡鬧，反而弄巧成拙，到時候她要是再在中途溜了，就不會再像這次這麽好運氣能追上我們了。”
說着，李承乾遺憾地嘆息了一聲，“如果完全是李誘那小子，我肯定就讓人五花大綁将她綁回長安了。”
蘇妧：“……”
李承乾說着，自己笑了起來。他将纏繞在指間的秀發舉到唇上親了一下，然後心滿意足地将蘇妧抱在懷裏。
“明天大早還要趕路，睡吧。”
蘇妧聽着李承乾的呼吸，他好像已經入睡，但她卻毫無睡意。
從古到今，經歷多少帝王。從後世而來的自己，更是知道在種花家幾千年的歷史上，經歷了形形色色的帝王，李世民并不是唯一最出色的，但必定是最出色的帝王之一。
只是在蘇妧的記憶當中，李世民執政期間前期政治清明，君臣和樂，但到了後期，大概是解語花長孫皇後去世了，老棒槌魏征也去世了，李世民就開始固執己見。
現在李承乾的路是變得不一樣了，他原本的足疾如今已經痊愈，大概不會走上以前的老路。
可他到底會走上什麽樣的路呢？
而李世民執政的時間，到底是會變長還是會變短？
蘇妧想起李世民對魏王李泰的疼愛，縱然認為自己過于狹隘，但她還是希望李世民執政的時間至少別比歷史上長吧。
夜長夢多這種事情，真的是誰也不想經歷的。
好像也很久沒入過李承乾的夢，蘇妧反正睡不着，幹脆入了李承乾的夢。
李承乾真是連做夢都是商道的事情，蘇妧看到夢中的李承乾正在跟原匪商量，要怎樣才能連接西域各國，賺更多的錢。
李承乾一邊聽着原匪說話一邊絮叨：“竹猗啊，我們再不多掙點錢，聖人的公主們出降都快沒嫁妝啦。”
原匪聽着太子殿下的話，一臉無語，“殿下，如今商道已成規模，走遍大唐，除了長安洛陽，再也沒有比玉門關口附近的城鎮更繁榮了。若是這樣公主們出降還沒嫁妝，那肯定是戶部不知道把銀子花到哪兒去了。”
太子殿下才不理他，他走在廣袤的黃沙之地上，不時有由駱駝組成的商隊在他身邊路過，一反如今西域之地的人煙稀少之感。他一邊走一邊說：“多虧了這些年邊境穩定，大唐與西域各國能通商。如今已經有不少人通過這條商道前去大唐長安，也有不少大唐子民通過這條商道走出大唐，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我聽說前方玉門關口附近的城鎮，有不少來自西域各國的小玩意，我瞧有什麽新鮮好玩的，也給太子妃帶一些回去。”
蘇妧聽到李承乾的話，忍不住笑，沒想到在夢中，她也會被人惦記。
這種感覺真好。
商道之事，還是那句老話，不宜操之過急。邊境如今不穩定，至少地等李世民将西域各國那些主動挑釁的揍得聽話了，才好開始朝他們抛出橄榄枝。
蘇妧覺得當務之急，還是李承乾這次去洛陽所惦記的事情比較重要，就是若是社稷有難，商賈之家該要如何出力？
她想了想，李承乾夢中的場景就發生了變化。
李承乾和原匪兩人正處在被洪水包圍的洛陽城中，李承乾一臉懵逼地看着眼前的滔滔黃沙水，有些不明白為何方才還是好好的玉門關商道，此刻忽然變成了洛陽。
洛陽洪水，沖毀房屋無數，大批百姓無家可歸，莊稼也被洪水淹死。
關中已是糧食不足，如今洛陽又遭遇水災，水路交通因為洪水而中斷，糧食無法及時送到洛陽。大批的流民聚集在官府門口，被有心人士山煽動，趁亂鬧事。
官府赈災的糧食尚未到達，本地的糧倉已經放空。
而糧商趁機哄擡糧食價錢，糧食竟然變成了有錢也難買。
李承乾見狀，頓時大怒，說道：“社稷有難，身為大唐子民，此時不同舟共濟共度難過，卻要趁火打劫？豈有此來，讓人派了軍隊去糧商處買糧食，若敢不賣，一律帶回官府聽候發落！”
蘇妧聽到李承乾所說的話，便笑着在他的夢境之中出現。
“太子殿下何必動怒？商人重利，若是無利可圖，他們何必平時花錢采購糧食屯糧？何必要請軍隊去買糧食？盡管讓洛陽縣令帶上原匪去找他們，以高出平時兩成的價錢将糧食買下即可。同時也可以向他們許諾，若是此次洛陽之困能解除，朝廷也定然記上他們一份功勳，若是他們的子孫日後要參加科舉，同等條件下，可以優先錄取。”
李承乾聽得愣住了，感覺那像是在鼓吹別人買官似的，幸好是他，要是父親聽見了估計要怒斥蘇妧敗壞官場風氣。
可蘇妧朝他嫣然一笑，然後離開了他的夢境。
蘇妧從李承乾的夢中出來，他還沒醒。為了不讓自己白入夢一趟，蘇妧就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然後僞裝成在他懷裏睡着的模樣。
李承乾自從和蘇妧在一起之後，本就容易被懷裏之人的動靜弄醒，剛才被她那麽一推，就醒了。
醒了看着在他懷中雙目緊閉的蘇妧，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剛才看到的洛陽洪水，不過是個夢。可他莫名地就記得了夢中蘇妧跟他說的話。
他總覺得夢中蘇妧所說的那種方法，其實是可行的。
這次在洛陽用不上最好，若是在其他地方有類似的問題，可以比照那樣的解決方法來解決。
對商人來說，有什麽東西比讓他們看得見摸得着的利益更重要呢？
他那麽一想，忽然又想通了一些問題，心中興奮難以言喻。太過激動的太子殿下沒忍住晃了晃蘇妧的肩膀，“瑤奴。”
“瑤奴，醒醒！”
蘇妧只好張開眼睛看向他。
李承乾笑着，抱着她沒頭沒腦地狂親一通，“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翌日，本來以為自己要被送回長安的楊宜歆被喊醒了，跟蘇妧一輛馬車去洛陽。
因為嫌她聒噪，太子殿下都幹脆和李震他們一同騎馬了。
楊宜歆一頭霧水，她坐在馬車上抱着一個點心一邊啃一邊試圖想清楚李承乾大概是怎麽想的，可想來想去，對她來說，太子表兄的心比女人的心更像是海底針，她撈不着。
于是幹脆問蘇妧：“蘇妧，昨晚太子表兄說要将我送回長安的，今天怎麽不送了啊？”
蘇妧手裏拿着一本醫書，頭也沒擡，“難道送你回去，你就乖乖回去了嗎？”
啃着點心的楊宜歆一愣，然後十分坦白，“如果太子表兄将我五花大綁，我就乖乖回去了。可他不會的，太子表兄從小就對我們特別好。長樂阿姐說她小時候不懂事，一棒槌打在太子表兄的頭上，太子表兄都沒兇他。”
蘇妧倒是沒聽說過李承乾年幼時的事情，如今聽楊宜歆這麽一說，終于擡頭将注意力從醫書上轉移，看向楊宜歆。
說實話，蘇妧無法想象李承乾被人打了一棒槌的場景，試圖腦補了一下，結果腦補出來的是小長樂揮着一根四十米大棒槌将李承乾打到了天邊的場景。
蘇妧想，那個場景真的是太魔性了。
楊宜歆：“蘇妧，難道你不覺得太子表兄特別好嗎？”
蘇妧點頭，“嗯，特別好。你既然覺得太子表兄特別好，就不應該給他造成困擾。萬泉，你這麽任性跑出來，長公主會很擔心的。還有那些護送你去燒香的侍衛，他們也會跟着倒黴。”
“幸好你這次出來追上我們了，萬一沒追上還遇見了賊人呢？你讓長公主日後怎麽辦？”
楊宜歆乖乖挨訓，等蘇妧說完之後，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可是誰讓阿娘老是逼着我成親呢？蘇妧，我可以去找蘊娘，跟她一起修道嗎？”
蘇妧覺得跟楊宜歆暫時是沒辦法講道理了。感覺楊宜歆最近被長廣長公主逼婚都快被逼瘋了，好像就是不管去哪兒，只要別在長廣長公主眼皮底下她就很開心。
蘇妧看到楊宜歆，就想到了後世那些被家人逼着相親的大齡青年們。可楊宜歆如今不過才将近十五，已經是大唐的大齡姑娘了，真是作孽。
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女被逼婚真是無處不在。
李承乾在長安的時候，心中就有過要帶一個人跟蘇妧一起作伴的，可想了想禦史中丞那個老頑固，最終也只是在心中想想，提都沒提一句。
昨天晚上剛好來了個“刺客”楊宜歆，雖然太子殿下看着超兇，可實際上真的沒有多生氣。
在李承乾看來，反正都有馬車，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要是他在長安的時候再說多帶一個人，禦史中丞指不定就要按一個是去游山玩水的罪名在他頭上。
本來他帶蘇妧離開長安也确實有假公濟私之名，蘇妧本就不是宮裏的人，他能離開長安去洛陽，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只是她願意去，李承乾都是想帶着蘇妧一起去的。
外面的世界可能并不那麽美好，時有兇險，可自認跟蘇妧是心有靈犀的太子殿下覺得即使一路受累，蘇妧其實還是願意出來走走的。
果然，這次出來就驗證了李承乾的猜測。
蘇妧離開了長安，好像就放下了包袱一般，一路上笑語晏晏，令太子殿下看得十分欣慰。可欣慰着欣慰着，就想到了洛陽他有要事要忙，難道就由得蘇妧獨自一人麽？
正在想着的時候，離家出走的楊宜歆就來了。
李承乾本就沒有那種女子便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念頭，昨晚灰頭土臉的楊宜歆也慘兮兮的，他兇也兇過了，脾氣也發作過了，帶上表妹一起去洛陽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禦史中丞看見了楊宜歆，目瞪口呆。
李承乾就雙手背負在後，一副家教不嚴的模樣跟禦史中丞說：“萬泉縣主孩子心性，竟然離家出走，昨晚被李震當成刺客逮起來了。為了避免她留在驿站或是被護送會長安的路上又出什麽岔子，幹脆便将她帶上吧。中丞你的意見如何？”
禦史中丞：“……”
他能有什麽意見呢？萬泉縣主的老爹是吏部尚書，老娘是長公主，那兩位若是沒意見，他能有什麽意見？
而且，經過了昨天太子妃幫禦史中丞治了一下暈車病的事情之後，禦史中丞覺得凡事不能看表面，萬一這萬泉縣主也跟太子妃一樣深藏不漏呢？
禦史中丞沒意見，其他人就更沒意見了。
而此時正在和太子殿下一起騎馬并行的李震卻忍不住問：“我說你就這麽将萬泉縣主帶到洛陽去，長公主和楊尚書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李承乾劍眉一挑，大言不慚，“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将萬泉的事情傳回長安，放心，長廣姑姑肯定不會有問題。至于楊尚書，你看他們幫萬泉說個親說了一年都沒說好，就知道他們拿萬泉沒轍。萬泉回了長安鬧騰他們，他們也頭疼，如今我順手将萬泉帶到洛陽去，還有蘇妧在，他們肯定願意。”
李震沒見過有人這麽厚臉皮的，雖然說這人是太子殿下。
李震冷笑：“是啊，他們願意。等到時候你帶一個心都野飛了的萬泉縣主回長安，他們更願意。”
李承乾聞言，手中的馬鞭抽了李震的馬一下，駿馬頓時奔了出去，“少說兩句吧，李侍衛。”
前方的李震聞言，朗聲哈哈笑了起來。
正在馬車中的禦史中丞默默地将簾子放下，感覺跟着太子殿下這些年輕人出去，雖然行程匆匆，可一路上卻一點都不見是去災區的凝重氣氛，要不是禦史中丞天剛亮就起床準備出發，一路天黑到驿站，一路都趕趕趕，坐得腰酸背疼，他幾乎要懷疑這太子殿下是帶着他們出來游山玩水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