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與大魔導師[西幻]

第15章

獅紋騎士裏昂和維恩騎士長站在城牆最前沿。

“投石準備！”

裏昂盯緊魔獸步伐，暗中計算着距離。

腳邊的石塊震跳幅度越來越大，當百米外能穩穩看見蓄力的魔獸口中亮起的魔力源能時，裏昂暴喝一聲：“放！”

鋪天蓋地的巨大石球被彈射到空中，石球上包裹着早已塗抹好的各色魔藥，砸到獸群中炸開。

墨黑石球爆裂後濺灑到地上，土地頓時化成了一灘深綠色的沼澤泥灘。

深陷泥潭中的魔獸舉步維艱。

緊接着一個深紅石球砸上去，沼澤瞬間泛起熊熊大火！

沖天火光裏映射出魔獸扭曲哀嚎的身影，火焰燃盡後，清出了一大片烏黑的滾燙土地。

綠色的石球砸死一頭魔豹後滾動幾下，被無數跳躍奔跑的魔獸撞碎開來！

可綠色粉塵石屑中突然竄出一大叢扭曲的藤蔓，彎曲扭動如蛇一樣分裂開纏繞住奔跑的野獸。

藤蔓緩緩鎖緊，最終崩散消失，留下了一地被勒斷筋骨茍延殘喘的兇猛野獸。

灰色的石球砸到城牆跟前，滾動幾下後越變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

等石球骨碌碌滾到獸群裏時，已經變成了山一般高大的巨型滾石。

滾石徑直碾向魔獸山脈，沿途清出了一大片殷紅色的血泥沼路……

投石有效阻隔了魔獸狂潮前進的步伐。

就算偶有突破投石線的魔獸沖近城牆，也被維恩騎士長率領的騎士用重弩暴射釘死在牆下。

看到這一幕，牆上衆人松了一口氣。

充當候補守衛的休斯頓騎士長笑道：“這麽看來，魔獸根本沖不破魔法投石和弓.弩手聯合布下的防線，我領的倒是美差，只在城牆上休息就成。”

卡琳娜攥緊卓爾法袍袖口的手這才松開，發現掌心裏滿是濕滑的汗水。

她緊張的情緒松弛下來，問身旁扈從：“魔法投石儲備怎麽樣？接應跟得上嗎？”

安娜率先回複：“儲備充足，夠用十多天的。內森管家專門盯着，礦區石塊的挖掘打磨一切正常，一直在往這邊運送。”

一旁維格接話：“加納德和本傑明在法師塔制作魔藥，暫時儲量充足。”

說完，維格嘿嘿笑了幾聲。

“那兩個家夥現在為了魔藥的純度在較勁兒。

特別是本傑明老頭兒，拿到卓爾學姐給的樣品以後都要瘋了，一個勁兒說不可能達到那麽高的融合度，把自己關法師塔裏一直沒出來。”

衆所周知，法師調配出來的魔藥，溶液越澄澈意味着融合度越高，而融合度在某種方面就代表了魔藥的品質。

傑西白了他一眼：“好歹本傑明法師在努力鑽研，不像你都放棄了。”

維格不以為意，擺擺手。

“要想彌補天賦，付出的努力那可要海了去了，我又不專攻魔藥。

再說了，魔法天賦這東西要分跟誰比，只要不看卓爾學姐，我好歹也算個魔法天才。”

聽他自吹自擂，傑西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

沒理會身後二人的鬥嘴，卓爾遞了一塊手巾過去，示意領主大人擦擦手心的汗。

卡琳娜吐吐舌頭，挽着她的胳膊，将手伸到她面前嬌氣道：“卓爾，你幫我擦嘛！”

法師擡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溫和，握住了她的手。

曼森堡算是中等偏大的城池，邊防線足有近千米，防守難度頗大。

可第一天防守下來，領民們卻士氣暴漲。

南境其他地方雖沒有曼森堡這麽輕松，戰損傷亡也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此時，南境形勢一片大好。

照這樣下去，帝國南部各城市許真的能在這次空前的獸潮裏生存下來。

若當真如此，這将會是南境子民載入帝國史的光輝一頁！

接下來的數天，南境邊防傷亡逐漸增多，但都還在預期以內。

有幾次，獸潮中出現了零星的高階魔獸，偶有幾只會沖破防線撞毀城牆。

民兵和騎士們用海量的卷軸和性命拖住了魔獸腳步，硬生生扛到了黑薔薇家族法師的支援到來。

但再往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小股成型的高階魔獸群也出現了。

家族法師們開始應接不暇。

往往首席法師正在東面城牆上擊退獸潮時，西面又出現了另一群高級魔獸。

當維格耗光手裏所有的卷軸等到卓爾過來支援時，中間的城牆又破了。

獸潮的沖擊日夜不停。

整整十五天，包括卓爾，黑薔薇家族供奉的法師們幾乎沒怎麽合眼、一直疲于奔命。

其他人還能接替淺眠一會兒，作為首席法師、曼森堡唯一的一名高級魔法師，卓爾根本沒辦法休息。

來到曼森堡後被小伯爵和城堡投喂隊們精心調理休養好的氣色飛速消耗，卓爾又回複成原來那副蒼白陰郁、眼下烏青的樣子。

靠近城牆新搭了一片豪華帳篷區。

一頂高大的帳篷裏，圓桌旁坐滿了趁着白晝交替、獸潮減緩才能抽身出來開會的曼森堡高層。

黑發少女瘦削的身形和頭臉皆隐于鑲金邊的灰色法袍裏。

她左手托腮，露出淡粉蒼白的嘴唇。

女仆傑西端上一碗熬炖好的補湯端到了她身前。

看着卓爾無甚胃口般推開，衆人因為擔心獸潮和首席法師的身體，或多或少都面露憂色。

“過幾日，來襲的魔獸數量和種類将達到峰值。

具體時間我也算不準，高階魔獸太多，魔法靈雀沒辦法再進魔獸山脈查探。”

卓爾的聲音有些輕弱，隐隐帶着疲憊。

城外獸群的咆哮聲和投石爆破的音浪稍大一點就能蓋過她的聲音。

但沒有人提醒這個，只安靜專心辨聽着法師低聲的輕語。

“我一個人分身乏術，守不住整條戰線，所以需要你們幫忙頂上。”

卓爾握住脖子上的吊墜，從中取出捆綁好的十幾份明顯與衆不同、時不時閃過流光暗紋的卷軸。

她将卷軸推到圓桌中央，示意衆人分取。

維格識貨，驚呼出聲：“禁咒？”

衆人嘩然，卓爾低聲笑了。

她輕咳兩聲，“不，只能勉強算半禁咒，是我以前央求老師做給我，用來拆分研究魔紋通路的。”

維格一臉難以置信。

卷軸的原理是将已經施放的魔法穩定拓印到魔紋紙上。

施放時只要撕毀卷軸打破平衡，法陣自然就會複刻爆發出來。

按理來說，一名魔法師想學習魔法，只要得到卷軸，用魔力拆分卷軸上的魔紋原理，悉心鑽研透徹，是能掌握這個法術的。

但沒人敢這麽幹。

魔法師想學習魔法完全可以通過書籍或學院，這可比從卷軸上學習安全多了。

不管多簡單的魔法，拓印到魔紋紙上就是另一套完整的體系，構建出完全不同的複雜紋路。

從卷軸裏用魔力剝悉原理來學習，比通過專門的書籍和老師教導來掌握魔法困難太多了。

不看難度，危險性也不是一個量級的。

法師用自己的魔力去探索拆分卷軸，一旦行差踏錯一步，卷軸就會崩毀，法術順着魔力連接全部反噬到法師身上。

魔法師的身體可不是皮糙肉厚的騎士，只低級魔咒的反噬就可能奪去一名高級法師的生命。

維格沒想到自己竟碰到個敢拆分禁咒的瘋子。

問題是她還有一個更瘋的魔導師作為老師縱容她的行為。

維格暗自嘀咕：果然天才都是瘋子。

“因為是供我學習，所以老師進行過簡化處理，這些卷軸的威力縮減了許多，只比高級魔法強上些許，而且不少已經被我拆了，只剩咳咳咳……”

伯爵咬唇，起身将她推開的補湯端到了她手裏。

卓爾看了她一眼，嘆口氣，皺眉喝了下去。

“唔，味道不是很好，安娜管家，有甜的飲品嗎？”法師苦着臉問。

安娜端上來一杯加了蜂蜜的熱羊奶。

卓爾先嘗了一口，然後滿意地捧在手裏慢慢啜飲。

“雖然這些半禁咒卷軸威力不夠，但搭配輔助系的魔法還是能派上大用場。

稍後你們把曼森堡魔法卷軸的庫存報給我，我按照法系進行分配，後面按搭配方案使用，不能随意施放再造成魔力浪費了，還有咳咳咳……”

卡琳娜忙上前替她順着胸口，打斷了她的話。

“你已經做的夠多了，現在需要的是阖眼好好休息。

卷軸的輔助搭配，貴族對此也有專門的教程，這種事情交給我就行了，再不濟還有維格和三位騎士長呢，你先好好休息。”

其餘人滿口答應也上前相勸，卓爾看着滿臉擔心的伯爵，也沒有強撐，被她拉去休息了。

首席法師這次整整睡了六天，直到被一聲巨大的轟鳴震醒。

南邊城牆上，一群巨大的地蠕蝸牛被半禁咒“寒霜深淵”堵在了百米遠。

它們隔着巨大的寒冰深淵，觸角上巨大的豎瞳眼睛搖晃擺動，不一會兒瞳仁就化作一團墨色魔力炮彈甩出去，将城牆擊打出一個裂坑來。

而只剩眼白的大眼眶裏又慢慢生出新的瞳孔。

休斯頓騎士長對着維格大吼：“小子，這些怪物怎麽跟三個月前北邊城牆外那只不一樣？！”

維格跳着腳回喊：“那是因為當初卓爾學姐下手快，打斷了地蠕蝸牛的蓄力，直接施展亡靈魔法把它擊倒綁起來了！”

“那你小子還在鬼吼什麽？動手啊！”

“我幹不過怎麽動手？！”

城牆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裏昂大步沖上來彙報：“領主，投石機剛剛又壞了七臺！

其中使用過度損毀五臺，餘下兩臺是被地蠕蝸牛的魔瞳彈擊毀的，投石機不夠用了！”

“伯爵大人，剩下的四個禁咒卷軸，剛剛用掉一個植物系的加固城牆，現在只剩三個了，‘寒霜深淵’馬上也要消失，我們沒有東西能阻擋它們了！”

“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

“領主大人，我們叫醒卓爾法師吧？”

“絕對不行！”

魔杖一揮，擊退一頭撞上來的魔熊，維格回頭大吼：“卓爾學姐先前半個月沒休息，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

她的精神全靠魔力撐着，現在陷入的深層息眠關系到身體和魔源根基，一旦打擾，就是毀了她的未來！”

“可是我們已經撐不住了啊！”

“總不能叫人都死光了還放着她睡覺吧，曼森堡數萬百姓的命還比不過她一個法師嗎？”

維格紅着眼惡狠狠瞪過去：“誰！剛才那話誰說的？給我再說一遍！”

休斯頓騎士長沖進人群裏，把人踢了出來。

卡琳娜穿着合身的銀甲，一頭燦爛金發被纏束成馬尾。

她從銀紋薔薇裝飾的劍鞘裏抽出長劍，擱在跪趴于地上瑟瑟發抖的民兵肩上。

“卓爾法師是曼森堡的恩人、也是我的摯友，她從不欠你們任何人！

一位帝國魔法學院的天才法師從獅心城來到這裏，是我們欠了她天大的恩情，曼森堡容不下你這種忘恩負義的領民。”

伯爵收劍入鞘，城牆地面上甩了一大蓬鮮血。

“若叫我知道還有誰敢在背地裏對卓爾不敬，他就是我李斯特家族的最大敵人！”

“傳令，婦孺退進地堡，騎士民兵準備迎戰。”卡琳娜戴上了頭盔面甲，只露出一雙深邃的湛藍眼眸。

她眼神堅定，“傑西，你帶一隊衛兵護送卓爾進入城主地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