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與大魔導師[西幻]

第11章

今夜的曼森堡，領民們嘴中興致勃勃提及最多的名字是兩個女孩。

除了“卡琳娜領主大人”以外，就是那位“年紀輕輕的天才高級魔法師”了。

而“了不起”的亡靈法師卓爾大人，此時正窘迫地站在羊絨地毯上不敢挪步。

這是一間典型被嬌養長大的貴族小姐閨房。

房間很大，正中是一張綴有流蘇床簾的檀香雕花木床，上面鋪着天鵝絨褥被，垂下的床單邊緣是粉色的薔薇疊紋花邊。

室內有一整排書架。

帝國史冊、山川異志、騎士見聞、魔法簡介……甚至愛情小說，應有盡有。

而且看書脊的磨損程度，明顯都是被翻閱看過的。

當然啦，其中愛情小說的磨損程度最為嚴重。

至于室內其他的陳設。

床頭的鎏金白玉梳洗臺，跟書桌配套的精致軟背扶手椅，以及柔軟的白色羊絨地毯，搭配着室內若有若無的淺淺幽香，盡顯出低調內斂的奢華。

就算卓爾認不出這是帝國美學大師博倫特的設計手筆，也能看出這間房原主人身份的不凡和華美。

單調的法師袍跟環境格格不入。

卓爾微微擡腳，白色的羊絨地毯上就顯出了靴子留下的黑腳印。

她又老老實實把腳踏回原地蓋住黑腳印，認真思考站着睡的可能性……

嗯，在學院的祭煉塔裏，連續熬夜鑽研魔法後，黑發的天才法師忙碌的時候曾經嘗試過睡地板、靠着桌子睡、趴在水晶球上睡，但還沒解鎖過站着睡的姿勢呢。

“卓爾法師，卓爾姐姐！”

領主大人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

金發少女如同一只活潑的小鹿蹦跳過來，少女玲珑的身段被包裹在潔白的睡裙裏初顯婀娜。

她躍進來牽上了法師的手拉了一下，沒扯動。

迎着湛藍色澄澈的眼眸裏投來的疑惑目光，卓爾輕聲咳了一下，有些羞赧地低聲道：“抱歉，踩髒了房間的地毯。”

卡琳娜看了一下法師身後，白色地毯上有兩個醒目的灰色靴子印，她皺了皺小巧又精致的鼻子笑眯了眼。

“沒事，明天讓人換了就行。”

黑發少女蒼白的臉頰微熱，不好意思道：“那請您替我向房間的主人道歉。”

卡琳娜雙手背到身後，走到她面前嬌俏笑道：“房間的主人站在這裏，已經告訴你沒關系啦！”

卓爾微怔：“這是您的房間？那恕我不能占用這裏，還請您搬回來吧，我可以……”

“我跟你一起睡？好呀！”房間的主人一口答應，法師小姐的話被她堵了回去。

卓爾臉上泛起紅雲，連忙出言推辭。

看着面前的少女法師紅着臉結結巴巴了好一會兒，卡琳娜唇角翹起，心裏安穩許多，有了把握。

看得出來，這名年輕的天才法師并沒有多少跟人交流的經驗。

這麽想來，白天裏，卓爾面對衆人的冷漠寡言應該也并不是孤僻。

她只是不善言辭，又不太喜歡與陌生人交際，所以将自己藏在了一層冷淡不好接近的外殼之下。

這樣單純又心思澄澈的一個人，有父親資助過的那層關系在，卡琳娜在卓爾面前，天然就有親近的優勢。

只要不抗拒，貴族交際的口舌豈是一個學院的學生能匹敵的？

“好吧，你要是讨厭的話，對不起，我現在就離開。”領主垂頭喪氣從法師身邊擦過。

“我不是讨厭你。”

迎着湛藍如鏡的眼眸，卓爾不知為何有些緊張，臉漲得通紅，小聲道：“我無所謂的，但是怕打擾到你休息。如果您喜歡這個房間就搬回來吧，我去法師塔也可以休息的。”

“不行！”卡琳娜連忙拉住了她的袍袖。

“你是整個曼森堡的恩人，如果今晚搬出去了，領民們會怎麽看我這個領主？

還有李斯特家族的扈從騎士與家族法師們，我這麽對您的話，他們還會為我這種刻薄的領主獻上忠誠嗎？”

“而且，實不相瞞，我臨時住的地方跟這裏比起來太破舊了（信口胡言），床墊又硬又冷（絲絨天鵝金絲軟墊），睡得我腰好疼。

而且夜風又涼，我現在回去的話一定會被凍感冒的……”

見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姐抱着胳膊縮成小小一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身形還微微晃了幾下，似乎是冷得發抖。

卓爾有些心軟，猶豫道：“那、今晚，暫時冒昧打擾了？”

卡琳娜歡呼一聲，跑到床前踢掉鞋子蹦了上去，抱着枕頭回首看她，藍色眸子滿是笑意。

“卓爾，你睡裏面還是外面？”

“你方便就好。”卓爾看着少女幹淨的腳踝，白皙的腳丫，手指微微蜷縮，又出聲問道：“這裏有排水通道嗎？”

卡琳娜趴到床邊，摸着床頭鎏金梳洗臺的側面按下了什麽，幾米遠的窗臺前升起一張白色臺面。

臺面随即向後一翻，變成一個白玉池子，下面連了排水管道，上頭則是流入清水的開合裝置。

“以前安娜給我送牛乳，每次都要看着我喝完，就是怕我從這裏倒掉。”卡琳娜唇角上彎微笑道。

卓爾走到水池前，左手擡至身前，食指輕輕繞了兩圈，水汽從空中凝出形成水流，由指尖頭頂向下卷過流到腳底，形成一灘因為含了塵土而稍顯灰色的污水。

污水浮起傾倒進水池中，法師稍顯窘迫，微微側身擋住了床上女孩投來的目光。

清潔完後，卓爾取出胸前的吊墜握住，法袍化作一陣灰霧進入吊墜中，法師這才身着潔白的裏衣，爬上床去。

床很大，卓爾剛剛躺好，卡琳娜就湊過來，金燦卷發間彌散的薔薇花香也跟着鋪展開。

“卓爾，你剛剛的法術好厲害！連洗澡都省了，又方便又快捷，魔法師都這麽厲害嗎？”

自小就是孤兒，性子又偏冷淡的法師顯然不習慣有人湊這麽近。

她臉微微有些發燙，不自在地往外側稍微避了避，回答道：“也不是，這種清潔術還是替代不了洗澡，只能去除體表的灰土塵埃。”

卡琳娜将絨被往上拉了拉，蓋住二人，又往她枕邊湊了湊。

卓爾看着搭到身前潔白的柔軟絨被，猶豫了一下，小聲加了一句：“我進城以後洗過澡了。”

只不過去了一趟李斯特家族的法師塔，才染了一身灰塵回來。

察覺到法師的躲避和身體的僵硬，領主大人不動聲色湊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勾唇道：“我知道，你剛剛去家族法師塔待了好久，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嗎？”

說到正事，卓爾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認真向伯爵小姐提了好多建議。

卡琳娜笑着全盤接納，“你是我的首席法師，法師塔中一切你說了算，我都聽你的。”

不習慣也不知道怎麽答複這種親昵信任，卓爾又不說話了。

卡琳娜隐隐有些摸清了她的性子，也不以為意。

“對了，卓爾，你胸前的吊墜是魔法儲物道具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少女支起腦袋，臉湊到法師跟前細細觀看吊墜。

“真漂亮，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呢。聽說紐曼大公就有一個，藏得寶貝似的也不給人看。”

卓爾感受着身旁少女帶有花香的氣息打到臉上，濕潤又溫暖，她屏住了呼吸，莫名有些緊張害羞。

“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吧，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嗯。”

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好一會兒，卡琳娜有些困了。

她順勢躺倒擠到卓爾的枕頭上，甜甜道過晚安便閉上了眼睛。

被她手心捂熱的魔法吊墜滾到卓爾脖頸上，帶了一些留存的暖意淡香。

貴族小姐的作息一向很好，不擅長熬夜。

卓爾微微側過頭，神情看上去還是很冷淡，但烏亮的眼睛在月光下卻顯得格外晶亮。

看着一指之隔的美麗女孩，卓爾舌尖默默滾過“朋友”一詞，心頭陡然湧起一股新奇的感覺，這感覺陌生又溫暖。

或許這張床榻是真的很舒服，習慣晚睡的法師竟也泛起了困倦。

她唇角微微勾起，注視着呼吸勻稱的金發少女，溫和道：“晚安，李斯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