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已久

第56章 你是人間四月天

◎她們的靈魂好像燙在一起◎

在土裏埋下顆種子都要生根發芽，更何況是心裏

...

原本只是周三才會去她家，可去多過幾次後，不是周三，岑易也會把知茗領回去，算起來...她都已經五六天沒回過宿舍，換洗衣服也差不多全被帶來...

一個客卧突然成了她的房間，怪嗎好像也沒有多怪

但真的一點都不怪嗎

知茗收拾好書包，跟在岑易身後，與她一起走出教室。

烏雲擋住月亮，天空陰沉沉的，剛上車沒多久，雨便落了下來，女孩趴在車窗旁隔着玻璃向外張望，聽着雨點落下的啪啪聲，她有預感今晚肯定是暴雨。

果不其然，越往市區開，雨下的就越大，好在地下車庫可以坐電梯直升樓上，否則肯定都要被淋濕了。

門剛關上，岑易的手機就響了，是王阿姨打來的，說已經做好了飯，爐子上煲的排骨湯——

王阿姨隔三差五就會來收拾屋子，順便再給岑易的冰箱裏置備點提前做好的半成品，知茗聽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小姑娘喝那麽多冰的不好啦~~要多喝點熱的才好啦~~

岑易嘴上應着，卻沒有一次聽話，明明都是冰鎮可樂，還往杯子裏加冰塊，知茗望着那滿滿的一杯冰，神情無奈...她這是什麽鋼鐵胃

“你要嗎”岑易見她一直盯着自己手裏的杯子，以為她也想要。

女孩連忙搖頭，規矩的坐在沙發上，不時咬幾下檸檬茶的吸管“我怕肚子疼。”頓了下，又問道:“你不會肚子疼嗎”

岑易思索着摸了摸肚子“好像沒疼過。”

兩人吃過飯，坐在一起看綜藝，或許是有人陪伴的關系，不知不覺居然十二點了——

相互道過晚安後，各自回房。

那張大床，又被岑易添了個大熊玩偶，知茗窩在熊肚子上，卻沒什麽困意，兩條秀眉微微蹙起，似乎是有什麽心事的模樣。

約莫又過去了一個鐘頭，翻來覆去實在睡不着的人，終于還是掀開被子起身。

輕輕地轉動門柄，走出房門，眼中的疑惑更甚——

她還沒有睡嗎

對面就是岑易的房間，門縫的縫隙裏透出亮光。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随後伸手在門板敲了敲——

“岑易，你睡了嗎”

門裏沒人應她，應該是睡着了。

知茗在門前站了會兒，才轉身回房，她想到了岑易第一次住校的時候，她說她們寝室有人打呼嚕太吵，可熄燈後，她卻抱着夜燈不撒手，自己把夜燈拿到床角時，她還縮了下身子，當時并沒有多想，只以為她是習慣開燈睡覺，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好像不單單是習慣開燈睡覺那麽簡單...

尤其是王阿姨前天跟自己說的話——

“你來就好了，有你陪着易易，我就放心了，這孩子啊，哪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什麽都不願意說。”

前半句很平常，但後半句卻有些奇怪，還有王阿姨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直以來知茗都覺得，岑易是那種對任何事都不上心的人，優渥的家境讓她淡泊名利，不逢迎不谄媚，無論何時都能把控自我，雖然有時是冷漠了些，但這也不妨礙她的陽光，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她就好像漫畫裏走出來的人，美好的不真實。

默默地嘆了口氣，知茗翻過身，突然間覺得，可能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她。

....

第二天，知茗很早就起了，她站在岑易的房門口，聽見裏面有動靜，趕忙敲了敲門——

“岑易，你起了嗎我進來了哦。”

一向重隐私懂禮貌的女孩，頭一次沒等回應，就率先開了門，然而她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找岑易，而是擡頭去看天花板的燈，果然是亮着的，再看向窗簾，卻已經拉開，陽光一片大好。

只能說明一點，這燈整夜都沒有關過。

岑易在衛生間洗漱，并沒有聽見外面的聲音，等她出來的時候，門口的人已經不見了，門也被關上，就像從沒有人進來過。

早餐是西紅柿雞蛋面，知茗邊吃邊用餘光向岑易看去——

“嗯...你昨天睡很晚”

“沒有啊，昨天我一回房就睡着了。”岑易吸了口面條，忽然擡頭看去“怎麽你睡得不好嗎”

知茗望着岑易關切的目光，喉嚨似乎被什麽堵住....既然她不說，肯定是不想說，自己又何必非要現在去問知茗想...等到她什麽時候願意說，自己再問也不遲——

搖搖頭“沒有啊，我也睡得很好。”

...

一到期末圖書館的人就變的格外多，兩人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座位，只好去外面的過道将就。

可過道裏也都是學生，索性玻璃窗那還有空位，站着就站着吧，總比無功而返的好。

翻開書，沒等看上幾頁，知茗就發現了異樣，擡頭望去，一個同樣站在過道裏的女生，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們。

知茗看她，她也不移開，時間長了，這種直勾勾的目光，讓人非常不适。

“岑易——”

“怎麽了”

“有個女生一直在看我們。”

岑易很少會關注外界傳達的情緒，漫不經心的掀了掀眼皮“誰”

“那個穿短裙的。”

說話間，女生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徑直的停在岑易面前，她的臉上在笑，但給人的感覺卻很陰森，似乎在笑裏藏了一把冷刀，随時要射出。

按道理她是看着岑易的，但說話的時候，卻是對着知茗——

“你跟她關系很好”

知茗不認識她，但從這人的話語裏，也能分辨出來者不善——

“我提醒你一句，跟她做朋友，可要小心點。”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舒服，知茗收起溫軟，起身與她對視，從未有過的嚴肅“你禮貌嗎”

那個女生也不惱，只是冷笑着聳聳肩“你還是先看看學校論壇再說吧。”

說完便打算離開，可剛邁出步子，又扭過頭來，沖着岑易——

“忘了告訴你，我姐姐叫張悅，你應該還記得吧。”

知茗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那個女生腦子有病——

“論壇，論壇怎麽了”

話落，卻突然被岑易摁住胳膊——

“別看，不要看。”

知茗望向岑易，她的臉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白

....

紙包不住火，知茗不看，別人會看，流言蜚語總會傳出來的——

就在這幾天學校論壇突然起了一個匿名長帖，标題就是富三代岑某一手遮天，雖然沒有點名，但任誰看了都會對號入座，帖子裏詳細說明了岑某是不良少女，高中時期如何結交社會人士，如何毆打自己的班主任，致其傷殘毀容，底下還附贈了許多受害者跟岑易深夜宿醉的照片，似乎是要坐實這個事情。

但這個帖子剛爆出三天，就被删除了，連學校的論壇也關閉了，對外宣稱是內部維修，但外界的揣測衆說風雲。

一時間岑易成了話題人物，上課的時候哪怕坐在最後面，竊竊私語的聲音，也會從前排傳來。

“你們說，這事是真的嗎”

“肯定的啊，照片都爆出來了。”

“哎呀~~真恐怖...還好我跟她不怎麽熟。”

“所以啊，離那些個有錢人遠點，準沒錯!”

嘩啦一陣沖水，衛生間的隔板被猛地推開，知茗從裏面走出來，面色嚴峻的看向那幾個女生——

“你們有證據嗎就在這裏造謠!”

“誰造謠了是那個帖子上這樣說的，我們說什麽了”

“幾張照片就能給人定罪，那還要警察幹嘛”

“哎呦...我們說岑易，你急什麽”

“她們關系好，她當然是要幫着岑易說話。”

“可不是嘛~”

那幾個女生仗着自己人多，非但不收斂，反而更加陰陽怪氣。

知茗一個人怎麽敵得了三張嘴，臉都掙紅了。

恰好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咳嗽——

“這麽好奇啊那直接去問當事人呗”

宋垚兩手插袋，走到知茗身邊，沖她往後使了使眼色。

知茗扭頭看去，這才發現，岑易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她的目光在那幾個嚼舌根的女生臉上掃過——

“想知道什麽問啊，我給你們答疑。”岑易冷聲道。

“.......”幾個女生頓時垂下頭，默不做聲。

“沒什麽問的嗎現在不好奇了”說完轉身就走。

“岑易——”知茗見狀也沒工夫再跟那幾個人糾纏，急忙追了出去。

衛生間裏的人面面相觑，宋垚偏在這個時候添把火——

“害怕了那就把嘴都閉上。”

...

遇見這樣的事情，心情不好是肯定的，岑易繞着操場一圈一圈的走，知茗就在身後陪着她，大概走了四五圈，岑易才停下。

她扭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孩，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無力吧...藏了這麽久的事情，還是被她知道了，岑易吸了口氣，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你跟着我幹嘛不累啊”

知茗搖了搖頭——

“不累啊，我喜歡跟着你。”女孩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岑易身邊，忽然開口問道:“你要不要抽煙啊”

“嗯”

一直藏在口袋裏的手緊了緊，伸出來的那一刻，看愣了問話的人——

“你...你哪來的”

“在超市買的。”知茗見她不接，又問道:“你要不要”

這是重點嗎

岑易覺得自己可能漏掉了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抽煙的”

知茗低了低頭，遂又擡起，眼底泛着水波——

“高三那年在紅山，我不是腳崴了嘛，你背我的時候，我聞見了。”

高三就知道的事情，憋到大二才說，岑易滿臉都是感嘆號“你...倒是挺能忍...”

這個問題知茗自己也答不上來，畢竟人類的極限是無止境的，嘗過暗戀的苦，其餘的也就不算什麽事了。

岑易拿過煙并沒有抽，而是揣進了兜兒裏，扭頭朝遠方眺望，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沉默的厲害。

“我知道，那些人是胡說的，我不會相信的。”

“那如果是真的呢”

“那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

女孩堅定且完全信任的目光，暖到了岑易，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暖意了，心尖倏地鋪進陽光，将那些布滿塵埃的地方照亮，潮濕的感覺在胸腔裏湧動——

“這麽信我”

“嗯。”

她看着她，在真心與真誠面前，僞裝自尊的假面脆弱的不堪一擊，那些爛透的腐事，被娓娓道出:

“張悅是我高一的班主任，我的确找人打了她，也确實打的很嚴重，因為她當時是我爸的情婦。”

說到這裏，岑易別過頭去，身側垂着的拳已經被攥的發白，知茗知道她的驕傲，也懂她此刻的難堪——

“不說了，不用說了...”

“沒事，其實沒什麽好瞞的，我家的情況一直都是這樣，本來我也不想管的，反正過一段時間，我爸就會換女人，可是張悅她太惡心...她當着全班的面笑着告訴我，要認我當女兒，我不确定別人知不知道這件事，但是我從精神方面來說不能接受，兩家老人為了保我把事情壓了下來，後來...我就轉學去雲城，也是那個時候我去了黎縣，再往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岑易邊說邊搖頭，嘴角露出一個很寡淡的笑——

“是不是覺得我也沒有那麽好”

知茗被她臉上的笑紮的生疼，一個勁兒的搖頭，當然不是，怎麽會呢

“你是最好的啊——”

女孩不由自主的眼眶就紅了，岑易看着她，卻表現的沒有那麽正經——

“幹嘛我都沒哭，你要哭啊”

話音未落，知茗抱住了她，明明看着沒有多少力氣的人，胳膊上的勁兒居然這麽大，岑易想到了跨年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被她勒的生疼——

“這不關你的事，是他們不好。”

岑易一愣，欲拍肩的手驟然頓住，卻在落下的一刻，也将她抱緊。

大學校園的操場上，兩個站在太陽底下的女生，一個被感動，一個感動着，疊落的影子似乎道出那些不能說的秘密...

有那麽一刻，她們的靈魂好像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