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已久

第20章 穿堂風，引山洪

◎這人傻了吧◎

想要充分了解一個人，那就只有近距離接觸，其餘都是空談。

...

在跟岑易同桌之前，知茗以為好成績都是勤奮出來的，可跟岑易坐了同桌之後，才發現有些人天生腦子就好用。

岑易有多散漫，除了上課那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逼不得已認真聽講的四十分鐘外，其餘時間她連書都懶得翻一下，別人冗長大段的筆記，換做她三言兩語就結束，忘寫作業更是家常便飯。

知茗看不過去，擔心她的成績會下滑，總會提醒她記筆記，自習課的時候盯着她做卷子，再在放學前把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謄抄在她的軟皮本上，用粗號的黃色熒光筆箍起來，畫上三個大大的感嘆號，以此從視覺上告訴她:很重要，千萬不要忘!

可漸漸地...知茗發現，好像不是這麽回事。

岑易不是不學習，相反她的學習能力非常強，她做題速度很快，錯的幾乎很少，相同類型的題，做一遍就能舉一反三，下次再碰到，掃一眼就知道答案。

她看的書很雜，軍事、航天、科技，就連股票她都懂，好像什麽都知道，哪怕有時候遇到老師講些課外知識，她也能跟着讨論幾句。

而且，她的文筆很好，早自習補出來的作文，都能被老師挑出來點名表揚，讓全班進行傳閱。

如果換做別人，這種時候都難免要心內驕傲，可岑易沒有，她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淡的，聽着老師的誇獎，看着同學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仍舊雲淡風輕，不驕不躁，不像當事人，更像局外人。

“在想什麽”岑易看出女孩的發呆。

知茗捏着手裏的筆，慢慢偏過頭去“我在想要是你願意多刷點題，肯定比徐琦考的高。”

“可別——”岑易懶意洋洋的撐着下巴，語氣淡然“我可不想當第一，站在講臺上領卷子，傻不傻啊~就這樣最好，還能跟你做同桌。”

身旁的知茗聽到這話，猛地擡頭，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瞬間睜的更大，手裏的筆啪嗒一聲落在桌上。

岑易眼疾手快的将筆接住，順勢敲了敲她的頭“又想什麽呢”

知茗眼睫微顫，似是從這人嘴邊噙着的笑意裏，捕捉到了什麽，她該不是為了跟自己做同桌，故意考的跟上次一樣吧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自己應該還沒重要到這個程度。

女孩搖搖頭，将臉埋低了些“沒想什麽。”

...

這天岑易剛從辦公室出來，路過開水房，就看見知茗守在開水器前，大大小小的杯子跟排隊似的列長陣，雖說都有杯繩，但保不齊哪一個就是落網之魚，萬一要是砸了，全都得潑在知茗身上，那可是一百度的開水。

“又哪接的活”

知茗正想着是不是得分兩次拿回去，冷不丁就聽見岑易的聲音，還沒轉過頭去，臺子上的水杯就被她拎走了好幾個。

“我來就好...”

“你确定”岑易看着她，挑了挑眉。

好像是有點拿不下，知茗縮着肩膀，空杯子拿過來容易，可打了熱水，再拿回去就有些難了。

幫她把水杯拎回班，再看着她将水杯放在同學的桌子上，而那些同學呢一個兩個不是聊天就是啃書，完全不像有要緊事。

岑易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同桌太好說話了。

“謝謝啊。”知茗跟她道謝。

岑易不接話，過了幾秒，突然來了句——

“下課別老亂跑。”

“啊”

“學生會最近在抓樓道亂跑亂跳的，當心誤傷。”

知茗拖着椅子挨近了些課桌，她想說我走路很輕的，但又覺得岑易是為她好，抿了抿嘴，認真道:“嗯，我知道了。”

但願你是真的知道。

很可惜，她并不知道...

往後兩個星期，歷史老師跟抽風一樣，幾乎每節課都有板書，每一條都必須一字不落的抄下，知茗算是記的比較快的，也都忍不住揉手腕。

後排的任佳走了過來，指了指黑板上留着的板書——

“知茗，我坐在後面看不見，而且我現在有點事兒，着急出去，你幫我抄一下行嗎”

嘴裏是問詢的語氣，但手裏的本子卻已經推到了知茗的手肘邊，意思很明顯。

岑易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可還不等她轉過頭去，就聽旁邊的人，聲音輕柔的應道:“行。”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愛你喲~~”

任佳嘟嘴比了個心，就當是謝過，蹦蹦跳跳的出了教室。

幹嘛答應她!岑易在一旁瞪眼睛。

而知茗卻毫無察覺，翻開任佳的作業本，平鋪在桌上，岑易快速掃過一眼，真行，一個字都沒寫...這是根本就沒打算自己抄吧。

再看自己的同桌，還真幫她抄。

這人，傻了吧

知茗剛抄了兩行，感覺側面有道灼熱的視線盯着她，茫茫然扭過臉，兩道目光就在空中撞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岑易也不躲避，反而挑了挑眉“快抄，一會兒上課，就要擦掉了。”

知茗沒懂岑易的意思，眨了幾下眼睛，忽的湊過來，小聲道:“我一會兒也幫你抄。”

一句話噎的岑易像是被魚骨卡住喉嚨，好半天才順下氣，提着肩膀嗤的笑了聲“不用。”随後從兜兒裏掏出手機，對着黑板咔嚓一下“我抄完了。”簡直不要太懶散。

知茗被她這一操作都看蒙了，還能這樣的

上課鈴響，任佳才急急忙忙的跑回來，手裏拎了一兜兒零食，飛快的跑到知茗身邊“筆記呢，抄完了嗎”

“抄完...”

知茗話說一半，手裏的本子就被搶了去，任佳連聲謝謝都沒有。

岑易覺得這種情況，是個正常人都不高興吧，你說你坐後排看不見，又說你有事着急出去，原來去小超市買零食就是急事!好心幫你抄完筆記，連聲謝都沒有，到哪兒也沒這個道理吧

餘光掃向身旁的人，卻不見她有半點反應，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自顧自的抽出數學書，轉頭對自己，一臉認真的問道:“數學冊子你寫了吧等會老葛要講的。”

...

起初岑易以為知茗脾氣好，但總歸是有底線，可後來她發現，這人的好脾氣，似乎沒有底線，不管誰找她幫忙，她都答應。

就拿去衛生間的事來說吧，明明就已經去過了，可還是在齊甜甜叫她的時候又起身，大課間明明就沒有要買的東西，也還是陪着方志敏擠超市，打開水的時候，只要別人喊一聲，她點頭就應，絲毫不考慮她只有兩只手。

每個課間她似乎都很忙，但忙來忙去，卻沒有一件事是為自己，而大家，也是看中了她的來者不拒，所以使喚起人來，絲毫不手軟。

好幾次，岑易都忍不住想說，但每回都被她清澈的眼神打敗，眼底不摻半點雜質，一眼仿佛能就能看進她的心裏去，反倒讓岑易覺得，是自己小肚雞腸，若是開了口就會攪亂這一池的澄澈——

“怎麽了”

“沒、沒怎麽。”

就是你人太好，我看不過眼。

...

老葛發了一套新題冊，上面集合了各種容易考到的題型，還有一些是超綱，要過一段時間才會講到的知識點。

班裏數學好的不少，可願意無私奉獻的卻不多，馬上就高三了，誰也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給同學講題上，況且，都是同屆，說白了，就是競争對手，你會把成功的秘訣告訴對家嗎

一個班的同窗，恨不得八萬個心眼子。

于是，某些人就把主意打在了知茗身上，老好人，好說話，有求必應。

任佳昨天才來問過知茗，知茗足足給她講了三遍，今天又來了，不止自己來，還把薛雪跟馮茉也帶來了。

三個糊塗鬼，基礎都沒打好，一道只需套公式的題，愣是讓知茗翻高一的書，給她們圈重點。

一個上午三節課間，這張桌子就沒閑過，知茗講到後面，嗓子都有些沙啞。

岑易趴在桌子上假寐，忽然知茗的腿就被踢了下，她愣了楞，轉過頭去，只見岑易毫無異樣，仍舊趴着...

應該是睡着了。

便也沒再多想，只是壓低了些聲音，繼續給任佳她們講着題。

終于，上課鈴響，岑易像是啓動了什麽潛藏已久的開關，前一秒趴在桌上，後一秒瞬間支起腰板，一手掏着耳朵，一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各位勤勞的小蜜蜂，上課了，年級組長的課哦~~”

年級組長是小心眼兒，要是進來看見有人在她的課學數學，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那我們自習課的時候，再來問你。”任佳說道。

知茗頓了下，很短暫，終究也沒能說出別的來，點點頭“好。”

好個屁!一旁的岑易在心裏接了句。

照這個講法，猴年馬月都講不完。

女孩擰開水杯，早就空了，題都講不完呢，哪還有時間打水。

正當嗓子幹的快冒煙時...一瓶礦泉水擺到了面前。

“喝啊，不渴嗎。”

“謝謝...”

知茗眨了眨眼，邊喝着水，邊偷瞄着岑易，是錯覺嗎怎麽感覺她好像不太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