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塵世，情動
蘇白在這忘川河畔已經呆了數百年，日子漫長且慵懶，好在這 百年的光陰并不算寂寞，因為有這河中的小魚作陪。
河中的小魚是一尾金色的小鯉魚，已經在這忘川河中呆了數百年，因為懶惰，遲遲無法修煉成人形。
但是她的懶惰懈怠，絲毫不影響蘇白對她的喜愛。
他是一個喜歡桂花糕的男人，他沒事就做好桂花糕往這河中投，因為只要他一投進這桂花糕，小魚便會欣喜的游過來。
蘇白看到小魚，則會露出寵溺般的微笑。
一日，忘川河畔來了一只受傷的狐貍，善良的蘇白用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雪凝膏将狐貍治好。狐貍臨走時，癡傻的望着蘇白，蘇白只是喂着河中的小魚道：“去你該去的地方吧。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狐貍見他這般堅決，不再多做逗留，只是步步回首望他，狐貍能懂，不是他習慣了一個人，而是他習慣了他跟小魚在一起。
臨別時，狐貍深深的看了一眼河中歡快的小魚，她不禁有幾絲羨慕。
後來，忘川河外面的青雲山便多了一只勤奮修行的狐貍，一只懷着愛情夢想的狐貍。
清閑愉悅的日子，悄悄的從指尖溜走，一晃便是百年一過，勤奮的狐貍修煉成了人形。
此刻的她不再是滿身的狐毛，而是一個有着白皙肌膚，水汪汪大眼的女子，她對着鏡子低眸淺笑，顧盼生輝，笑意盈盈的她，仿佛輕撚花朵，花也會為她而醉。
不得不承認，這只狐貍是聰明的，是努力的，是勤奮的，是有天賦的。
也不得不承認，修煉成人型的渴求對她來說，是無限期盼的。
對了，這只修煉成人形的狐貍給自己取了個雅致的名字，“蘇清漪”。
她是因為喜歡蘇白，所以才取了個跟他的同姓，只是這少女心事，在這漫漫的青山荒野之中竟無人可以知曉。
一日，她從山下的市集裏購置了幾套新衣，白衣長紗套在身上，分外清麗，領口還繡了一朵淡淡的雅菊，任是誰看了都會心動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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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着鏡子，左顧右盼了好幾眼，臉上漾着幾股嬌羞，“他會喜歡我這身裝扮嗎？”
想着想着，便提上籃子往忘川河走去。
她來到忘川河畔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已慢慢落下山坡，灑下一地的彩霞映在這河水中。
蘇白斜倚在河邊的睡榻上，整個人微眯着眼，不過手中的桂花糕依然在一點點的往這河中灑去。
突然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他尋聲望去，竟然是一個身穿白紗的漂亮姑娘。
他微微一笑，禮貌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蘇清漪也回了一個淡雅的笑道：“公子，你可還記得我？”
蘇白聞聲，仔細瞧了瞧道：“我是天上的罪仙，被貶下凡塵守護這忘川河多年，天上的事早已忘記，已不記得姑娘是哪位仙子。”
蘇清漪低眉用手捂着嘴淺笑道：“還仙子呢，小女子不過是一只狐妖修煉成的人形罷了。”
蘇白聽後，只覺詫異，一個妖居然也會有如此出塵的氣質。
他笑道：“那姑娘是來？”
蘇清漪慢慢走近，放下菜籃子中的水果，細細将過往講來。
“我本是青雲山中的一只狐貍，一日被狼妖襲擊，受了傷。當時我誤入忘川河畔，是公子你救了我，替我包紮傷口。當日本想陪伴公子左右，卻不料公子閑淡慣了，不願小女子作陪，于是小女子只好獨自離開。不過，這一百年裏小女子勤學苦練，總算修煉成人形。今日是特地趕來看望公子，親口向公子道謝的。”
蘇清漪這麽一說，蘇白掐指一算，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
不過都過去百年了，他确實已經忘了，而且這在他心中本來就是一件小事，她卻記了百年。也真難為她了。
想到此，蘇白內心生出幾抹感動。
那日，蘇白特地弄了一桌小菜款待蘇清漪。
後來，蘇清漪便常常來到忘川河畔陪蘇白說話解乏，有的時候，兩人共同撫琴作畫。有的時候，兩人一同賞月弄詩。
只是河畔中的小魚很少露面了。
這倒引起了蘇白的注意。
一日，蘇白做了一大份桂花糕，特地放在河邊，可是他要等的小魚遲遲不來。
這河中，只有一條金色的鯉魚，那就是他的小魚。
蘇白心想，她遲遲不露面，難道是病了？
于是他潛入水中，想要看個究竟，可是當他到了水底，卻發現了一個人身魚尾的姑娘。
小魚連忙雙手護胸，害羞道：“蘇白哥哥，你看看你，居然不說一聲，就跑下來了，你讓我這樣怎麽見你嘛？”
蘇白轉過身去，臉色也是一片潮紅，他道歉連連，“對不起啊小魚，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你居然都長成大姑娘了。”
小魚嘆口氣道：“你看看你，把我全都看完了。還不出去給我找幾件新衣服。”
蘇白連忙點頭：“是的，我這就去給你找。”
蘇白便下山給小魚購置了幾件新衣，恰好那天他碰到了蘇清漪，兩人高興的寒暄了一番。
蘇清漪手中捧着一大摞的胭脂水粉，那是她在一個老婆婆手中買來的，老婆婆告訴她，那些胭脂是老婆婆親手熬制出來的，擦上絕對嬌美。當時蘇清漪見老婆婆和藹，想也沒想的，就全買了過來。
蘇白只是盯着她手中的瓶瓶罐罐疑惑道：“這是什麽？”
蘇清漪答：“女孩子打扮用的。”
蘇白聞言，接過一盒胭脂道：“可否送我一盒，我有個朋友，她最近剛化作人形，我要給她打扮一番。”
蘇清漪一聽朋友，臉上露出幾股擔心，他的朋友一定是個女孩子吧，若是化作了人形，那麽他以後是不是就陪他朋友去了，而不再跟自己作伴。
蘇清漪內心雖然不好受，并且還帶着對他朋友的嫉妒，但最後還是笑着把胭脂送了出去。
她說：“拿去吧，好好打扮你的朋友。”
那天，蘇白趕回忘川時，小魚已經找來幾片樹葉做好了上衣，一個人在水中嬉戲，蘇白看着看着，竟然有幾分呆了。
蘇白把衣服遞給了小魚，小魚一把接過，開心的穿好，再次出現在蘇白面前的時候，小魚已經是一個乖巧伶俐的美麗小姑娘了。
蘇白疑惑：“狐妖蘇清漪修煉了一百年就化作了人形，可是小魚你為什麽修煉了幾百年只有上半身才化作人形啊。”
小魚調皮的嘟嘟嘴道：“因為我是美人魚啊。美人魚就是人身魚尾的啊。跟她們狐妖不是一個類別。”
蘇白似懂非懂，慢慢的點了點頭。
對于蘇白來說，小魚已經有人形，并且能夠說話，他就已經很開心了，至于為什麽會像現在這樣半人半魚，他也不想都在思考。
蘇白最後把胭脂盒遞給小魚的時候，小魚就像一個看到稀世珍寶的小姑娘，長大了眼睛，“哇塞，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盒子。”
蘇白答：“拿去用吧，盒子裏的東西，可以讓你更漂亮。”
小魚點頭，當她快要鑽進水裏的時候，蘇白喊住了她，“小魚，既然你已經化作了人形，那麽你就給自己取個人間的名字吧。總不能一直小魚小魚的喊你吧。”
小魚擡頭看看天邊的彩霞，想想道：“那麽我就叫餘小霞吧。”
蘇白點頭，“小霞，簡單清麗，不錯的好名字。”
餘小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蔥白的小牙，“當然是好名字了，也不看看是誰取的。哈哈哈。”
随即，餘小霞鑽進了水裏，只留下一圈圈漣漪在河面蕩漾。
另一邊的蘇清漪躲在了不遠處的大樹底下，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她心中生出幾分羨慕。
也只有小魚餘小霞在蘇白面前，才會這麽大大咧咧，肆無忌憚，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她突然想起了人世間的一句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愛的有恃無恐。”
她覺得，餘小霞就屬于被愛的那種人。
幾日後，蘇清漪在家中作畫，不料，蘇白急匆匆的趕到了家中。
他一把拉過蘇清漪的手，不由分說，便是責罵：“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麽？”
蘇清漪顯得有點不知所措，“怎麽了？我不知道公子是何意思？”
蘇白冷冷一笑，“上次你給我的胭脂，到底怎麽回事。小霞用了後，面色起了紅疙瘩不說，現在還昏迷不醒的躺在水裏，就連她的魚尾也開始在腐爛。”
蘇清漪聞言，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胭脂居然傷害到了餘小霞。
“那盒胭脂，我也用過，可是我一點事也沒有啊。”這是蘇清漪的解釋。
蘇白低下頭，滿臉難過，蘇清漪不忍見自己心上人這般難受，于是便讓蘇白帶着她一同回去看小霞。
到了忘川時，蘇清漪看到小霞被放在了一個大盆子裏，整張臉全是紅疙瘩，甚至有的紅疙瘩已經在腐爛，而她的魚尾有的也開始泛紅，有的甚至出現了腐爛跡象，甚至還微微的伴随着一股惡臭。
蘇清漪捂着嘴，不敢相信，真的是自己的胭脂造成的。
蘇白捏着蘇清漪的肩認真道：“小霞是我這幾百年來唯一的朋友，如果你有辦法能治好她，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蘇清漪微微一怔，“唯一的朋友？”
如果，小霞是蘇白唯一的朋友，那麽她蘇清漪在蘇白心中又是什麽？
蘇清漪低頭再去檢查了一下小霞的身體，她搖頭道：“她快不行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忘川河中的靈石。如果你拿了靈石，後果，你比誰都清楚。接着，就看你怎麽選擇了？”
蘇白答：“其實我早就想到了靈石，只是以為還會有別的辦法。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麽我只能選小霞了。”
蘇白說完，便往河邊走去，他縱身一躍，跳進了河裏。
經過了三天三夜的施法，他在河裏總算取下了靈石。
可是當他上岸的時候，他卻不見蘇清漪的身影，就連小霞也不見蹤影。
他找遍了整個忘川都沒有找到她們，于是他往青雲山趕，想去蘇清漪家中找。
可是走到半路，居然見到了蘇清漪。
她穿着一襲白衣端坐在山石之上，目光清冷的看着他道：“靈石取出來了？”
蘇白攤開手中的靈石道：“就在這裏，快帶我去找小霞，我要救她。”
蘇清漪微微一笑，慢慢朝他走近，溫柔道：“找什麽小霞啊，還不如拿靈石來助我修煉成仙。”
蘇白愣了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小霞危在旦夕，你居然拿靈石助你修行。難道這一切都是你步的局？是你想辦法害小霞在先，然後再騙我取出靈石幫你修煉？”
蘇清漪目光突變，眼珠瞬間變成血紅色，她狠狠的捏住蘇白的脖子，冷冷道：“聽你這麽說，你是不願意配合了。既然這樣，那我就讓你先送你上路，然後再自己修煉吧。”
蘇白被控制着，喘不過氣來，他感覺眼前一黑，感覺自己就要死去，只怪自己當年一時善良，救下了一個害苦小霞和自己的妖怪。
他不知道在黑暗中過了多久，只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天庭的死牢。
獄卒告訴他，他雖然被救，但是靈石被盜，他接下來的命運便是等候天帝的安排。
在天庭開審的那天，蘇白只問了天帝一個問題，“我想知道小霞最後怎樣了？”
天帝只是搖頭感嘆道：“死了。”
最後，天帝給蘇白的安排則是，“蘇白過去是天帝的書官，看守天宮的書閣也有多年的功勞，後來犯下大錯，貶入忘川守護靈石百年，雖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從此以後，廢除仙籍，打入凡間。但是此事又是因為小霞所起，所以小霞也要受此牽連。特決定，兩人永生永世相愛不相守，不得善終。”
當聽到最後一條懲罰時，蘇白雙目大睜，“相愛不相守，我們這一世，已經是相愛不相守了？我已經夠痛苦了，你還要讓我們永生永世這樣？這樣的懲罰會不會重了點？”
衆仙聞言，紛紛覺得懲罰過重，可是天帝決定已下，不再做改，于是衆人皆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