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粉塵-鴛鴦-探望 (1)
胡光偉進到廁所之後, 立刻從清潔工具裏掏出一大包布袋子,然後朝廁所裏唯一一個有動靜的隔間裏快速沖過去,擡起的腦袋露出了一張猙獰的面孔和一雙赤紅充血的眼睛, 眼裏滔天的惡意和憎恨快要漫出來,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珠爆裂般向外凸起, 形容非常恐怖,如同一只失了智的野獸,完全瘋了。
他們胡家已經徹底完了。
而這一切, 全都要怪簡安眠。
他不過是輕輕碰了簡安眠一下, 簡安眠又沒有什麽事兒,卻要他們胡家死,實在是惡毒至極。
既然簡安眠不仁, 那就不要怪他胡光偉不義了。
反正他們胡家已經完蛋了,他就算是死, 也要在死前帶簡安眠一起下地獄!
……
上完了廁所, 正準備出來的簡安眠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朝自己逼近的急促的腳步聲,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憋得狠了。
可是他在最裏面的這個隔間,他明明記得他進來的時候,他在前面都是空着的啊?
簡安眠疑惑不解,不過對于陌生人的排斥讓他本能地頓住,沒有立刻推門出去。
然而下一秒,只聽他的頭頂傳來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音。
他下意識擡頭, 就看到漫天白色的粉塵從他頭頂的天空中如雨般傾瀉下來。
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宴執陌聲嘶力竭地呼喊聲——
“眠眠——”
簡安眠猛地低下頭,緊緊閉上了眼睛。
伴随着門外“砰咚”一聲巨響, 鋪天蓋地的白色粉塵将簡安眠從頭到腳都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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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安眠身上穿着長袖正裝,臉上特別定制的防塵且隔絕氣味的口罩即使在上廁所時也沒有取下來, 好歹替他阻擋了一部分粉塵,但是他還是感覺有黏黏糊糊的粉末沿着他因低頭而裸露出來的後脖子鑽進了他的衣領裏,然後又淅淅瀝瀝地沿着他細瘦的脊椎,往更深處滑了進去,然後無孔不入地鑽到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入侵了他的每一個毛孔。
沒一會兒,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就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癢意,這種癢不是平時被蚊子咬了一口的癢,而是一種更深入骨髓的,仿佛有無數只小蟲子正張着他們帶毒的利齒,瘋狂地啃噬着他的每一塊血肉,又疼又麻,癢得人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肉全都生剝下來。
不用看他也知道,他身上的皮膚現在一定十分慘不忍睹。
因為他低頭的動作,他鼻梁上的口罩露出來了一個小口,還有一小部分粉塵掉進了這個小口裏,然後被精神極度緊張的他不小心吸入了肺部。
幾乎是在吸入的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喉嚨和胸肺裏充滿了毛茸茸的觸感,随着他的呼吸,一刻不停地搔弄他的鼻腔和胸肺,密密麻麻的癢意充斥着他胸膛的每一個縫隙,嚴嚴實實地堵塞了他的呼吸道。
簡安眠立刻瘋狂地咳嗽起來,然而他越是咳嗽,越感覺呼吸困難。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肺部,一邊用手指毫不留情地搔撓,一邊收緊大掌、捂住了他的鼻腔和胸肺,使他無法呼吸。
簡安眠一只手撐着門,一只手死死地攥緊了自己的胸口,咳嗽聲驚天動地,生理性眼淚流了滿臉,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似的。
除此之外,他還感覺自己的心髒也一陣陣地緊縮起來,血液流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四肢開始發麻發酸,漸漸使不上力氣,脊椎骨後面一片片地冒着冷汗,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大腦産生了極強烈的眩暈感,像是因為缺氧而快要昏厥過去。
簡安眠只能無力地抓着面前的門緩緩蹲了下來,整個人篩子般地打着寒顫,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卻不由自主地呼喚起了一個名字——
宴先生……
……
門外。
宴執陌一進廁所,就看到僞裝成工作人員的胡光偉正把一大包東西往廁所隔間裏扔。
他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簡安眠,一邊目眦欲裂地沖上去,一腳就把胡光偉踹飛了。
胡光偉的身體在空中飛了足有一秒,終于砰咚一聲狠狠地砸在了旁邊的廁所門上,腦袋不小心磕在了尖銳的瓷磚坎上,一下子便磕得頭破血流,眼前當即一片雪花。
然而還是晚了,那包東西已經砸進了廁所隔間裏。
飛飛揚揚的白色粉末從廁所隔間的上空和門的縫隙裏飛濺和滲透出來。
與此同時傳出來的,還有簡安眠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是粉塵。
簡安眠他,粉塵過敏。
“眠眠!”
宴執陌一瞬間連心跳都停滞了。
他快速沖上去,也不敢踹門,只怕不小心弄傷了門裏的少年,只能一邊呼喊,一邊用盡全力地拍打廁所門。
“眠眠!快開門!聽得到我說話嗎?快點把門打開!眠眠,快把門打開!”
簡安眠感覺自己的臉上糊滿了粉塵,根本不敢睜眼睛,也沒辦法說話,只能努力在黑暗中伸出兩只手,在門上摸索,好半天才抖着手打開了門,踉踉跄跄地跌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他的身體安安穩穩地落進了一具寬大溫暖的懷抱中。
緊接着,他的大腦一片天旋地轉。
他被男人抱了起來,擁進了懷中。
在他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耳邊是男人心急如焚的聲音——
“眠眠堅持住!我立刻送你去醫院!”
……
與此同時,某間包廂。
韓總倒地不起後,韓焉然當即哭哭啼啼地上前想要攙扶自己的爸爸,卻被韓總無情地揮開了雙手。
韓總到底在最後一刻撐住了,竭盡全力才沒讓自己直接暈過去。
他只手捂住緊縮刺疼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撐在地上,望着自己女兒的赤紅眼珠裏充斥着難以置信和恍惚的神色,劇烈喘息的胸膛仿佛一只破敗的風箱般發出呼哧呼哧的雜音。
“是……是你把胡光偉帶進來的?”
“嗯,是……是我。”韓焉然眼看自己的爸爸身體抖動得更厲害了,心疼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但還是忍不住顫聲勸說。
“可是爸爸!光偉哥他跟我說了,他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他已經道過歉了,可是簡安眠就是怎麽也不願意放過他們,胡叔叔他們一家現在真的好可憐,我不能見死不救的,光偉哥他過來求我,讓我想辦法把他帶進來,他說他會親自找簡安眠再度認真道歉的,只要簡安眠能夠放過他們一家,他做什麽都願意……”
雖然韓焉然沒有說清楚,但韓總也差不多猜出來了。
外面只知道他們韓氏得罪了宴家,确不清楚具體過程,甚至大多數人都以為,是因為他們韓氏和胡氏太親密,所以宴家遷怒了。
他那位老朋友自然也不知道,一切災禍的起因,都是他這個愚不可及的女兒。
所以韓焉然只要随便說個理由,就能輕輕松松地找他的老朋友要兩個入場名額。
韓焉然還在梨花帶雨地哭着:“爸爸您別怪光偉哥,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光偉哥實在是太可憐了,他也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求我的,我和光偉哥從前關系那麽親密,現在他遇難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是因為他信任我啊,我……我又怎麽可能忍心眼睜睜看着他步入絕路呢?”
韓總沉默許久,忽然用一雙空洞而絕望的眼睛望向韓焉然,嘴唇顫了顫,啞着嗓子輕若浮雲般地問:“你,要拯救你的光偉哥,那誰來救救我呢?”
韓焉然在地上後退兩步,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爸……爸爸?”
“你,要散播愛心,要将自己的一切無私地奉獻給所有你覺得可憐的人,那麽誰來救救我們韓家呢?”
韓總收回目光,舉着脖子,兩只空白的眼珠癡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喃喃低語道:“本來我已經把事情給解決了,本來我們韓家,已經沒事了,結果啊,結果……”
韓總忽然猛地一扭過頭,目光炯炯地瞪着韓焉然,兩只血紅的眼珠被滾燙的血液充盈得鼓凸脹大,五官猙獰得好像恐怖的怪獸,聲調尖銳而高昂地喊道:
“你!韓焉然!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啊!你可真是我們韓家的寶貝啊!韓焉然!你就是咱們韓家最珍貴的寶貝疙瘩啊!”
他驚呼喊叫着,忽然再次仰起腦袋,瞪圓了眼睛,張大嘴巴瘋狂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肯定是我們韓家上輩子欠你韓焉然的,所以就算我們韓家這輩子予你錦衣玉食,予你萬千寵愛,你還是要報複我們韓家,你要毀了我們韓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爸?”韓焉然一臉驚恐地瘋狂咽着唾沫,顫抖地咬了咬嘴唇,最終對父親的關心還是打敗了內心的恐懼,沖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爸爸的手臂,哭天喊地地說,“爸爸您別吓我啊,爸爸您怎麽了?爸爸?爸爸?”
韓總淚流滿面地望着自己面前眼裏充滿了對自己濃濃關愛的女兒,許久之後,終于還是如同徹底妥協一般,伸出一只顫抖的手,輕輕撫摸女兒的臉,絕望而悲怆地搖頭道:
“不……不是你的錯,子不教,父之過,都怪我沒有教育好你,都怪我們韓家,太溺愛你了,只知道給你吃喝,沒教你長腦子,最後終究還是害人害己,害了我們所有人。”
韓總收回顫抖的手,一邊擡着腦袋,臉上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一邊如同被抽光了渾身的力氣一般,砰咚一聲倒在了地上,在女兒凄慘的哭喊聲中,絕望而無力地低喃道:
“完了啊,全完了……韓家,胡家,還有我可憐的老朋友,全部都完了啊……”
老朋友啊,是他對不起你啊。
是他該死,他該下地獄啊。
如果有來生,他做牛做馬,都一定要好好補償你……
……
簡安眠是被身上蝕骨般的癢意給鬧醒的。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上傳來遲鈍的刺痛感,應該是打過吊針了,身上的皮膚也黏糊糊的,好像是擦了藥。
宴執陌就坐在病床旁邊,看到他醒過來,立刻跑出去喊長孫永。
沒一會兒,萬能的醫生朋友就風風火火地過來了,給他做了一番基礎檢查,确定他身體數值一切正常,就囑咐了宴執陌幾句,然後便安靜地離開了病房,将空間交給了男人和少年兩個人。
宴執陌連忙捧起小朋友蒼白無力的小手,滿懷關切地問道:“眠眠,感覺怎麽樣?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簡安眠一對上男人心疼關懷的目光,原本還能忍受的癢意,頓時連一秒鐘都受不住了。
他如同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當即小嘴兒一撇,眉頭一皺,一顆顆圓滾滾的眼淚珠子就開始在紅彤彤的眼眶裏打轉了:“宴先生,我的身上好癢啊,好難受,嗚……”
不過對于男人來說,小朋友也确實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這可是他小心呵護在心尖尖兒上的寶貝,平時牽個手,都怕不小心用力把人給捏疼了,結果現在居然被胡光偉害成這樣,他沒有當場把胡光偉碎屍萬段,都是因為他急着送小朋友去醫院。
“乖寶寶,忍一下,好不好?宴先生剛剛幫你塗過藥了,過兩天就好了,不要緊,很快就會沒事的,”宴執陌從桌邊端起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把簡安眠扶坐起來,攬着小朋友纖細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一邊将保溫杯的瓶蓋遞到了小朋友的嘴邊,“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簡安眠現在已經徹底習慣了男人的投喂,這會兒便自然地張開嘴,湊了上去。
一股甜滋滋的暖流沿着喉嚨一路流淌到了他的胃部,胃裏頓時一片暖烘烘,好像在肚子裏燒了一只冬天的小火爐似的,渾身上下所有細胞都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嘆。
随後男人又喂着簡安眠吃了點東西,補充能量,給他說明了一下醫生開的藥,最後重新幫他身上塗了藥。
将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宴執陌忽然一把将簡安眠抱進了自己懷裏。
“對不起,”宴執陌的嘴唇一下一下親吻着小朋友的發梢,滾動的喉結溢出輕微發顫的痛苦嗓音,顫抖的雙臂充滿後怕,“對不起,眠眠,真的對不起,這次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要帶你來這場酒會,你就不會遭遇這一切了,如果當時胡光偉經過我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異常,他就沒有辦法進去了,如果當初在解決了胡家之後,我派人時刻關注胡家的動态,第一時間發現胡光偉的不對勁,就不會讓他有機可乘了……”
簡安眠的脖子,是他渾身上下過敏最嚴重的地方。
簡安眠自己看不到,但是以男人的視角卻看得清楚。
原本雪白光滑的皮膚上,此時卻被一片片心驚肉跳的紅-*-潮覆蓋了,一塊塊腫脹斑駁的皮膚猙獰地橫斜在皮肉之上。
光是看一眼,就讓他的心髒仿佛被刀子活生生剜了一塊肉下來一般疼痛難忍。
男人仿佛陷入了莫大的痛苦和自責,抱着簡安眠瘋狂地道歉,恨不得把一切過錯全都攬到自己身上,蜷縮在少年身上寬厚的脊背都好像一瞬間垮了下來,山崩地裂。
簡安眠剛剛嘗過蜂蜜水的嘴巴忽然變得無比苦澀,心髒也像是被檸檬水浸透了一樣,又酸又麻,他受不了男人這樣的自責。
主角攻在他心中,應該永遠都是強大而自信的,霸氣地站在全世界的頂端,高傲地俯瞰腳下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瘋狂否定和打擊着自己的一切。
“宴先生,您別這麽說,這真的不怪您,真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算這一回胡光偉沒有動手,他早晚也會找到其他機會動手的,我受傷跟您一點關系都沒有,而且,您明明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您救了我!不應該是您向我道歉,而應該是我向您道謝!要不是您及時發現了胡光偉的不對勁,立刻把我送往了醫院,給了我最及時的救助,要不然我的情況肯定比現在更加糟糕!”
“謝謝您,宴先生,”簡安眠揉着男人毛茸茸的頭發,舔了一下嘴唇,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紅着臉強忍羞恥地軟軟道,“您是我的英雄。”
宴執陌身體驟然一僵,下一秒,抱着少年的雙臂收得更緊,恨不得把小朋友的身體鑲嵌進自己的血肉裏,卻又怕自己力氣大了,把小朋友給弄疼了,只能用盡全力地攥緊了自己的雙拳,手臂青筋都因用力而暴起。
宴執陌深呼吸了兩下,半晌,将小朋友緩緩推開了。
“胡光偉我已經送警察局了,老付正在交接處理,他這種算故意傷害了,我會讓老付用盡全力按照最重的給他判了,進去後也會跟裏面打個招呼,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深深注視着小朋友的黑眸裏寫滿認真,輕撫少年的臉龐,一字一字緩慢道:“眠眠,我發誓,以後再也……”
“宴先生!您別!”簡安眠忽然朝男人撲過去,猛地用雙手捂住了男人的嘴。
迎着男人困惑的目光,簡安眠雖然有點替男人尴尬,但是為了将來的不尴尬,他還是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地說:“您……還是不要再做什麽保證了。”
宴執陌:“?”
簡安眠不敢看男人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下的被面,睫毛顫抖,結結巴巴地道:“您……您的flag,已經倒了太多次啦!就不要再繼續送上門打臉啦!”
宴執陌一愣,下意識回想了一下自己過去對小朋友發過的誓言,然後……緩緩僵硬成了一座雕像。
簡安眠餘光瞄見男人傻了的臉,腳趾頭忍不住又開始摳床單了。
他可是虐文裏的病弱主角受啊!要說小說裏最容易受傷的,可不就是他嗎?虐身虐心缺一不可,他要是不生病受傷,這還怎麽虐!
主角攻說再也不讓他受傷什麽的,簡直跟臭男人說我愛你一樣,一點都不可信啊!!
話說回來,他穿書這麽久以來,虐了這麽多次身,好像還沒虐過一次心?
還是說,其實是虐過的,只是因為他壓根兒就不會心疼,所以感覺不到而已?
雖說原著劇情或多或少會因為他的穿書而産生蝴蝶效應,可目前為止,他根本沒怎麽改變過原著劇情啊?
怎麽感覺目前的劇情發展,和原著小說差了好多……
這是怎麽回事?
對面,宴執陌已經從小朋友對自己的致命打擊中緩過勁兒了,嘴唇張了張,霸總的血脈本能還是讓他沒忍住道:“……眠眠,以後我一定會更加細致入微地照顧你和保護你,盡量讓你少受傷害,少生病,盡我最大的能力給你提供最優良的生活成長環境。”
媽的,在每一句話前面都加了一個限定詞真的一點都不霸氣!根本就不能體現出他霸道總裁的王霸之氣!
于是,不甘心的霸總從口袋裏緩緩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撥開後塞進嘴裏,舔了一口之後拿出來,沉着嗓音冷血道:
“現在天氣徹底轉寒了,所以胡氏韓氏,還有胡總的那位老朋友,都可以涼涼了。”
簡安眠表情微微開裂:“……”
這位霸總攻,如果你想裝逼,麻煩你先把你手裏的棒棒糖放下來再說話!
……
簡安眠從宴執陌口中了解了事情經過。
原來韓焉然故意瞞着她爹,找作為她爹老朋友的主辦方要了兩張邀請函,帶着胡光偉偷偷溜了進來。
聽韓焉然說,他原本以為胡光偉是進來道歉的,真不知道她是想傷害簡安眠。
而在簡安眠被送進醫院之後,韓總緊接着也被送進了醫院。
據說當時韓焉然瘋了似的,沖到會場大喊大叫,求大家救救他的爸爸,等到一夥人來到包廂的時候,就發現韓總捂着胸口渾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嘴唇蒼白無血,一邊口吐白沫一邊狂翻白眼,像是心疾發作,眼看就要不行了。
幸好他們這群家境優渥的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武術和醫療這種最基礎的救命知識都不會少,不至于一下子慌了手,甚至他們這個高級會場的服務生也都掌握着基礎的急救知識,并且備有針對各種突發疾病的藥物,便趕緊在韓總的舌頭下面放了一顆麝香保心丸,一邊用聲音安撫他,一邊給他量血壓,然後又給他喂了美托洛爾緩釋片。
等到救護車過來,他們又一起把韓總送上了救護車。
反觀韓焉然,除了哭什麽都不會。
衆人的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這個女兒,是真的養廢了。
……
簡安眠聽完,無語凝噎許久,也不知道該說韓總什麽好,最後将注意力放在了韓總那位老朋友身上。
他小心地瞄了一眼宴執陌,試探道:“韓總他那位老朋友……其實還挺仗義的。”
沒想到,宴執陌沉吟兩秒,居然也點頭認可了這個觀點:“他人确實挺仗義,是我們圈子裏出了名的老好人,在商業上做的買賣也很實誠,他們公司的産品在老百姓當中的評價都挺不錯的,否則我跟他關系也不會這麽好。”
說到這裏,宴執陌頓了頓,嘴角的笑意略帶嘲諷:“要不是覺得他人不錯,我也不會帶你來他主辦的酒會了。”
宴執陌微微嘆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和韓總是生死之交,他拉韓總一把,我倒也不至于對他如何,原本我就沒打算主動動韓氏,讓周圍人給他點教訓就夠了,如果站在韓總的立場,他那位老朋友可真是兩肋插刀。”
“不過,”宴執陌語氣忽然一轉,“他那位老朋友錯就錯在過于信任朋友,連帶着朋友的親屬家人也無腦信任,在韓焉然找他要邀請函的時候,他甚至都不多問兩句,大大方方就給了,但凡他找韓總求證一下,也不至于把胡光偉這個漏網之魚放進來。他或許會覺得,這只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要是還特意跑去找韓總問,顯得他心眼兒多小,但事實上,就是因為他的心眼兒太大了,反而害慘了他。
“我不至于至他于死地,但苦頭肯定還是要吃一吃的,這回就當是給他上了一課,希望他能長長教訓,讓他記清楚了,自己的命只有一條,為了自己的家人,以後都最好給我謹言慎行一點,把自己的手腳都給我看牢了!”
胡光偉和韓焉然肯定是死定了。
至于韓總……只能說,有這麽個大孝女,直接孝死她爹吧。
……
宴執陌等簡安眠睡下了,便輕手輕腳地出了病房。
一來到走廊,就看到長孫永從辦公室形色匆匆地走了出來。
宴執陌問道:“怎麽了?”
長孫永語氣有點難得嚴肅,拉着他的手臂就轉身進了辦公室:“你來得正好,我這邊剛發現了點東西,你跟我過來。”
進了辦公室之後,長孫永把桌上簡安眠的檢查單遞到宴執陌面前,嘆息:“你家小朋友這回過敏,不太對勁啊。”
宴執陌眉頭皺起來:“詳細說說。”
一旦事關他家小朋友,他的态度就會變得十分嚴肅。
“這張化驗單顯示了簡安眠吸入粉塵之後的身體各項指标,很詭異的就是,每一項指标都恰好達到了他粉塵過敏反應的最嚴重的情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就是說,讓他過敏的這包粉塵,就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裏面的過敏原精準的踩在了簡安眠的雷區上。
“如果是普通的工業粉塵,效果絕對沒有這麽猛,甚至他已經戴了專業的防塵口罩,其實吸入的粉塵并沒有特別多,但還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産生了過敏性休克的反應,包括我還拿現場的粉塵化檢了一下,比普通的工業粉塵危害要大許多。
“另外,在我印象裏,簡安眠之前并沒有出現過粉塵過敏的情況,別人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才對,那麽問題來了,胡光偉是怎麽知道簡安眠對粉塵過敏的?到底是誰告訴他的?或者說,他是從哪裏拿到的消息?你可以想想,你把簡安眠的過敏原都給過誰,或者誰知道簡安眠粉塵過敏這件事……所以我懷疑,胡光偉的這場報複,絕對沒有表面上這麽簡單。”
……
宴執陌下去之後,立刻就用手機聯系了蕭寒舟,讓他去查一下,胡光偉前段時間有沒有和誰接觸過。
最後調查結果顯示,胡光偉曾經和宴執賓手下的一位助理在茶樓裏短暫地見過面。
宴執賓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掩飾。
因為他的助理在經過那個茶樓附近的一個監控攝像的時候,甚至還朝着監控主動露出了一抹微笑,明擺着就是等事件發生後,宴執陌來查他們。
宴執陌看到電腦裏,蕭寒舟傳過來的監控錄像,氣得差點兒把電腦給砸了。
關于簡安眠的過敏原是怎麽流出去的……
宴執陌仔細排查了身邊所有的人,甚至連王阿姨都着重查了好幾遍。
最後終于真相大白。
原來是之前有一次,劉啓程的快遞到了,但是很大很重,一個人搬不過來,簡安眠就叫了總是跟着他的兩個保镖幫忙。
路上的時候,學校裏有一棟樓正在施工,粉塵被風吹到了他們周圍,簡安眠見了,當即戰戰兢兢地要換一條路走。
劉啓程問他怎麽了,簡安眠就說,他粉塵過敏。
沒想到就這麽一句話,就被那個保镖聽到了耳朵,記在了心裏。
之後宴執賓打探過宴執陌和簡安眠身邊各種人,自然也找過這個保镖。
那段時間,那個保镖家裏80歲的老母親突然在家裏暈倒了,送到醫院一檢查才知道,他的母親居然患上了急性心肌梗塞和腦中風,需要做手術。
但是患者的年紀太大了,做手術的風險太大,沒有意願能夠承擔這個責任。
保镖費了好大的心思,才終于在國外找到了一家能夠接收他母親的醫院,但是價格卻比國內翻了整整三倍,完全就是獅子大開口。
再加上出國的費用、術後康複的費用、以及往後複查和複療的費用……
這一切種種加起來,保镖原本還挺充裕的積蓄一下子不夠看了。
這個時候,宴執賓找了上來,說可以幫他聯系那家醫院,以正常的價格将他母親送上手術臺,并且幫他請那個醫院最好的醫生,術後康複和複查的費用也都由他全包。
而宴執賓,只需要保镖的一句話。
那就是簡安眠粉塵過敏。
至于是哪種粉塵,宴執賓下去後,自然會自己調查清楚。
而宴執賓調查的方式,就是用錢賄賂了他們班上的一個同學,讓那個同學每次上課都坐在簡安眠背後,用他準備的不同粉塵,一次次地去試簡安眠的過敏反應。
因為每次的量都很少,而且每一次的過敏原都很單一,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被發現。
簡安眠懵逼:難怪那段時間他的脖子後面總是感覺癢癢的,原來是被當成小白鼠做實驗去了。
總之,這個同學也涼涼了。
話又說回來。
對于這個保镖來說,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救他母親一條命,多簡單。
保镖自然經不住誘惑,就說了。
宴執陌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保镖那段時間的精神狀況确實不太好,他也是因為這,才把那人換掉了,重新篩選了一個保镖上來。
但最讓宴執陌感到憎恨的是,在換掉這個保镖之前,他看出來了保镖狀況不好,還特意詢問過,他在生活上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其實那家醫院,宴執陌也挺熟的。
他的能力比宴執賓只高不低,宴執賓能做的一切,他自然也能做到。
這個保镖跟了他挺多年,否則也不會被他派去保護他最心愛的小少年。
如果保镖推心置腹地跟他說了,他未必不能幫保镖一把。
結果這人倒好,他問的時候,支支吾吾地不敢說出來,最後倒是受了別人的“恩惠”。
還把自己踐踏得粉碎的職業素養,稱作為宴執賓對自己母親的“救命之恩”。
更令人惡心的是,宴執陌在之後還詢問了其他的保镖。
聽其他的保镖說,那段時間,那個保镖的家庭情況,他們每個人幾乎都知道了。
那個保镖估計便理所當然地覺得,宴執陌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但是宴執陌一直沒有主動提出要幫助他的母親,那個保镖心裏就覺得,肯定是宴執陌根本就不想幫他,所以故意不說。
對此,宴執陌就:???
緊接着,這個保镖就因為狀态不好,被宴執陌從簡安眠身邊撤了下來。
他們這群保镖誰不知道,保護宴總小夫人的任務是最輕松、且拿錢最多的。
比保護宴執陌本人,都還要多一倍。
現在這麽美的差事兒沒了,這個保镖更是覺得,宴執陌是在落井下石。
宴執陌的關心落在這個保镖的眼裏,也變成了虛僞的表面工作,實際上根本不會幫他。
宴執陌才是真的無辜。
他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這個保镖卻已經在心裏把宴執陌腦補了個遍,把宴執陌想得那麽龌龊和不堪。
然而真正龌龊和不堪的,明明是他自己。
而在宴執賓答應幫助這個保镖之後,這個保镖還隐隐埋怨起宴執陌,覺得要不是宴執陌不早點直接拒絕他,反而一直吊着他,給了他宴執陌可能會幫助他的希望,他早就要去找宴執賓幫忙了。
要不是宴執陌,他母親的病情也不至于拖了這麽久,越拖越壞。
所以到最後,這個保镖甚至還把他母親的病重也給算到了宴執陌頭上。
比起宴執陌,宴執賓才是真正的大善人。
宴家家主的位置,合該讓宴執賓來坐。
對此,宴執陌:????????
宴執陌在這一刻,忽然就想起了網上某個經典詠流傳的著名表情包。
老爺爺,地鐵,看手機.jpg
合着他平時發的那麽多工資,全都喂了狗是吧?
但凡他們在市面上打聽打聽,他們心裏就應該清楚,他宴執陌發的工資,比其他家族發的只多不少,時不時還有獎金和獎品。
錢這方面就不多說了,要是讓他高興了,随手一輛車、一輛房撒出去都有可能。
甚至因為他有錢,養的人多,所以保镖們甚至還有挺長時間的空窗期作為假期。
錢多事少假多,還包吃包住。
除了危險了一點,偶爾需要熬個夜,根本沒有缺點。
這麽完美的工作,就看看外面那群同行誰不是擠破了腦袋想給他宴執陌賣命,這個保镖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命裏犯賤。
真他媽養了一只白眼狼,離了大譜就是說。
簡安眠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對主角攻真的是憐愛了。
主角攻不就是平時看着氣勢強了一點兒,對待敵人手段狠厲血腥了一點兒,對待手下的管理嚴肅謹慎了一點兒,怎麽莫名其妙就被安上了殺人犯的名頭!
簡安眠忽然覺得,他跟主角攻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都是禍從天降。
不過說來,他比主角攻更慘一點。
因為最終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