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堪回首
天麓山脈之巅的高空中,虛空老魔氣勢滔天:“無極小兒,快快受死!”
“我倒想受死。”無極魔尊冷然一笑道:”可實力它不允許啊!“
“本座允許!”虛空老魔身體膨脹,衣衫爆裂,顯露出妖魔真身,——一只長逾百丈的黑鱗四爪蛟龍,龍眼成猩紅色,龍口大張,耀眼火團噴薄而出。
無極魔尊也現出真身,變化成一只紫羽大鳥,翅膀一扇,狂風大作,瞬間席卷火團,以更狂暴兇猛的氣勢沖向虛空老魔。
紅眼蛟龍鑽入雲層,紫羽大鳥緊追不舍,瞬息間,雲層被這二位魔頭攪得細碎,下方,六臂仙猿猛然躍起,雙手探入雲層,抓住黑色蛟龍與紫羽大鳥,将兩只妖魔死死抓在手心,眼冒黑光的鄭旭手持弄月劍,一劍刺向巨猿眼珠,被巨猿肩膀上的沈卿遠一掌拍開。
“縛!”沈卿遠投擲出捆仙索纏住二位魔頭,逐日劍脫手而出,直取二位魔頭首級!
沈卿遠的眼中爆出出炙熱光芒,大事定矣!
劍光一閃,紫羽大鳥與黑色蛟龍首級飛離,又被無形之力牽到一起,巨猿的手掌被磅礴真氣炸裂,虛空老魔和無極魔尊哈哈怪笑。
虛空老魔道:“無極,你我倒是被小瞧了。”
“就先殺這不知深淺的小子!”無極魔尊眼露恨意,他最恨別人趁機偷襲。
沈卿遠看出這二位魔頭并非全盛時期,連番大戰消磨許多真氣,他當機立斷一劍剖開巨猿身體,取出內丹一口吞下。
他左手握捆仙索,右手持逐日劍,天機鏡旋轉周身,額頭道紋閃耀奪目,渾身迸發萬丈光芒,宛若天神下凡。
鄭旭遠遠看見融合了仙獸內丹的沈卿遠額頭竟然綻出九圈道紋,難道沈卿遠真的是百年一遇的天選之子嗎?這下虛空老魔和無極魔尊如何能敵!
“天地歸元!”
“萬劍無極!”
二位魔頭大喝一聲,卻往反方向跑去,原來是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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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遠禦劍追殺。
“你跑什麽?要不要臉?!”無極魔尊氣憤道,虛空老魔曾經也是縱橫一方的魔道枭雄,竟然面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踏天宗弟子不戰而敗,落荒而逃,說出去簡直叫人贻笑大方。
“哼!只許你逃!不許本座逃了?”虛空老魔飛行速度極快,試圖打開虛空通道,避入其中,但背後逐日劍的劍氣接踵而至,連綿不斷,疲于應對,無暇打開虛空通道!
無極魔尊的慘叫聲背後響起,虛空老魔心中一緊,當機立斷元神出竅而去,元神輕靈無質,除非是仙人無法捕捉,虛空老魔及時元神出竅,踏破虛空而去,避免連同肉身一齊被毀的噩運。
鄭旭見沈卿遠如此神威,難以抵擋,也通過虛空通道逃之夭夭。
群魔無首,無極魔宗的餘孽,紛紛望風而逃,沈卿遠禦劍追殺。
天麓山脈一戰就此塵埃落定。
“我本不該來到這世上。
在我兩個月大的時候,母親發現我要堕了我。
自然沒堕成功,否則我也不會躺在這裏與你說話。
父親及時阻止了母親,別誤會,若有的選,想必他也不願意生下我。
母親是風塵女子,父親是中間人,平日裏負責拉人過來,行不軌之事。
一牆之隔,靡靡之音,那種滋味,我至死也不會忘懷。
父親為人不羁,一次與縣尉小妾私會被抓到,打得不成人樣,子孫袋都被打爆。
沒辦法,須留個香火。
我便僥幸能夠出世。
長到八歲,既不讀書,也不學習,在青樓端茶倒水,無一分工錢。
自小流連于風月之地,厮混于流氓地痞之間,沒有學會什麽本領,只會偷雞摸狗,打架鬥毆。
小而偷盜,大而明搶,我這種人若不出意外,長大後要麽游手好閑,碌碌無為,要麽落草為寇,為禍一方。
或如父親這般,也是不錯的營生。
有個人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她叫林玉容,是我的姥姥。
十歲那年,林玉容用她省吃儉用存下的一點錢,将我送進一家私塾。
期望我能學習成材。
我很明白,能讀到書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潛心學習。
因為縣尉家的公子,也在那裏就學。
或許是他,或許不是他。
總之那裏傳開了父親的‘光輝事跡’,從此每天都備受煎熬,難以為繼,終于還是辍學了。
我恨他們嗎?
說不恨是假的,久而久之,也就看開了。
天道輪回,人各有命,也許我上輩子生在帝王之家,享盡榮華富貴。
所以這輩子,出身下賤一些。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流連風月之地的常客,通常會有一身毛病,父親在我十一歲那年染病去世了。
不知道是什麽病,竟然埋伏了如此之久,要知道父親早已喪失作為男人的能力,只是迫于生計,才繼續原先的買賣。
随後她也步了他的後塵,相繼死去。
他們待我還是不錯的,他們的死我很不舍,可是……竟有一種解脫感,此後,林玉容一手将我帶大。她是一個普通的農婦,她相公是一個窮酸書生。
年輕時科舉落榜次數太多,總是感嘆自己懷才不遇,老天無眼,兒子死後,将所有期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還好他也不長命,此後我也就徹底解脫了……
後來?
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既然你如此想聽,我便說于你聽吧。常言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讀書起到的作用最小。
膏粱子弟無須努力,便可待上層,笑看衆生,如我這種出身卑賤之人,想要往上爬,幾乎沒有可能。
但多年闖蕩江湖讓我明白一個很重要的道理。
那就是借勢。
私塾讀書的時,他們總是幾個人欺負我一個,以多欺少,此為互相借勢。
入朝為官可以官官相護,占山為匪可以同流合污,同道為賊可以狼狽為奸。我知道我必須認識更多的人,不是狐朋狗友,而是精英,掌握着金錢權勢,甚至國家命脈的精英,和他們打好交道,在必要的時候,借取他們的資源。
我自然無條件交到精英,酒肉朋友倒是交了一堆。
酒肉朋友也有作用,通過其中一位引薦,我拜入了七大邪宗之末的陰蟲邪宗,算是敲開了修真界的大門。
那是一段令人懷念的時光,初入宗門,身無長物,只能從最低的雜役做起,被人呼來喝去,頤指氣使,幸而有蔡兄幫襯,逐漸站穩腳跟,在那裏我學會了很多被世人稱為旁門左道的東西。
後來邪宗被莫問虛所滅,我只能另謀出路,将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去典當,仍舊湊不夠來回路費,我與友人商量,去街頭賣藝,胸口碎大石,槍尖頂咽喉,口吞鋼珠,全都做過。
湊夠路費,與友人結伴去傲天玄宗,可那裏的人指責我卻心術不正,對我冷臉以待。
甚至要置我于死地,理由是以絕後患。
我從江州不辭辛苦,千裏迢迢而來,單憑一場人品考核,就要斷人生死,我可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幸得高人搭救,才得以脫險。
進不了傲天宗,錢財所剩無幾,只得另作打算。
幾經周折,我安然回到江州尹城。經過多年,我已改頭換面,連縣尉的公子都認不出來。
雖出身差,所幸爹娘給了一副好皮囊,經友人介紹,和當地大镖局東家的女兒對上眼,她也姓沈,叫做沈燕秋。
我入贅進了沈家。
明明是自己的家,卻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沈燕秋善妒,不喜房中事,遑論納妾,能不能碰她,還要看她的臉色。
令人不解的是,從接觸到成婚僅僅六月,孩子卻出世了……
弱者流連過去,強者展望未來,我本無意回憶太多過去的事。
就說到這裏吧。
你知道的已經太多了。”
寒光一閃,懷中女人脖頸出現一道血痕,鮮血飙出,大顆小顆的血珠被無形之力牽引着,彙聚成一顆顏色極深的血珠。
随着鮮血的飙出,女人的屍體逐漸萎縮,凝聚在空中的血珠仿佛受到高溫炙烤,開始冒出騰騰蒸汽,蒸汽散去,留下最為濃郁的一滴血。
沈卿遠一抖腰間乾坤袋,袋中飛出一物,正是天機鏡。
血滴滴入天機鏡頂端,二龍口中的寶珠上,寶珠一閃,被血滴徹底吸收進去。
“黃長老說過需要萬人鮮血凝練出一顆血珠為引,才能開啓這鏡子,看來得造不小的殺孽。”沈卿遠收起鏡子,翻窗輕飄飄落到地面上。
四周是熟悉的尹城建築,街面上,人們來來往往,熙熙攘攘,一片祥和繁榮之景。
望月樓後方橫亘着一條河流,沈卿遠擡腳,走上通往河對岸的石拱橋。
“四哥,望月樓新來了一個丫頭,那白嫩的小臉蛋仿佛能掐出水來,皮膚真叫一個水靈,嘿嘿嘿~”望月樓後方河對岸一家面攤,兩個漢子面對面坐着吃面,一個漢子又矮又胖,一個漢子臉部皮膚粗糙如砂紙。矮胖男含着一口面條,笑得甚是猥瑣:“昨天我弄了她好幾次,她路都走不穩。”
王四大口吃面,含混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這些爛貨有什麽好弄的,今晚哥哥帶你去弄個良家。”
“又弄良家?”矮胖男眼睛一亮,語氣難掩興奮:“弄誰?”
二人正商量着弄誰的時候,殊不知自己要被弄了。
“尹城小霸王,好久不見。”
王四正嚼巴着面條,擡頭一看,一個鳳眸劍眉的白衣公子正笑吟吟地打量着他。
“不敢當。”王四放下筷子說。
正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白衣公子腰系紅玉墜,眉目透着一股英氣,氣質出塵,一看就很有來頭。
王四的老爹是尹城縣尉好友,舅舅也在衙門裏當差,平日裏雖然蠻橫霸道,但懂得察言觀色,知道什麽人惹得起,什麽人惹不起,否則早給人辦了。
王四擦了擦嘴,和顏悅色問:“請問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結賬。”矮胖男喊了一聲,面攤老板屁颠屁颠跑過來,嘴角帶着奉承的笑意:“二位公子,這頓飯小人請客。”
“真懂事,”矮胖男笑呵呵摸摸面攤老板的衣服,将手中油膩盡數擦在上面,面攤老板面有難色,敢怒不敢言。
“二位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才幾月不見,連我江州賭王——”白衣公子大喇喇地坐到旁邊一把椅子上,“都忘記了?”
“客官,您要點什麽?”
“一壺清酒。”
面攤老板一臉為難道:“客官,咱們這兒只有清茶,無酒。”
“那便一壺清茶。”
“好勒。”
“沈卿遠?”王四驚了一驚,仔細一看,還真是那家夥,不過氣質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昔日沈卿遠只給人一種普通角色的感覺,而今卻有玉樹臨風,潇灑倜傥的不羁感。
昔日他在尹城确實勉強稱得上一號人物,自稱賭王就言過其實了,他其實輸過一場,聽說是輸給一位發絲如雪的無名劍客,賭注便是,以後見到這無名劍客都得繞道走。
後來這沈卿遠就不知去向了,聽說是和人結伴去踏天宗了,今日又回來,是想做什麽?
王四雖然沒去過踏天宗,也風聞那裏的規矩,沒練到元嬰期是不可下山的,這沈卿遠才去了多久,有那麽厲害,這麽快就學成下山了?
沈卿遠看着這兩個憨貨,暗暗發笑,他還未接受皇帝敕封的萬戶侯,皇帝也沒有昭告天下,所以他的事跡還沒傳到這裏,這兩人不知道他的威名,也在情理之中。
“王四,我姥姥的金手镯丢了,你可有撿到?”沈卿遠并不落座,也不吃飯,擺明了是來找茬的。
王四白眼一翻,道:“什麽手镯?關我何事?”
沈卿遠把話挑明:“你把手镯當到哪家當鋪去了?好好說于我聽,我可以考慮……”
沈卿遠故意一停頓,接着說:“饒你狗命。”
王四一掀桌子,聲色俱厲道:“你敢這樣與我說話?”
矮胖男子也一踹板凳,助勢道:“你姥姥丢三落四,手镯丢了卻要賴到我們頭上??!”
桌子掀翻後,桌上的酒菜卻停滞在半空,王四眼睛一瞪,“這——”
“高……高……高,高手。”矮胖男子頓時結巴了,眼神驚駭欲絕。
沈卿遠打了個響指,那些酒菜才落在地上。
“我自己去取,還是你們送來?”
“我送來,我送來!”王四生怕挨揍,趕忙拔腿,不多時,便将镯子送來。
“惹我姥姥難過,該當何罪?”
“我該死,我該死!”王四狠狠扇着自己耳光,心中卻想:他奶奶個腿!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讓大爺如此丢面子!日後本大爺變厲害了,定要找他算賬!
“光天化日,诳人手镯不成,又半夜行盜,王四你也不是缺錢的人,莫非是覺得日子太平淡了,要找點刺激?”
“沒有沒有。”王四連連擺手,“謠言!絕對是謠言,镯子是我在路邊撿到的,您要明鑒啊!”
“還不承認?”沈卿遠平靜的話語透露出一股森然殺機。
王四心中一咯噔,趕忙又道:“沈公子!我不知道她是你姥姥啊!”
“對啊!不知者無罪!沈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們吧!”矮胖男哀聲道。
“殺你髒了我的手,滾。”
二人大喜過望,立刻拔腿開溜,可沒走出幾步,腦袋忽然旋轉着飛起,與身體分離。
一位路人大嬸驚駭無比,連連怪叫,面攤老板更是瞪大了充滿不可思議的眼睛,他扭頭朝沈卿遠的位子上看去,早沒了人影,空留一壺清茶。
沈宅中一處廂房,一位老婦人拉開櫃子,見到丢失的镯子竟又出現在抽屜中,很是高興,喜滋滋地戴到了手上。
這是她死去多年的相公,成婚那天送給她的,有重大紀念意義。
現在失而複得,她滿心歡喜,摸了又摸。
每次看到這金镯子,總能回想起和她白頭到老的相公,仿佛他從未離開,一直在她身邊。
他雖然沒有本事,卻總是能哄得她開心,對她有說不盡的甜言蜜語:
天上的嫦娥也不及你美麗。
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榮幸。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永不分離。
摩挲着手镯,往事浮現腦海,眼淚盈于眼眶,心道:莫非是那少俠又來幫助我了?
“姥姥。”沈卿遠敲門而入。
林玉容看見沈卿遠,含笑摸摸沈卿遠的頭:“乖孫子。”
她舉起手來,炫耀似地道:“你看看,姥姥的镯子又回來了。”
“這镯子忘不了姥姥,插上翅膀飛回來了。”沈卿遠笑道。
林玉容放下手,道:“卿遠,你有幫姥姥尋找那個少俠的去向嗎?”
沈卿遠道:“姥姥,幫助您的人又沒留下姓名,這天下多少人,茫茫人海,如何找得到呢?”
林玉容面露遺憾之色。
“姥姥,他可有什麽比較明顯的面部特征?”
“好俊呢。”老婦人說着,臉色流露出回憶之色。
“這天下英俊的少年郎可不少。”
林玉容忽然想起了什麽,指着自己的左眉骨說:“這裏好像有道疤,豎着的,淺淺的疤。”
沈卿遠眉頭一挑,拉着林玉容來到屋外,穿過幾條街,指着一張貼在酒樓牆壁上的通緝告示:“可是此人?”
通緝告示上正是梁風的畫像。
林玉容眯起昏黃的老眼,端詳良久,肯定道:“就是他,五官一模一樣,只是……”
“他的臉沒有這麽白,他很黑。噢,姥姥明白了,他是故意把自己抹黑,以免被官差認出來,不過他怎麽會私用官銀,他是一個好人呀.”林玉容一臉惋惜。
林玉容顯然對“梁風誤入歧途”,抱有很大的遺憾,只是她不知道,梁風用官銀乃無心之失。
沈卿遠凝視梁風的通緝告示,狹長雙眼微微眯起。
心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