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二天清晨,卯時剛過,岑中興就帶着拜帖上門,陳笒聽到鄭管家通報的時候正在練劍,聞言收勢,将烏鞘歸到一邊挂着的劍鞘裏。一邊正在紮馬步的陳軒看看父王,再看看今天不知為何在這裏喝茶的世子叔叔。陳笒抿唇,“去換身衣服過來,一會兒你幫着岑老整理書籍。”
陳軒飛快的點頭,然後平複呼吸,跑到自己的小院去換衣服。顧雲悰起身“王爺,可需我同去?”顧雲悰的話提醒了陳笒,顧雲悰和岑老還有一個賭約呢,随即點頭“走吧。”
正廳,岑中興看看明顯是早便起了的兩人一陣滿意,本來他還擔心按照以前上課講書的時辰過來拜訪會不會讓這兩個早已結束學業的人驚擾,現在看來,燕王着實是可惜了啊。
“先生到的好早,明德失禮,還望先生見諒。”陳笒見到文人,自然就會恢複那身文绉绉的氣度,顯得分外風流。而顧雲悰則什麽時候都是那種淡雅的氣質,便是放在什麽場合也是适用的。
“無妨,是老夫的習慣,王爺王君不必挂心。”岑中興劃清關系的态度不可謂不明顯,陳笒也不惱,微笑“先生是要先查閱書籍,還是先用早膳?”現在這個時辰,老先生應該還沒吃飯。陳笒說話的時候,顧雲悰便猜到了岑中興會如何回答,微微側身,對跟在身後的鄭管家低聲吩咐“備一些茶食放在書房。”所謂茶食,不光有一般的小點,更是有一份潤茶的茶梅,讀書之時提神清腦是最好不過的了。而且,茶梅終究是梅子,即可解茶醉,也可開胃化食。
鄭管家點頭,悄然退走。果然,岑中興選擇先去書房。陳笒微笑帶路,說是書房,卻不是他平時用的那個或者陳軒小院中的小書房,這個地方嚴格來說應當算是書庫。裏面不光有各類文學典籍,最有的是陳笒早年間收上來的志怪雜談,奇聞趣錄,以及,隐藏其中的各地派系,風俗等資料。
“燕王君,這是老夫家中孤本的書單,你可看看,是否與你們府中的有什麽重複。”岑中興看看書庫的書單,然後将自己袖中的一份書單掏出來。并不問詢陳笒,因為岑中興知道這個燕王不定會在這上面做什麽手腳,他還想老老實實的著書,不想參與太多。
将書單浏覽了一邊,顧雲悰點頭“岑老果然收藏衆多,這上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書是我們府上沒有的,現下看來,我們能交換的書目也有三百本。”
“你這府中有這麽多的書籍?”岑中興眼中閃過亮光,明顯多了一些趣味,他本想是要壓壓這燕王的态度,沒想到這燕王果然不負三元盛名。
“我們府中藏書不多,卻也足夠和您交換。”陳笒說着,推開一面僞裝成牆的書架,架子後面的古書琳琅,甚至連早年間泛着竹木清香的竹簡都有少數。
“王爺,莫不是想在我老朽這份活計上,參與一二?”岑中興撚撚胡子,卻是讓陳笒第一次發現原來這老先生不是徹底的迂腐,官場,宮中的門道,他還算得上清楚啊。
搖搖頭“明德雖然曾經有心求教于您,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年紀了。”陳笒攤攤手“先生看我這兩手鮮血,哪裏還有讀書人要的清澈。”
一句話讓岑中興啞然,陳笒拱手“先生慢慢挑選,一會兒會有人過來幫先生整理,還望到時先生不要責怪。”顧雲悰明白了陳笒的意思,雖說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當即詢問,只是跟着他退出書房。
“你想讓軒兒跟着岑夫子?”陳笒和顧雲悰走到了院外,才聽見顧雲悰的問話,腳步沒停,點點頭“軒兒跟着岑夫子,以後也算是有寫底蘊,而且,他那腦袋,适合。”
适合什麽,陳笒有些木然,其實他對兒子練武一直沒什麽進展還是有些挂懷,等有時間讓鬼醫看看吧。
鄭管家走來,打斷了兩人之間未盡的話題。“王爺,鄭國公去調查淮南王了。”
Advertisement
淮南王?!陳笒倒吸一口氣,然後忍不住嘴角上揚,他是該說,這鄭國公是準備抛棄他自己的孫子改為幫他了是嗎?怎麽好好的會懷疑到淮南王那邊去?
“詳細說說。”顧雲悰也覺得奇怪,按理說這事和淮南王是八竿子打不着啊,除了,陳笒扭頭看看顧雲悰,很明顯兩人想到一塊去了。蠱蟲。
“老奴得知,今天早上的時候太子和鄭國公喬裝打扮一起去了一家客棧,而那客棧正是淮南王的産業。”鄭管家不愧是老将,僅此一事,若說尋常也尋常,若說不尋常也着實讓人懷疑的事,他卻能從中找到疑點。“因為當時時間尚早,老奴在一邊看着,不出一刻的功夫兩人便從裏面出來,轉而去了一家藥鋪。”
陳笒第一次覺得摸不到頭腦,這兩人的行動确實可疑,卻又想不出什麽來由。
“淮南王被當今懷疑的事鄭國公可是知道?”顧雲悰一語驚醒夢中人,陳笒恍然大悟,如果鄭國忠知道這其中的糾葛那他現在懷疑到淮南王就正常的很了。想通後陳笒輕笑,“只怕皇上對鄭國公的忌憚已經不亞于對外來者的忌憚了。”要是皇上主動告知,才是信任的舉動,但是此事除了參與進去的大司徒,季偉勝,還有宮中密探之外是誰也不知道的。此番舉動要是讓皇上看出來,估計會更覺鄭國公一脈的可怕。
“他會不會将你拉下水?”若是鄭國公将陳笒捎帶上,那陳笒少不得要打上**的标簽,到時候就算皇上動不了鄭國公,也會拿陳笒下手。
一邊的鄭管家覺得自己已經跟不上兩個主子的思路了,他們如果出手配合鄭國公,難保不會被牽扯上啊,要是不配合,這件事後面沒了他們的推動,誰也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麽歪路上啊。陳笒看看鄭管家罕見默然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比尋常的時候要真實了許多。
“想來不會,而且,有鄭國公參與,也許咱們的動作會更隐秘甚至得到鄭國公的配合也說不定。”陳笒淺笑,給顧雲悰解釋“太子一脈對我可是忌諱的緊。我和太子算的上是從在金陵的時候就已經互相看不慣,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他清楚我的手段,我知曉他的動作,所以,要是将我打上他們一派的标志,到時候發生什麽事他們也難以估計。”
“他知曉你的手段?”顧雲悰挑眉“若是知道你的手段,太子還不早就把你殺了怎會留你到今日。”鄭管家悶笑,現在王爺有了莊主協助,他也可以歇歇了。
陳笒輕咳“軒兒過去了嗎?”話是這麽問,卻總有中難以壓制的笑意。鄭管家點頭“小世子已經進去了。”
“咱們,也該準備了。”陳笒看看顧雲悰,要是鄭國公真的懷疑上淮南王,有些事就可以提前準備上了。或者說,将之前的準備換個地方。顧雲悰撣撣袖子“本君倒是第一次聽說,男君也可以回門,倒是多謝王爺了。”
陳笒了然“你與他人自然不同。”此話,卻是說的半真半假。
鄭管家領命前去收拾,既然是回門,那開庫準備就是必然的了。等鄭管家走後,陳笒看看天色“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不知世子可知道淮南王的筆跡?”若是懷疑其他人,總能和皇上扯上關系,但是淮南王不同,淮南王和皇上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麽附屬關系的。
“知道。”顧雲悰腦中記憶回溯,說起來,陳七也是個模仿筆跡的高手啊。“不知王爺可會?”
陳笒搖頭“我的字風格太甚,連參仿碑題都要差上三分。倒是一手造舊的本事,還拿的出手。”顧雲悰微笑“那就請吧。”
兩人回到書房,已經有侍從将準備好的火爐和空白的賬冊準備好,陳笒調配好濃茶,在一邊準備着其他。顧雲悰則是将一本莫須有的賬本用明顯的暗語寫出來,這上面的事卻不是莫須有的,只不過做這些事的不是淮南王,而是別人罷了。
細細的将每一頁的邊緣撒上磨細的紙屑和灰塵,造成一種放置時間太長而起毛的效果,這本賬冊就已經可以放到随從的馬車上了。
“鬼斧神工。”顧雲悰贊道,随即想到“你如何确定這個賬簿不會被淮南王發現?咱們送回去的東西,他可沒那麽放心。”
陳笒挑眉“誰說這個是咱們帶過去的,你我根本不知道這個東西,怎麽會在禮品中。”此話一出,顧雲悰便知道是自己落了下風,是啊,這個東西他們根本不知道,也未曾見過,又怎會和他們扯上關系。
門外,已經準備好的三輛馬車整裝待發。陳笒和顧雲悰換好正裝出門,說起來,這京城中人都知道燕王母子已經被當今厭棄,至今都沒有人上門拜訪,倒是省了陳笒不少事。
燕王府的動靜讓兩邊的商戶啧啧稱奇,這燕王夫夫難不成是真的打算就這樣過日子嗎?竟然還記着大年初二回門之事。
書庫內,岑中興這時候才發現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自己身後悄悄整理的小孩,“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