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解惑
程書覓是從周佳肴那了解到事情的始末的。
講道理, 他和蘇韻關系真的挺不錯的。
當年他和棠溪離婚,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他的老師, 蘇韻的父親,為他介紹了一位很好的心理醫生。
接受治療的那段時間裏,在他身邊的只有老師和蘇韻。
蘇韻的年紀與他妹妹相仿, 程書覓從來沒往別的方向想。
他非常的感激在那段艱難時光裏陪伴着她的人,但不意味着,那些出格的舉動他可以視而不見。
程書覓約了蘇韻出來, 在咖啡館, 他朋友開的。
他給她點了一杯焦糖拿鐵。
蘇韻來時見了, 面上浮現一抹笑容:“你還記得我喜歡喝這個。”
“那幾年你對我的幫助, 值得我記得。”程書覓神色淡淡,他坐在窗邊,窗戶開了一小條縫, 風從縫隙透過,把他額前碎發帶起來點。
“你為什麽一定要破壞我們的友誼呢?”
他是真的把她當朋友,當妹妹的。
蘇韻先是一怔, 想到程書覓可能明白了什麽, 她咬着唇,有些艱難的開口:“是不是, 棠溪姐跟你說什麽了, 我知道我做的不對,我可以向她道歉的。”
“沒必要。”
他這樣的口吻, 蘇韻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我也沒做什麽呀, 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她語氣有些急, 憑她和程書覓的感情,一定是棠溪添油加醋了,他才會這麽生氣。
程書覓許久沒說話,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從迷茫到失望。
她還是那個一直安慰鼓勵他的小姑娘嗎,不是了。
“蘇韻,我和棠溪從前是鄰居,後來是夫妻,我和她認識了十幾年,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你不招惹她,她絕對不會欺負你的。”
“你也不用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身上,她什麽都沒跟我說。”
“而且,我現在很鄭重的告訴你,她是我太太,別說她是被動出擊,就算她真的欺負你了,我也會很堅定的站在她那邊,懂嗎?”
蘇韻呼吸變得沉重,眼圈發紅,指甲掐着手心,很疼,可以比不上心裏的難受。
“可是憑什麽,你生病了你得了抑郁症她從來都不知道,還在和你吵架加重你的病情,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是我陪在你身邊!她在哪裏啊!”
她不服氣,論付出她不輸任何人,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離婚了,她總覺得自己是有機會的。
好不容易說服了父親,可以回國跟他在一起,結果他結婚了,還是跟棠溪。
蘇韻不知道哭了多久,看到他們兩個親密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一廂情願的付出,別人根本不領情。
她沒想真的插足他們的婚姻,就是想膈應一下棠溪,憑什麽只有她一個人傷心難過。
憑什麽,這個問題,程書覓也思考過很多次。
所以他答的幹脆利落,“就憑,在全世界都抛棄我的時候,只有她在我身邊,跟我說,我會一直陪着你。”
少年時驚鴻一瞥的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出現,義無反顧的跟着他。
“那我不也是嗎?”蘇韻淚眼婆娑的看着他,目光哀戚,“是因為來的太晚了嗎。”
早晚會有區別嗎,程書覓低着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屏幕。
屏保是棠溪的照片。
有一次程書覓感冒了,咳嗽的很厲害,棠溪瞪了他眼,一邊碎碎念着唠叨着,一邊又去廚房給他熬冰糖雪梨湯,她在忙忙碌碌,卻又是很安靜的樣子。
那是他一直想要的,家的感覺。
程書覓當時拍了張照片,離的有些遠,照片不是太清晰,可他就是喜歡的不得了。
“早晚不重要,只是因為是她而已。”
夕陽西下,橙黃色的光輝布滿整個天空,已經很晚了。
程書覓重新戴上口罩,眼睛沒有直視着蘇韻。
她的眼淚,他也沒有那麽想看見。
“我依然當你是朋友,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也可以找我,你幫過我,我永遠都記得,除此之外,就不要再聯系了,我怕她不高興。”
程書覓站起身來,把那杯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
蘇韻在咖啡館一直坐到深夜,從哭泣到沉默。
不是她的,永遠都不屬于她,搶也搶不來。
程書覓回家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看見了棠溪。
她加班跟家常便飯一樣,很少這麽早就回來了。
回來也是工作。
她散坐在茶幾前,地上鋪了地毯,她又摸了個坐墊出來,旁邊擺着零食奶茶,也是怪享受的。
聽見開門的聲音,棠溪本來頭都不想擡,稍微坐起來點就想回房間去。
旋即一想,憑什麽要給他騰地。
棠溪又坐回去了,這個過程裏,她擡眼瞪了程書覓下。
還在生氣呢。
程書覓失笑,想逗棠溪兩句,近前去看,她臉色有點不太好。
“你不舒服嗎?”
“你看不出來嗎?”棠溪說話不帶客氣的。
她頭發松松的绾着,有幾縷沒紮起來,沒入衣領裏,感覺有些癢,棠溪随手給勾出來。
“我去給你拿發卡。”
程書覓走出去沒兩步,突然想起今天是13號,月中是棠溪的經期。
所以是痛經。
和發卡一起放在棠溪身邊的,是一碗紅糖紅棗糯米丸。
程書覓記得棠溪一般不怎麽疼,但是偶爾有幾次,跟要命一樣,整個人縮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都還疼的不行。
她有點輕微宮寒。
紅糖糯米丸散發着騰騰熱氣,棠溪想吃,很想,但是又不想那麽輕易的原諒程書覓。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
好糾結。
糾結的結果是,她吃了。
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程書覓就坐在邊上,棠溪喜歡吃甜食,他也狠心鑽研了不少,每次看她吃這種東西,感覺她渾身上下的幸福感都快溢出來了。
“不生氣了?”他忽然開口。
棠溪:“……”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好了好了,過去的事就當作沒發生了,選擇性失憶吧。
“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那我幫你回想一下啊,”程書覓玩性上來,悠悠開口:“昨天晚上,在你房門前,我……”
棠溪的死亡凝視太過駭人,程書覓真說不下去了。
“好吧我也不記得了。”
她一邊吃着,程書覓解了她發圈,把她頭發攏了攏,用鯊魚夾固定好。
棠溪頭發很好,又黑又多,也蠻柔順,她沒染過頭發,就是工作後燙了卷。
手指從脖頸間繞過的時間,棠溪渾身戰栗了下,就一下。
癢的有點出奇了。
“我今天去見蘇韻了。”
棠溪扭過頭,問:“周佳肴都跟你說了?”
“嗯。”
那個大嘴巴,一點都靠不住。
剩下的棠溪就沒問了,要是程書覓連這麽點破事都解決不好,直接回爐重造得了。
後面他去洗澡,棠溪在坐在客廳整理文檔。
沙發上的手機響了下,棠溪順手拿過來看。
上方顯示微信消息。
蘇韻:[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會回去,你照顧好自己,那個藥別再吃了]
拿錯了,程書覓的手機。
棠溪只掃了一眼,放下的時候,某個字眼忽然清晰了起來。
藥。
什麽藥?
棠溪手指在鍵盤上按着,文檔上的字變得有些模糊。
她按的越來越慢。
最後停下。
棠溪控制不住的多想,小腹還在一陣陣的墜痛,她趴在茶幾上,翻了翻手機。
家裏開着空調,暖意橫生,棠溪趴了沒一會就睡着了。
程書覓出來的時候,棠溪側着頭,手裏還攥着手機,電腦屏幕早已變黑。
“怎麽就在這兒睡了。”程書覓擦着頭,小聲嘀咕了句。
他把毛巾丢在一旁,走過去把棠溪抱起來。
她只有九十斤,很瘦的,抱在懷裏又軟又輕。
程書覓把她放在床上,托着頭把發卡摘下來。
想到點什麽,他去找了個熱水袋過來。
替棠溪蓋被子的時候,他發梢的水珠滴在棠溪臉上。
冰涼涼的,一滴兩滴,棠溪有些難忍的蹙眉,微不可聞的嘤咛了聲。
程書覓聽見,指腹劃過她臉頰,把那些水珠擦掉。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指尖溫潤滑膩,程書覓就勢坐下。
他挑起棠溪的一縷頭發在指尖環繞着。
怎麽辦,好像已經習慣了在一起。
雖然老是被罵被瞪,也很好了。
想起那份合約,程書覓眼神一暗。
是該想個辦法毀約或者改下條款了。
一年改成兩年,改成五年,改成十年,改成一輩子。
他才不要離婚。
棠溪的死穴,是她父母。
看來要找岳父岳母幫幫忙了。
程書覓勾唇笑了下,把棠溪的頭發放下,然後,附身,撐着手,在她額頭,眼睛,唇瓣,耳根,脖頸處流連。
力道控制的好話,親上一晚上她都感覺不到。
她是個笨蛋,晚上睡覺也不鎖門,程書覓爬床爬的已經很熟練了。
自己還什麽都不知道。
棠溪這一覺睡到淩晨兩點。
被窩裏熱乎乎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片漆黑,感覺懷裏好像抱了個東西。
棠溪摩挲片刻,是個熱水袋。
程書覓放的吧。
棠溪在床上撲騰了兩下,起身把燈打開。
肚子不疼了,有點餓。
客廳裏暖黃色的燈光亮着,棠溪打開房門,見程書覓歪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電影。
上面正在播放他演的那部電影,讓他出不了戲的那部。
棠溪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她現在真的沒力氣哄他啊。
“放心,我沒事。”程書覓像是看出了她所想,徑直答了出來。
“廚房裏還有糯米丸,去吃吧。”
真的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
棠溪抓了把頭發,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事。
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睡着前在看手機。
看手機前,看到了蘇韻發的消息。
藥。
棠溪躊躇片刻,盡量用很平常的口吻問程書覓。
“你還在吃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