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病了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大概是棠溪近期生活的最好描述。
何洋對她的執着簡直達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才打聽到要求婚的小道消息, 沒兩天人就堂而皇之的在盛唐下面等她,抱着一束紅玫瑰,開着豪車, 就怕吸引不到別人的注意力。
棠溪有時在辦公室往下看,恨不得上去給他兩腳。
“人家對你癡心一片,要不你就從了他?”岑歡窩在她辦公室, 眉眼含笑, 不嫌事大。
“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還有功夫管我?”棠溪給她怼回去, 果然岑歡變了臉色。
她結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現在一月份,過完年, 二月出頭她就得滾去領證了。
岑歡撇撇嘴,“那你打算怎麽辦嘛,這何公子怕是看不見人就不走了。”
“我睡公司。”棠溪閉了下眼睛, 這人就不能給他一丁點希望。
夜幕降臨, 燈火闌珊,棠溪辦公室的燈依然亮着, 有幾份合同需要她看, 姜珊陪着她一起加班,給她續了杯黑咖啡後, 在辦公桌那裏徘徊。
她猶豫再三, 小聲道:“棠溪姐, 何總, 還在外面呢。”
“他愛等就等,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姜珊有些不好意思,每次上司都還在加班,她這個助理早早的跑掉,不太合适。
看出她的為難,棠溪笑了笑,說:“我又不是什麽萬惡的資本家非要壓榨勞動力,下班時間早就到了,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留到這時候加班費也要照算的,回去吧。”
公司只剩下零零散散兩三個人了。
何洋看着屬于盛唐的那一層燈光慢慢熄滅,只剩微弱幾盞。
他等了一天,人也沒出來。
他嘆了口氣,不明白棠溪為什麽不願意見他,明明就很喜歡他,幹嘛這麽矜持。
他兀自想着,不遠處有人叫了他聲。
“何總?”
何洋擡頭望過去,竟是陳易。
“陳總,你怎麽在這?”
陳易身上有點酒氣,眼尾帶紅,說話也随性許多:“這不是從盛唐這過了嗎,想起來跟棠總有些工作上的事沒處理完,看燈還亮着,過來跟她打一招呼,您這是,”他頓了下,又道:“又來跟棠總表白啊?”
何洋苦笑了下:“不知道哪得罪了,跟我鬧脾氣呢,一天沒見着人。”
你在放什麽屁,你在腦補些什麽。
陳易皮笑肉不笑的。
他湊近何洋,低聲說:“這,有句話就跟您說了吧,棠總,好像已經有未婚夫了。”
何洋差點一把把懷裏的花丢出去。
“你說什麽?!!”
“就,之前吃飯的時候聽她說的,人家都去她家裏見過家長了,二老挺滿意的,說是,年後就去領證呢。”
何洋感覺腦子裏轟隆一聲,天都快塌下來了。
所以她微信上說的是真的?
女神要結婚了。
她不愛我了。
我好想哭。
崩潰只在一瞬間。
何洋失魂落魄的,把花往陳易懷裏一塞,轉身上了車。
有司機呢,不怕出事。
陳易看了眼那束紅玫瑰,輕輕啧了聲,然後轉身瞥向某個地方。
兩個男人隔着落地窗和馬路,心照不宣的一笑。
程書覓擺了擺手,整個人都舒暢了。
他都還沒到手,那人天天做些什麽白日夢呢。
還棠溪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愛而不得因愛生恨。
天亮了,夢該醒了。
心情大好之後,程書覓拿起手機給棠溪發了條消息。
程書覓:[阿姨叫我明天上樓吃飯]
棠溪聽見手機響了下,看到這消息,眼皮子狠狠跳了下。
她正準備編輯信息的時候,上方又彈出來兩條。
程書覓:[我答應了]
媽:[明天回來吃飯]
連發表意見的權利都不給她了。
棠溪手叉着腰,不是很明白,她爸媽怎麽就那麽喜歡程書覓呢,有那麽怕她孤獨終老嗎?
她媽都開口了,她怎麽拒絕的了。
棠溪:[知道了。]
反手就是一個電話給程書覓過去。
“你明天能找個由頭不去嗎?”
“不能。”
棠溪咬牙:“你到底想幹什麽呀?!”
那邊停頓了有三四秒的時間。
棠溪先是聽到一陣笑,清越朗朗,再開口時,語氣又缱绻纏綿。
“你那麽聰明,想不到嗎?”
“我做了這麽多,就是想跟你複婚啊。”
“不然你以為我在幹什麽?”
找了那麽多人過來幫忙,時不時演演戲,還得打壓各方情敵。
那邊他可能是又說了些什麽吧,棠溪聽不太清了,她耳畔清晰又明朗的,只有複婚那兩個字。
複婚嗎,結了離,才能說複婚。
那個時候他們感情還很好的,恩愛纏綿,是夫妻,是熱戀中的情侶,可是再好的感情哪有不吵架的,尤其那時候都還年輕的很,一時沖動領了證,有些矛盾避免不了。
棠溪心眼小,一些小事也愛計較,不肯說出來,一點點埋在心裏,為後面的争吵埋下種子。
程書覓總會發些無名火,也不可能随時随地照顧棠溪的情緒。
起初都是忍着的,不開口說,卻都又記着,後面累起來,爆發的格外厲害。
程書覓的事業一落千丈,把自己困住,什麽也不願意做,睡覺也不算安穩,他沒開口說過,可棠溪知道,他一點都不願意這樣,他還想拍戲,還想回到那個舞臺上。
她托了秦時幫忙,托了周粵幫忙,自己跟着去外面應酬,認識了很多人。
棠溪漂亮又年輕,看上她的人不少,往深了談,難免要占便宜。
最初氣的想哭,後面學乖了,知道怎麽樣應付,實在過分就直接走人,後來成了金牌經紀人也是那些年流連飯局攢下來的經驗。
棠溪回家一天比一天晚,忘記給程書覓發消息的時候,他坐在客廳裏,看着飯菜一點點變冷,天色一點點變黑。
公寓裏靜悄悄的,電視的聲音放的再大也填補不了那要命的孤獨和寧靜。
棠溪帶着一身疲倦回來的時候,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裏,身旁開着一盞暖黃色的燈,靜悄悄,沒有任何言語。
“對不起啊,我回來的太晚了。”棠溪還是會跟他道歉,程書覓也只淡淡的回應:“早點休息吧。”
冷戰忘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不再說話,棠溪早出晚歸,程書覓守着漫無邊際的孤獨。
最後,棠溪拿回來一份合同。
她喝酒喝到胃出血,陪笑陪到臉抽筋,求了那麽多人,那麽艱辛的拿回來的,最适合程書覓,最有可能讓他擺脫低估的一部電影,合同已經在這裏了,他會重新振作起來。
很可惜,她沒迎來程書覓的喜悅,只有冷冰冰的話語。
“現在,可以不用陪那些人了?”
争吵就這麽爆發,誰也不肯低頭。
棠溪想不明白,他以前那麽溫柔的,願意哄着她陪着她,怎麽就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不是為了他嗎?
最後一個月,争吵沒斷過,那最兇的一次,把兩人推向了陌路。
棠溪說離婚的時候說的很決絕,可是心裏一點都不願意,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說放棄就放棄,怎麽那麽容易,她心想,只要程書覓說一句軟話,就一句,她就跟他和好。
她聽到的卻是,你別後悔。
是挺後悔的,為了這麽個人,把自己弄成那個樣子。
離婚和結婚那天一樣,都是豔陽高照的好日子,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像身處寒冬臘月,除了必要程序,他們一句話都沒說。
過了很多年,那些細節還能記得特別清楚。
也不是翻舊賬,棠溪就是很怕,怕又是那樣沒日沒夜的冷戰,争吵。
“怎麽不說話,聽得到嗎?”
棠溪思緒被拉回來,她眼神一暗,選擇了挂斷電話。
那通電話打的時間并不長,全程都是程書覓在講,被挂斷他也覺得意料之中。
咖啡館裏只剩他一個人了,坐在窗邊,遙遙可以看見盛唐的辦公樓。
十三層的燈只有一盞還亮着。
他坐了很久,腦子先是放空,然後撐着頭靠着,生出幾分困意來。
淺睡那麽一會,全是雜七雜八的念頭。
沒有說話是意味着什麽,不拒絕,也不答應,她自己知道想要什麽,該怎麽做嗎。
反正程書覓是不知道的。
不過他大概能猜到那長久的沉默是因為什麽。
怎麽看,他都是個不識擡舉的爛人。
離婚後他有找過棠溪的,沉默的,不置一詞,把她拽上車。
夜晚,公路,開到一百八十碼的汽車。
還有女人的尖叫聲。
那時候程書覓是真的不管不顧了,油門加到最大,不知方向,或許沖着某個地方沖出去就那麽結束,帶着他喜歡的人一起,也挺好的。
可他聽見棠溪在哭,被他這個瘋子吓哭了,她沒哭的那麽歷害過,尖叫聲刺穿耳膜。
憑什麽要她跟着他一起,她又沒錯。
在盡頭,程書覓終于踩了剎車,巨大的摩擦在夜晚傳出尖銳的聲音,叫人渾身發顫。
棠溪整個人都在發抖,哭都沒了力氣,真的吓壞了。
是秦時來接她走的。
在盤山公路上,程書覓吹了一夜的風,他是瘋子,變态,叫人不得安生。
奔到盡頭,也沒了力氣。
哪怕是這樣,都沒人發現,他病了。
叫醒程書覓的是咖啡店老板。
“先生,我們要打烊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緩慢的站起來後,走出咖啡廳,寒風呼嘯,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氣。
程書覓在馬路邊站了有一會,擡頭望向高樓大廈,十三樓的燈終于全都滅了。
口袋裏的手機一震。
蘇韻:[最近還好嗎?還有再吃藥嗎?]
蘇韻:[我下個周回國,你來接我吧]
夜終于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