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決絕
說起來,棠溪和方瀚宇認識也有十多年了。
當年程書覓走了,他可還留在京城的,在六中的那段時間,他和棠溪倒也經常碰見,兩人總是能說上幾句話。
值得一提的是,兩人的大學相隔很近,那四年裏,他們碰面的次數也不少。
一來二去的也就徹底熟了,有時候方瀚宇出去玩還能把棠溪給帶上。
這人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做派,高中的時候還勉強有點正形,上了大學就開始放飛自我,玩的挺花,最後那一年還跟朋友合夥開了酒吧。
他家境殷實,父母也能由着他胡來,上頭有個哥哥,比他大不少,孩子都有了,所以連傳家的壓力都沒有。
方瀚宇的人生,可謂極致享樂。
忘記是從哪一次開始,方瀚宇就管棠溪叫起了妹妹。
棠溪後來有仔細回想過,差不多那個時候方瀚宇看出來她喜歡程書覓了。
這人最是識趣,看出來了以後對着棠溪說話就客氣了很多,不再沒個顧及,每天妹妹長妹妹短的。
他說:“那我喜歡的姑娘多了去了,當不成情人當妹妹也行啊,哥哥我的妹妹那是遍布全中國好嗎?”
起初他還談過幾個女朋友,後面就再也沒有了。
“唉,沒辦法,我的妹妹實在太多了,跟哪個在一起都有一大片人要傷心難過,我這麽憐香惜玉的人怎麽舍得呢,所以啊棠妹妹,跟着我混,吃不了虧的。”
仔細算起來,那幾年裏,周佳肴還在讀書,棠溪不是個愛交朋友的性子,岑歡也還沒認識,她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方瀚宇了。
後來她跟程書覓結婚離婚,方瀚宇全程都看着,該祝福祝福,該勸慰勸慰,沒做過一件叫人不順心的事兒。
這幾年他喜歡上了旅游,每年到處跑,棠溪跟他見的也就少了很多。
算算時間,他們都有整整一年沒見過了。
這人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
方瀚宇朝着棠溪走過來,眼底閃過一抹亮色,“嚯,棠妹妹今天好漂亮啊。”
平心而論,方瀚宇生了一張招小姑娘喜歡的臉,清秀斯文,偏又被那不正經的做派帶出幾分邪氣,他總是笑着說話,叫誰都跟他生不出氣來。
棠溪默嘆一聲,對上他,說話也有幾分揶揄:“方少爺這是在外面玩好了,舍得回來了?”
“那可不,一群妹妹天天給我發消息呢,哪能一直讓她們等我。”
方瀚宇那裏的妹妹是真的妹妹,他不跟人家玩暧昧,就是天生喜歡乖巧溫順的女孩子,逢年過節送點禮物的,帶着人出去玩一玩,再給介紹點好資源,整個一財神爺。
就棠溪她們那圈子裏,不少人都想扒上他,可惜,他看人眼光高着呢。
“唉,我聽說程書覓最近又來找你了,你倆什麽進度啊?”方瀚宇忽然湊近了問棠溪。
他還是個愛八卦的性子。
“你跟程書覓關系那麽好,你怎麽不問他啊?”
他們倆是從小就認識,程書覓在京城很多年,跟方瀚宇是小學初中高中同班,這麽多年感情都挺好的,肯定是比她要好的。
方瀚宇啧了聲,眉梢都是嫌棄的意味,“那少爺嫌我煩,都懶得搭理我了,我在外面玩了這麽久,這事還是陳易跟我說的。”
大家互相都認識的。
“不過棠妹妹,我看你這麽多年也沒個對象的,是不是還舊情難忘啊,你跟我說,我保證不跟程書覓講。”
棠溪:“……”
我信你個鬼。
“什麽不跟我講?”清越朗朗之聲從側面傳來,程書覓跟陳易一起出現。
兩人都是西裝革履的,陳易倒還好,他天天都穿西裝,沒什麽稀奇的,倒是程書覓,除了那些活動紅毯什麽的,棠溪沒有見過他穿西裝。
他總偏愛那些休閑舒适的衣服,最簡單的款式,卻總穿出不同于常人的氣質。
這是第一次,他穿着最正式的衣服出現在棠溪面前,長身玉立,溫文爾雅,眼角沾着幾分随意,閑适矜貴。
相對的,這也是程書覓第一次看棠溪穿着精致的禮服,畫着明媚的妝容,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縮在角落裏,說話都不會太大聲的小姑娘了。
現在的棠溪,是完全帶着成熟女性的魅力的。
兩人視線交彙只有一瞬。
棠溪挪開視線,聽得方瀚宇問陳易:“你倆怎麽也來了?”其實主要問的還是程書覓,這種宴會陳易來的不少的,程書覓很少出席。
陳易解釋道:“今兒他可不是以影帝的身份過來的,人家主辦方給的邀請函上面寫的是宜南的程總,不來不太合适。”
宜南就是程書覓家的公司,托他爸的福,程書覓半退圈之後就成了京城這邊分公司的總裁,所以陳易叫他一聲程總沒什麽問題。
陳易沒說的是,程書覓本來不打算來的,今兒折騰了一天,夠累的了,他是個懶散性子,回家倒頭就要睡,還是從陳易那聽說棠溪也在,頓時困意全消,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樣的就過來了。
路上陳易盯了他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還能說什麽。
愛情使人變态。
棠溪并不準備跟程書覓搭話,程書覓似乎意識不到這件事,還緊巴巴的湊上前去,說:“我把周佳肴送回去了,路上她哭了會,看着沒什麽大問題,你放心吧。”
陳易/方瀚宇:這是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合着這兩人又暗戳戳的搭上關系了。
棠溪顯得格外淡漠,她點了下頭,“謝謝。”
眼角餘光瞥見葉傾硯正往這邊來,棠溪對着方瀚宇和陳易道:“我先過去了,你們慢慢聊。”
她自始至終都對程書覓很冷淡,程書覓下意識的蹙眉,白天的時候态度還不錯,怎麽到晚上又成這樣了,他又做錯什麽了?
想不明白。
反正看着棠溪走過去,笑吟吟的跟葉傾硯說話,甚至還挽着葉傾硯的胳膊,程書覓就差當場表演一個眼睛噴火了。
方瀚宇跟陳易這熱鬧看的很起勁,還主動的往後退兩步,免得這火燒到自己身上。
“那個葉傾硯倒是一表人才哈。”
“對啊,我聽說圈子裏還有不少小明星想勾搭他呢。”
“聽說他還是個大學老師,有相貌有學識,溫柔儒雅,确實很不錯啊。”
“之前不都是說他跟棠溪……”
話還沒說完,兩人就被程書覓的眼刀子戳了個正着。
“月亮挺圓的咱倆出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
這種晚宴其實沒什麽太大的意思,慈善的噱頭擺出來,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來做慈善的,認認人,交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拉拉資源也就過去了。
葉傾硯一直都挺忙的,他為人不錯,幾個老總拉着他一直說話,視線落在棠溪身上的時候不免多想,畢竟,這些年葉傾硯的女伴都是棠溪。
他們總是要費力解釋一番,再過會,又各自分開了。
棠溪去找岑歡,繞了一圈,發現她捧着小蛋糕在花園裏,坐在秋千上,慢悠悠蕩着。
挺會享受的。
“哎,你怎麽就一個人吃上了?”
岑歡:“要不你也來點?”
“……不用。”
岑歡這會顯得有些情緒低落,往常棠溪看她都還挺跳脫的,難得在她身上看到煩悶。
“你怎麽了?”
“唉,我要結婚了。”
“哦。”棠溪才應下,随即瞳孔放大,“你要結婚了?!”
岑歡的家世她清楚,結不結婚的,她這個經紀人還真的插不上話,她只是很震驚,“你不是說你要浪到三十歲,拿個大滿貫才考慮結婚的嗎?”
岑歡更苦惱了:“就是說啊!但是我做不了主,我爹媽要把我給賣了,還說是賣去一戶好人家,天哪,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麽還不能婚姻自由啊啊啊!”
棠溪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刺穿了。
“那你接下來怎麽辦?”
“我跟我那未婚夫商量過了,婚後他過他的,我過我的,影響應該不大。”
但願如此。
“還進去嗎?”
“不去了,你去找葉總吧,我一個人靜靜。”反正蛋糕吃的是挺起勁的。
棠溪回去的路上,一直替岑歡感到悲哀,怎麽年紀輕輕的,就要踏進婚姻的墳墓了。
還好她出來的早。
回了大廳裏,棠溪發現燈光被調的很暗,四周的人都看不太清楚,她往前走了兩步,一束光落在她身上。
同樣的光,其餘的幾束落在了不同的人身上。
離她最近的是,程書覓。
這人真的跟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了。
棠溪顯然是不明白眼前是個什麽情況的,她見程書覓朝着她走過來,緩緩地,朝着她伸出右手。
在燈光照拂下,那只手顯得更為修長瑩潤,指節分明。
“被照到的人要一起跳舞,來吧,棠小姐。”
此刻程書覓的聲音仿佛帶着一種魔力,牽動着棠溪的身形。
很多年前,他們也是共舞過的。
在她生日的那天。
那時候只有她們兩個人,他們的家裏擺滿了蠟燭還有玫瑰,程書覓帶着她跳舞,那些舞步都還清晰的印在腦海裏,那一天地上的影子都好看的不像話。
棠溪有些恍惚,她把手伸了出去,落在程書覓掌心。
音樂響起,他們進入舞池中央。
那些舞步,都不用刻意的回想,在這方面,沒人比他們更契合。
棠溪的舞是程書覓教的,他們練習過無數次。
這大概是時隔六年他們靠的最近的一次,棠溪低着頭,還能感覺到程書覓的氣息,他應該是有話想說的,他往棠溪左耳靠了靠。
“我不想聽你說。”棠溪先他開口,她擡眼與程書覓對視,不閃躲,就那麽直視着那雙她曾經看過無數次的眼睛。
“我上次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就不該再有更多的牽扯,陳易也好,周佳肴也好,我知道他們都幫着你,我一直沒有說的那麽決絕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鬧得那麽難看,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別再打擾我行嗎?”
她明明語氣那麽柔和,程書覓卻還覺得她每一句話都鋒利無比,像是一把把鋼刀,插在他身上,每多說一個字,那些刀就往身體裏嵌入多一分。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他喉頭發緊,說這話的時候,心底一陣發酸。
“我不讨厭你,可也不再喜歡你,我只想過好我現在的生活。”
程書覓不會懂他當年說的那些話有多過分,到底有多傷人。
那是棠溪從少女時代就期待的,盼望的,最珍視的愛情,那樣美好的情感,就被程書覓一句話全部否定,心高氣傲的人,受不來這種委屈。
棠溪生怕自己一個心軟,給了他機會,就會再讓自己受一次傷。
有些教訓,一遍就夠了。
音樂結束的時候,棠溪搭在程書覓肩膀上的手放下,她提着裙擺離去,程書覓在原地站了許久,最後也只是帶着一抹自嘲的笑容離開。
他們兩個人,總是差了點什麽。
陳易都沒想過,自己好好一個副總,為了幫朋友追女人,要跑去賄賂人家燈光師。
哪來那麽巧的事燈就落在那兩個人身上。
陳易還想着這種親密接觸的機會都有了,程書覓再不給人拿下就真成廢物了。
他下來找了一圈,也沒看見程書覓人,就方瀚宇還跟個花蝴蝶一樣到處逗姑娘開心。
“哎,程書覓人呢?”
“我哪知道,估計是被棠妹妹拒絕,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去哭了。”
“……”真不愧是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