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快滾
字數:3004
日期:2021-10-29 15:15:15
黑魔術社社團教室雖然位于地下室,實際上有半截突出地面,也安裝了氣窗,但厚重的遮光絨布窗簾覆蓋住每一扇窗戶,盡忠職守地為社長提供令他能安心活動的極低光環境。
五條悟被安置在單人沙發上,看着一群黑壓壓的鬥篷人端着蠟燭繞行魔法陣,一會兒高舉一會兒畫圈,動作不同步,偏偏錯落有致,搞得跟千手觀音舞蹈表演似的。
社員們念念有詞,神色嚴肅語氣認真,沒有一人落拍或念錯,聽起來很像一回事,仔細去辨認他們念的內容,卻是一些阿布拉達度比那薩卡咪耶之類連起來意義不明的音節。
少年撐着下巴,扭曲成波浪狀的唇角顯示他忍笑的努力程度,他想看完整場儀式,才沒放肆笑出聲以免打擊參與者的積極性。
他對這場儀式不抱成功的希望,貓澤梅人那番話是自信之言還是強撐之詞,不用六眼也看得出來,若是臨時抱佛腳的雜牌軍都能搞定,魔法什麽的早就人人都會了。
黑魔術社本身他倒是不排斥,就算是業餘同好社團,相關物品的購入管道也比他這一個月前還徹底沒接觸過魔法的強吧。
領頭繞圈的貓澤梅人停下,偏斜手持式燭臺,讓白色的燭液滴到置于地面的小牛頭骨上,再将燒得剩下三分之一的蠟燭固定于上,其餘社員也各找了一枚頭骨,紛紛照做。
黑魔術社唯一的女性社員緩步踏出,全然不知自己被招生心切的社長冠上魔女稱號,她戴着純白面具,除了額部的兩根蹬羚長角和眼部細縫,沒有其餘孔洞花紋裝飾。
社員一號二號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側,分別捧着一碗血與一碗灰。
伽名月麗子站在魔法陣中央,朝前方伸直雙手,掌心向上平攤,用全副心神詠頌花了大把時間死記硬背下的咒文,沉悶的聲音自面具後傳出,一掃方才衆人叽哩咕嚕合奏,彷佛少數民族祭祀積累起的沙雕感,為幽暗的室內增添一絲詭谲與陰冷。
少女鄭重地念着诘屈聱牙的音節,對內容不熟悉導致的磕磕絆絆反倒有着神秘氛圍。
咒文尾音落下,社員一號二號向前一步,她的指尖沉入血碗又擡起,纖白的手恍若套上紅色的指套,血液順着垂落的手指滴滴答答,血珠砸在法陣白色的線條上,飛濺出或長或短的血痕。
膝蓋一彎,墨色裙擺飄揚一瞬,落在跪下的少女周遭,好像為她隔絕出一個只容許她存在的空間。
她指腹點住法陣中唯一沒有黏蠟燭人類頭骨,在額心畫了個逆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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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篷人們在她念咒文時又默默地圍成圈,搖擺着身軀,用相同的節奏重複念着『nema』,連換氣的頻率都一致。
五條悟眼珠一轉,認出那是将阿門倒過來念。
他看過的神秘學書籍裏,的确有召喚惡魔的咒文是倒着念聖經的說法,最開頭的那串不論,被推派出來的女生念的應該是某段倒過來的經文,不符合一般語言的發聲規則才如此不順。
伽名月麗子接過灰碗對空揮灑,又接過血碗往頭骨傾倒,碗中黏稠的血液流瀉而下,将頭骨染成不詳的深紅色。
少女高舉雙臂呼喊:「NE——MA——」
其他人一同高舉雙臂喊道:「NE——MA——」
他們集體定格在這個畫面。
确實是很有□□的感覺。
差點噴笑好不容易憋住的五條悟跟着舉手,捧場地喊:「NE——MA——」
不着邊際地猜測這些人要怎麽為儀式結尾,他突然發現室內多了一個咒力源。
在少年比手印開術式站起身的剎那,一道不屬于黑魔術社成員的聲音帶着笑意說:「喊一次就夠了哦。」
咚咚咚的倒地聲接連響起,五條悟才驚覺高中生們不是故意維持着姿勢不動,而是不知何時全部失去意識——都活着,呼吸平穩,應該只是睡着或輕度昏迷。
說話的生物一直站在燭光最微弱的區域,但黑暗不影響他視物。
那是位棕發棕眼的女性,雙耳上方蜷曲如蝸牛殼的角證實了她的物種,上半身只有抹胸,緊身低腰長褲露出結實的腹肌和一小段人魚線,與瞳色一致的衣物材質是亮面皮革。
她用及膝長靴的鞋尖挑起伽名月麗子趴倒後滾到她腳邊的面具,拿在手上翻轉觀察,碰了碰長角尖尖。
惡魔怎麽都穿這種貼身款皮衣?
這是能脫下來的還是她們的皮?
思維發散不妨礙他做正事,少年質問道:「你對他們做了什麽?」
惡魔雙手一攤聳聳肩,「我什麽都沒做,他們自己昏倒的。這個房間密不通風又點了一堆蠟燭,人類會缺氧昏迷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五條悟對她的懷疑未減半分,三鴉或許沒騙過他,但即使是以人類的标準評斷,三鴉也不怎麽正常,更別說影視小說作品中描繪的每個字都相信不得的惡魔,他不會因為三鴉一個就認為所有惡魔都跟她一樣不帶惡意。
他回想三鴉講解過的召喚儀式,如果這不是定向魔法陣,會現身的就是想訂契約的惡魔,但這只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裏空間太狹小人又太多,他的術式不适合使用,不然就先打了再說。
拿掉墨鏡,白發少年眯起眼。
先不論他會不會被弄暈,估計這惡魔針對的是儀式參與者,他可不認為自己最後胡亂喊一句就算參與了。
「你弄暈他們,代表你沒打算訂契約,那為什麽響應召喚?」
「懂得還挺多?」惡魔有點意外,「既然你是懂行的,怎麽讓一群說業餘都高估了的門外漢主持儀式。」
「不要轉移話題。」
對方用面具的角尖戳出在嘟起的紅唇上戳出一個深凹,「哎呀真是,現在的人類都不喜歡聊天了嗎?」
五條悟不說話,直接用了一記小功率輸出的蒼,擦着惡魔卷卷的短發将她身後的簾布絞出一個破洞。
無聲的武力震懾總算讓惡魔正經了些,但也僅僅是一些。
她伸出食指,面具懸浮在指尖上,像精品廣告展示那樣緩慢旋轉。
「你問這個是想跟我訂契約嗎?」
無辜窗簾再次成為蒼的示範犧牲品,這回攻擊範圍擴大,不再只是擦過,惡魔蓬亂短發缺失掉一部分,失去連接的棕色發絲飄落。
「好吧好吧。」惡魔戴上面具舉起雙手以示和平,「我就是借道趕個路,付出的代價可多了。」
白毛人類身上有奇特的力量,還會用奇怪的招式攻擊,若不是她為了讓儀式成功消耗太大,真要打起來她才不怕,打不贏還可以逃嘛,反正地上這堆人真死了有麻煩的又不會是她。
「但你要是想跟我訂契約,我很樂意哦。」
面具下的舌頭舔了舔嘴角,不曉得有特殊能量的靈魂好不好吃。
真要訂契約他也會找三鴉,才不會選來路不明的惡魔。
五條悟不為所動,衡量着情勢。
咒術界沒有哪一條規定咒術師要在普通人面臨生命威脅時挺身而出,他袱除咒靈沒別的特殊理由,也就是個類似天職的責任。
他做得到,不排斥做,就做了,順手而已,哪天不想做了也不會有罪惡感。
不管這只惡魔說的借道是否為真,放她走是個可行的選項,大概也是目前的最佳選項。
這固然對被她弄暈此時無力表達反對意見的黑魔術社社員不公平,不過總比他們在這裏打起來弄出沒必要的死傷好吧。
至于放走這只惡魔會不會對外面的人造成危害,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了,換成是咒靈他還會猶豫幾秒,先假裝放走再追出去暴揍一頓,惡魔?
惡魔跟他一介咒術師有什麽關系?
更何況又不是沒有惡魔混跡于社會中,也沒見那家夥做過什麽壞事,因為有學生身分就乖乖去上學,比他這個人類守規矩多了。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快滾。」
「知~道~了~你手別再對着我行嗎?我頭發的生長速度可沒人類那麽快,要養好久才能養回來呢。」
惡魔邊說邊用手指扯繞着斷掉的發尾。
五條悟的回應是手又舉高了點,正對着惡魔的臉,恐吓性十足。
他盯着惡魔化為一股夾雜着刺鼻硫磺氣味的煙霧,煙霧挑釁似的在窗簾兩個被他弄出來的破洞繞了兩圈,才從關上後理應沒有空隙的氣密窗鑽了出去。
無人支撐的面具自半空中掉落,尖角觸地,啪嚓折斷。
總算驅逐實力不明的危險源,五條悟緊繃的身軀放松下來,咒力來源于負面情緒,那個惡魔身上的咒力相當濃郁,就差明晃晃地在臉上寫她不懷好意。
他環視一地不省人事的前輩們,抓抓頭發,手機通訊錄極端簡潔的少年只得認命地親身去找人幫忙,所幸他還記得從來與他無緣的醫護室的位置。
離開的一人一惡魔都沒注意到,趴着的一群人中,有只手微微抽動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
儀式寫得我尴尬癌都犯了(搓雞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