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人
“怎麽了。”楚青檸輕笑，輕輕地拍了拍寒煙的額頭。
寒煙回過神來，看到一如往昔溫柔的楚青檸，寒煙覺得剛剛那一剎那仿若是錯覺。
“奴婢自是跟着娘娘。”寒煙立即說道。
寒煙只是一個剛飛升上來沒多久的小仙娥，受盡了欺負。那個時候，楚青檸剛嫁入仙宮，便出手搭救了寒煙。兩人相伴在一起，這一晃就快四百年了。
既是下了決心要離開，楚青檸便讓寒煙暗中收拾東西。
“我已經給芍歆發了消息，待她回來，我們便悄無聲息地離開。”楚青檸計算着，大概明日早上，芍歆便能回來。
說是收拾東西，然而真正需要帶走的也沒有幾樣。楚青檸是淩潇界第一世家傅家的小女兒，卻連姓傅的資格都沒有，若非為了聯姻，楚青檸也不可能嫁給淩潇仙君。當年出嫁，傅家為了不丢臉面，倒是給楚青檸備了不少嫁妝，可是楚青檸不喜歡。楚青檸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嫁給淩潇仙君，淩潇仙君讓下人給她置辦。
淩潇仙君雖然不喜歡她，可是對她也算是不錯了。不但把整個仙殿交予她打理，還時不時地讓人給她送些東西。尤其是他離開的三百年，也沒少讓人給她送東西。
楚青檸撫摸着每一樣物品，曾經的她是那樣的喜歡，如今看了，卻只道難過。
“這些就都留給新人吧。只是，不知道我用過的，她是否嫌棄……”楚青檸一邊兒說一邊兒撫摸着每一樣物品。
突然，楚青檸的手停了下來，那是一個簪子，用仙靈玉做的。仙靈玉是用來做仙器最好的材料，在整個仙界都極為難得。
對于仙界的女仙，一百歲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家族裏的長輩素來喜歡為自己家的女孩子在一百歲誕辰那日舉辦行歌禮。行歌禮是要給女子插上簪子的。楚青檸那時已經嫁給淩潇仙君了，淩潇仙君便在行歌禮那日，送給楚青檸一個自己親手煉制的簪子。
這簪子，按道理說該留給新人，可是楚青檸實在是不願意與人。
“娘娘若是喜歡，便留下吧。這是您行歌禮時得到的受禮，本該屬于您的。”寒煙知曉楚青檸舍不得這個簪子。
楚青檸搖了搖頭：“既然已經決定放下，帶着它又算是什麽事？藕斷絲連嗎？”
楚青檸貪戀地看了一眼這個簪子，随即一狠心，簪子頓時斷成兩段。
寒煙整個人愣在那裏。仙靈玉本就是六界最為堅硬之物，素來難以切斷。而這簪子早就被君上親手煉制成了仙器，想将其斷成兩段，就算是另外三位仙君出馬，也絕非易事，卻沒想到被自家主子一下自就切斷了。寒煙心底震驚至極，這個人還是仙界公認的沒什麽天賦與修為的淩潇仙後嗎？
楚青檸對着寒煙眨了眨眼睛，盡可能讓自己輕松一些：“只是一些小手段。”
寒煙整個人有些發懵，若這是小手段，那什麽是大手段。
楚青檸正要說些什麽，便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聲。楚青檸皺了皺眉，淩潇仙宮素來是最守規矩的，若說有什麽喧鬧聲，那也只有楚青檸成了仙後以後，有時候會鬧出一些動靜。楚青檸不由得有幾分好奇，便走了出去。依稀聽到仙娥說什麽南月門那裏有人落水了。
南月門那裏有一條湖，叫星鄱湖。那條湖的湖水那是六界至寒之物，非大能不敢進入那條湖。
楚青檸到底有幾分擔心，縱然已經決定離開淩潇仙君，只是她此時到底還擔着仙後的身份。楚青檸快步走了過去，便看到軟舞濕淋淋地靠在淩潇仙君的身上。
“你在做什麽……”淩潇仙君冷眼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運功幫女子驅散寒意。
軟舞将手背過去，将手中的東西偷偷藏入空間內，然後才擡起頭來看着淩潇仙君。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軟舞有幾分不悅，“出來走走，腳一滑就摔進去了。”
軟舞說完，冷哼一聲，剛要起身，便看到了不遠處的楚青檸。軟舞腳一軟，又跌了下去。
“你說，是不是……”軟舞有幾分擔憂地看着淩潇仙君。
“到似他的作風。”淩潇仙君将軟舞扶好，交給身邊兒的仙婢，這才看到楚青檸。
淩潇仙君已經有許久沒有看過楚青檸穿紫色以外的衣服。淩潇仙君還記得當初大婚之時，楚青檸穿着大紅色的嫁衣，嬌俏而可愛。如今四百年過去了，再見她穿紅色的衣服，淩潇仙君只覺得這種豔色的衣服也很美。
“這裏涼，你身子不好，怎麽穿這麽點兒就出來了。”淩潇仙君快步走了過去，将外衫脫下，披在了楚青檸身上。
受星鄱湖影響，整個南月門附近，都極其寒涼。而如今又是深夜，更是平添了幾分涼意。
楚青檸搖了搖頭，拒絕了淩潇仙君的好意。
“我先回去了。”楚青檸不願再與淩潇仙君有牽扯，也不願意再與淩潇仙君有所牽扯。
“等等。”淩潇仙君拉住楚青檸的手。
楚青檸轉過身，擡起頭來凝視着淩潇仙君的眼眸。一直以來，楚青檸都覺得，這雙眼睛真的很好看，像夜空一樣深邃，像星光一樣明亮。過了今天，則雙眼睛便再也不會注視着她了。
不過，這也沒什麽。人生本來就不曾完美，她擁有過就夠了。如今，不過是緣斷了而已。日後縱然有些難受，可是早晚有一日，她會徹底放下他。到時候，縱然他再驚才絕豔、風華卓絕，也與她無關。
淩潇仙君看着面前這個稚嫩的女孩兒，她尚且年幼便加進了仙宮，他是看着她長大的。不知為什麽，淩潇仙君總覺得面前的女孩兒和過去有些不同了。就在剛剛，他下意識地拉住了她，可是他卻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君上？”楚青檸喚道。
聽到這個稱呼，淩潇仙君皺了皺眉。
“你往日不是這麽喚我的。”淩潇仙君道。
“往日是我不懂規矩，汀弄仙官說得對，我不該給仙君丢人。”楚青檸強忍着心酸說道。
“你是仙後，是君，汀弄只是臣，他沒有資格說你什麽。”淩潇仙君正色地說道。
楚青檸聞言笑了笑，他就是這麽好的人，縱然不喜歡她，娶她不過是為了仙界的利益，卻會處處維護她。汀弄仙官不喜歡她，在仙宮裏權勢極大。若不是淩潇仙君處處維護她，她哪能有這般自在的日子。
“啊！”身後傳來了軟舞的慘叫聲。
楚青檸回過頭來，只見軟舞面色慘白地跌在了丫鬟懷裏。
楚青檸轉過頭來，不再看身後的景象。
一件衣服突然搭在了楚青檸身上。
“我從未覺得你丢了我的人。”身後傳來了淩潇仙君的聲音。
楚青檸聞言，嘴角微揚。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他很好，只是他們無緣。
剛回到久吉殿，流霜仙官便端來了一壺清茶。
“娘娘身子弱，喝些清茶暖暖身子，君上特意吩咐為娘娘煮的。”流霜仙官将茶放了下來。
這清茶是淩潇界的聖物，喝了可以增長仙靈，縱然是許多世家都難以喝上一壺。
流霜仙官放下茶便走了出去，她根本就沒有想到，楚青檸根本就不想喝。
“哎呦，仙君這可是好大的手筆啊，我們家小青檸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芍歆就是這個時候回來了，一襲大紅色的衣裙，明豔而妖嬈。
“芍歆姐姐……”寒煙欲言又止地看着芍歆。
“怎麽？你該不會打算絕情棄愛了吧？要不然怎麽不喝這清茶？”芍歆倒了一杯清茶，自顧自地喝了。
“是啊，我不會再愛他了。”楚青檸坦然地承認。
芍歆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寒煙趕忙将帕子遞了過來。
“你是認真的？受了什麽刺激？”芍歆踩着桌子沖了過來，露出了大長腿。
寒煙有幾分擔心，芍歆素來膽大潑辣，連仙君都敢頂撞。寒煙真怕芍歆一個想不開去找仙君拼命。
“他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我只能放下。這清茶你都喝了吧，我不會再碰的。既然決定放下他，我就不會再受他的恩惠，免得我舍不得走。你也趕緊收拾一下東西，這天馬上就亮了，我們也該走了。”楚青檸有些惆悵地說。
寒煙看着飛速變臉的芍歆，想着要不要先把門關上，免得一個不小心，讓芍歆沖出去找君上算賬。卻見芍歆大笑起來，拍了拍楚青檸的肩膀：“小妹妹，我就說嘛，你早該放下他了。那個男人既老又無趣，你喜歡他做什麽？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幾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