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蘭德爾公爵确實是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對艾倫少爺平日裏疏忽....”
“我會代為轉告....”
莉莉絲接下來與山姆和弗蘭克的對話，聽在低着頭的艾倫耳裏就像是疏遠的背景音。
吵得他心煩意亂。
艾倫滿腦子都是那些淩亂的人影說的話和記憶交錯。
莉莉絲親吻他情到濃時，煽動睫毛輕描淡寫吐露的。
‘喜歡。’
黑金斜斜靠在沙發裏，深綠色的眼瞳裏寫滿了詭秘的陰暗直勾勾的望着他，槽着古怪的音調肯定的告訴他。
‘她愛你。’
再然後，就是剛才在安靜的診療室的裏，中年牧師将糖果擺在他手心裏時鄭重的告誡。
‘記住。’
‘惡魔最擅長欺騙，因為惡魔是沒有心的。’
同樣的問題，三種答案。
呼之欲出的真相瞬間讓艾倫感覺窒息，所有指針都隐隐指向他不願意相信的結局。
艾倫以為莉莉絲多少是有點愛他的。
哪怕只是，一點點喜歡，淺薄的愛，也應該是有的。
但現實卻像是腳下蜿蜒彌漫生長茂密的荊棘，緊緊勒住這只冒昧闖入荊棘叢林的籠中鳥。
折斷他的翅膀，勒住他的咽喉。
胸口悶到，無法呼吸。
愛意越洶湧。
深藏的獄望就會因為貪婪而扭曲成執念。
艾倫有些茫然，下意識靠近他信仰的神明，緊緊揪住莉莉絲的腰間的衣服。
似乎只有僅僅抓住她的衣服，才能握住惡魔虛無缥缈的‘愛’。
....
直到從神殿裏面出來重新坐上馬車。
重新陷入黑暗的籠中鳥的，都沒能把心思從混亂的思緒揪出來。
莉莉絲站在馬車下，笑着的跟熱情天真少女坎蒂和弗蘭克揮手再見。
優雅殘忍的惡魔趁着拜別的時候，趁機掠走他們身上純淨的生命力。
籠罩在死亡陰霾下的帝都，惡魔棕色的眼眸深處像是開出罪惡的金色薔薇。
她微微泛着猩紅的指尖玩味的揉捏過坎蒂雪白的手。
聖光虔誠的力量的引誘。
讓她迫切的想用，獠牙撕爛他們的身軀，吞噬掉靈魂。
“呵呵呵....”
直到坐上馬車，莉莉絲喉嚨裏都還發出愉悅輕松的笑意。
她表情冷漠隐隐帶着興奮像是陷入熱戀的女士，品味着掠奪的來的純淨靈魂碎片，惡魔坐在馬車裏翹起修長的美腿。
精致鞋尖劃出優雅的弧度。
她伸手去摸自己圈養籠中鳥，手指一層層慢慢撥開他柔軟銀發輕輕撫摸着頭頂。
“怎麽一直不說話？”指尖讓人感到放松的溫柔力度。
莉莉絲頂着海利的臉，略微深紅的豔麗長發，盤成優美的發髻。
冬日極寒凍得她臉頰微微泛紅，更顯得臉上雀斑帶着瑕疵美，細膩的皮膚質感泛着瓷器般的光澤。
穿着一身黑色皮裘大衣，裏面穿着束腰的厚厚長裙，顯得她整個人像是冬日夜幕下高挂的月亮。
她觸及不到的內心冷冰冰的溫柔，像是惡魔精心網羅的陷阱，讓艾倫忍不住沉迷又忍不住猜測。
猜測。
莉莉絲到底是疼愛他，還是單純的滿足他的獄望。
艾倫閉着輕顫的睫毛，順從的将柔軟的臉頰湊到惡魔的指尖。
少年姣好的面容，側臉弧度很精致，皮膚摸起來就跟看起來一樣柔嫩。
病态蒼白的臉，被她捏住下巴擡起來的時候，像是有種随時會破碎的脆弱。
垂落的紫色眼眸睫毛輕顫着，呼出的氣息都缥缈成白色霧氣。
“莉莉絲，我腦袋疼。”
喉嚨裏發出小動物般的嬰咛，艾倫像是真的被冬日淩冽的寒風吹得受不了一樣。
他纖細的手按在莉莉絲身邊座椅上，在厚厚軟墊上的白皙指尖深深壓下去。
人就順勢依偎進惡魔的懷中。
嗅着她身上冷冽的薔薇香味，把半張深深臉埋近她溫暖的大衣上。
削瘦的籠中鳥像是依戀般的蜷縮在她懷裏，手臂環成半擁抱的姿勢虛虛落在莉莉絲身側。
艾倫試圖用自己纖細的臂膀禁锢她，借着親近的機會，側耳傾聽惡魔的心跳。
“咚——”
“咚——”
“咚——”
厚厚的皮毛外套撓的他臉頰有點癢，呼吸間都是令人沉迷薔薇香氣，耳邊是有節奏的卻有力的心跳聲。
一聲聲強的心跳，有力到讓人安心。
....
但是耳邊的心跳越真實，那些日常相處中的不同，就越發從陰影的縫隙中探出頭。
莉莉絲是殘忍絕美的惡魔，她的身體一半是女人，一半是骷髅。
艾倫也說不清楚，莉莉絲到底是女人還是骷髅。
他被她掐住過脖子壓在石柱上狠狠親吻過，掐的近乎窒息獠牙刺破嘴親的滿嘴是血，那個時候莉莉絲的手冷的刺骨。
冷到靈魂戰栗，令人絕望。
但有的時候，莉莉絲的手又是滾燙的，一把把他從公爵殘酷陰影下拯救出來。
雖然那次的暴行，是他誣陷。
但是艾倫一直堅定的認為莉莉絲是他的，那一刻的惡魔在他眼中就是神明。
後來就是她生病。
艾倫清楚記得那但顫心驚的一夜，他被莉莉絲帶到狹窄的卧室裏。
看着惡魔困頓在床鋪上睡去，沒多久就開始發熱高燒到滾燙。
他當時慌極了，手裏握着淬毒的匕首，蹑手蹑腳端來了退燒藥劑和食物。
悄悄回到房間，爬上床鋪埋在莉莉絲胸口祈求她的平安。
那個時候...
莉莉絲說什麽？
躺在床上的紅發惡魔，撐着頭摟他進懷裏時，棕色眼眸裏閃過淡淡的金色流光。
‘發燒的是海利。’
‘惡魔是不會生病的。’
相處的點點滴滴彙聚在一起，讓艾倫惶恐敏感的內心越發絕望。
而将注意力放在獵物身上的惡魔，終于施舍了眼神落在自己可愛的籠中鳥，溫柔撫摸他緊繃的背脊。
沉穩的聲線溫柔的摩挲耳際。
“不要胡思亂想，我真的喜歡你。”
近距離響起在耳朵音調，因為他靠在她懷裏傾聽着胸腔的共鳴顯得更讓人沉迷。
莉莉絲說的真情實感。
卑微求愛的籠中鳥，有一瞬間眼眶發熱。
不知道是因為他渴求的問題被回應，還是因為不是否認而顯得比較可憐。
“惡魔是沒有心的。”籠中鳥偷偷背着她問的問題。
莉莉絲知道真相。
因為冬日的寒風病死餓死的孤魂會給惡魔送來答案。
“很遺憾這是事實。”
莉莉絲溫柔的撫摸着他精致的面容，柔順的銀發，然後将卑微的籠中鳥抱得更緊點。
試圖行動上給他安全感。
用黑暗力量将空間隔絕開讓兩人完全沉溺在單獨的世界中，她拉着艾倫纖細的手在他驚愕的視線中穿過自己胸口。
莉莉絲依舊的頂着海利的面容，艾倫手很容易就穿透她的胸膛。
那是非常奇幻的第三視角。
艾倫感覺自己靈像是能穿過海利的皮囊，見到魔神狀态的莉莉絲，能看到她絕美的面容火焰般赤紅的長發。
淺笑着拉着他的手放入自己胸膛。
艾倫手臂仿佛浸入一個冰冷刺骨的空間。
裏面什麽都沒有，永遠的孤寂。
有的只是金色骸骨，纏在金色骸骨上肆意生長的金色薔薇。
濃烈的綻放吐露出詭異的芬芳。
艾倫忽然就哭了。
不知道是直面結果傷心，還是得到渴求的愛變成破滅的幻想。
“我不是不愛你。”莉莉絲伸手接住他滑出眼眶的淚，又抹掉了他緊跟着滲出淚珠。
把人抱到自己膝蓋上，摟住艾倫纖細的腰。
“我是愛不了你。”
“惡魔沒有心，沒有心談什麽愛。”
莉莉絲憐愛地揉着他的腦袋，溫柔的親吻艾倫落淚的眼睛，親的他心裏柔軟又苦澀。
銀色睫毛輕輕煽動，肩膀微顫。
“但是，我雖然給不了你渴求的愛。”
“不過，我給你無盡的疼愛，你渴求的絕對唯一，會擁抱你給你抹除掉一切障礙...”莉莉絲低頭捏着他虛軟的手，纖長的手指慢慢跟他五指扣緊。
她微微挪動膝蓋意味不明的頂了下坐在身上的少年，帶有征伐性的動作讓才昨天被疼愛的艾倫。
羞恥到背脊緊繃。
讓他更加想哭。
“我雖然，給不了你愛。”
“但是可以做所有愛你的事。”
“所以，你說我是愛你，還是不愛你？”
這是個謬論，而且無解。
惡魔的言語具有蠱惑性，卑微的籠中鳥明明知道自己面向的是絕望的深淵。
但是當莉莉絲擁抱着他，溫柔撫摸發絲的時候，他卻忍不住沉迷。
艾倫一生髒到發臭，唯獨渴求惡魔的愛，視作唯一。
可是殘酷的惡魔卻告訴他，她沒有心，沒有心自然就不會有愛。
所以他卑微的渴求，偏執的妄想，永遠都不會有回應。
就像瀕死之人永遠等不來光明。
可是莉莉絲确實疼愛他，即使她的疼愛總是溫柔中夾雜着殘酷的刀刃。
但是她滿足了他心願，所以貪婪才會順着背脊慢慢霸占他的靈魂，讓他變得不滿足只是被疼愛。
期盼得到更多更多。
過度的期望招來痛苦。
艾倫濕潤的紫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擡起來，
緊緊盯着莉莉絲絕美面容，像是想看進去那雙像是鎏金色的眼眸深處。
帶着濕意的顫音，輕的幾乎聽不到。
“莉莉絲真的會永遠疼愛我？”
“永遠疼愛你。”
莉莉絲對自己圈養的金絲雀真的很溫柔，親吻過他的額頭，撫摸着他的背脊。
親口許諾。
她不介意在他有限的生命裏賜予他無盡的疼愛。
畢竟這對于惡魔漫長的生命不值一提。
而且人類在有限的生命裏總是不專心，現在信誓旦旦說出來的誓言再真誠再動人，都不代表他将來不會轉頭懷着熱情奔向別人。
相比下惡魔更純粹
它們永遠忠于契約。
........
坦露的真相，并沒有解決問題。
反倒是讓兩人之間彌漫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那像是勒住艾倫靈魂的鎖鏈，越鎖越緊讓他無法掙脫。
艾倫纏着莉莉絲在馬車裏，讓她說了很多遍喜歡他。
聽着莉莉絲用低沉又隐隐透着殘忍聲線，在他耳邊一聲聲的說喜歡。
說的艾倫臉色潮紅，渾身骨頭都軟了。
明明是他渴求答案，最後卻被惡魔展露的真相，弄的悲戚又可憐。
艾倫感覺自己又輸了。
他和惡魔的角逐，無論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都已他被碾壓作為結尾。
這是無法掙脫的宿命。
....
回到城堡中。
艾倫對莉莉絲再也沒有主動提起愛不愛的問題。
他像是忘掉了那天發生的事情，依舊在莉莉絲教導下學習知識。
似乎對于獲得力量變得格外熱衷，經常紮入惡魔劃分的地界中廢寝忘食。
當然莉莉絲身邊，他依舊敏感纏人，偶爾吃醋大發脾氣歇斯底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