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替身

第38章

程諾不是很贊同陳冉罵人的做法，但不得不說，聽完陳冉痛罵林亦言的那番話後，心裏确實好受了些。稍稍調整了下情緒，她推開陳冉，感激地笑笑，說：“吃粉吧，再不吃就軟了。”

陳冉皺着眉頭，仔細端詳她的臉，除了氣色差點，沒看出什麽異樣，眉心舒展，松了口氣，放開她。

回到位置上，拿起掉落的平板，看到暫停畫面裏沈嘉文帥氣的一張臉，陳冉突然就興奮不起來了，晃動的眼神瞟了眼旁邊的程諾，關掉視頻，說：“我們還是看點別的吧。”

程諾剛剛說了自己和林亦言分手的原因，提到了沈舒怡，提到沈嘉文是沈舒怡的弟弟，陳冉應該是怕她看到沈嘉文膈應。程諾沒有阻止她。

換了個節目，陳冉把平板放好，別扭地說：“對不起啊諾諾，我不知道我老……沈嘉文是那個人的弟弟，以後我再也不粉他了。”

程諾又感動又想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有些慚愧的小眼睛，表情認真地說：“你粉誰是你的自由，不用因為我有任何顧慮。而且……我對沈嘉文其實也沒有什麽意見。”

雖然現在看到沈嘉文就會聯想到沈舒怡，程諾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她也清楚，沈嘉文是個局外人，她所有不好的情緒都不是因為沈嘉文，大可不必為此就讓陳冉脫粉。

陳冉沒再說什麽，不過在那之後都沒有在她面前提到沈嘉文這個名字了。平日裏大大咧咧粗心大意的人，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做到如此小心謹慎，這份體貼讓程諾很是感動。

放長假是過瘾的，收假後就是苦逼的，因為要補課。收假後第一天補的是周五的課程，這天剛好有趙越的兩節傳播學。

進入階梯教室，陳冉習慣性地往前排走，走着走着，被程諾拉住衣袖，回頭去看：“怎麽了？”

“我們坐後面吧。”程諾拉着她往後走。

陳冉看看前排無人占領的絕佳聽課位置，又看向程諾，不解道：“你平時不都喜歡坐前排嗎？”

程諾抿抿唇，說：“以後傳播學都坐後面。”

陳冉還想問為什麽，眼眸流轉，看到抱着教案提前進入教室的趙越，頓時心領神會，不由分說推着程諾往後排走。

趙越一身熱汗走進來，踏上講臺，拿起保溫杯時，看到程諾和陳冉往後走的背影，擰杯蓋的動作頓了頓，心底一嘆，又把杯子放下了。

程諾就是為了躲趙越才故意坐後面的，陳冉看出來了，落座後，用書本擋住腦袋，壓低音量問她：“趙老師也知道了嗎？”

程諾知道她問的是自己和林亦言分手的事，掀開眼皮，看了眼講臺上的人，忙又低下頭，輕輕“嗯”了聲。

陳冉想到趙越和林亦言的關系，眉心糾結，說：“那以後上趙老師的課你多尴尬啊。”

程諾不置可否。她倒不是怕尴尬，只是想到以後每周都要上兩次趙越的課，看到趙越總是免不了想起那個人，心裏不舒服。

她是真的想盡快忘掉林亦言，可是哪有那麽容易？身邊的人總是時不時就讓她記起，防不勝防，躲都躲不掉。

程諾最近胃口不太好，因為天氣越來越熱，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失戀。她自己沒覺得有什麽，本身也不是個吃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她現在一心只想學習，因為這樣就能讓她暫時忘掉那些不愉快。除了吃喝拉撒睡，她基本上課本不離手，這幅拼命的樣子倒是符合她年級第一的身份，陳冉卻看不下去了。

周三下午沒課，程諾待在宿舍裏看書，陳冉不知道從哪裏借來一個電子秤，“砰”地一聲放到她腳下。

程諾低頭一看，不明所以：“你幹嘛呀？”

陳冉拉她起來，指着地上的稱命令道：“站上去。”

“……”程諾聽話地站了上去。

顯示屏上現出數字，42公斤。程諾一下子傻眼了。

陳冉又是羨慕又是心疼，捏捏她的腰，又捏捏她臉皮，說：“諾諾，再不好好吃飯你要瘦脫相了。”

程諾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幾個數字，幾秒鐘後，擡頭，看着旁邊一臉憂心忡忡的陳冉，揚唇一笑，故作輕松地說：“失戀真好啊，都不用減肥自己就瘦了。”

程諾平時飲食規律，成年後體重一直保持在九十斤左右，這對于只有一米六三的她來說已經算瘦了，沒想到短短一周居然掉了六斤。

陳冉看她這幅強顏歡笑的樣子實在不忍，将她拉下電子秤，表情嚴肅地說：“今晚我們出去吃吧，我請你吃大餐。”

程諾“噗嗤”一笑，說：“還吃大餐，你上個月欠我的五百還沒還呢。”

陳冉一噎，心虛了一秒鐘，又梗着脖子說：“一碼歸一碼，反正你不能這樣下去了，今天你必須吃頓好的。”

“……”程諾架不住她軟硬兼施，最後妥協道：“好吧，今天吃頓好的。不用你請，我請你。”

學校西門外面就是步行街，有很多美食，兩人商量後決定去吃火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可怕的體重刺激了，程諾這次胃口大開，大口吃菜大口吃肉，最後實在裝不下了才放下筷子，紙巾一抹嘴巴，挺着吃成球的肚子感慨道：“好久沒吃這麽飽了。”

陳冉被她這幅暴飲暴食的模樣驚到了：“我是讓你多吃點，但也沒讓你這麽吃啊！你還走得動嗎？”

程諾确實撐到了，摸摸鼓起的胃，秀眉一皺，可憐巴巴地說：“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呗。”

陳冉撫了撫額，說：“那你坐會兒吧，我去下洗手間。”

“嗯嗯，去吧。”程諾笑嘻嘻地說。

陳冉一走她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呆呆坐着，兩眼無神地看着店裏其他客人。

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嘿！”

程諾以為是陳冉回來了，仰着笑臉扭頭去看，看清那人五官後，臉上笑容倏然淡去。

如果提前知道徐佳佳會來這裏吃火鍋，程諾打死也不選這家店。

徐佳佳穿着白色吊帶裙，朝氣蓬勃，化着精致的妝容笑盈盈看着她：“果然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程諾和徐佳佳是第二次見面，真是一次比一次尴尬，而且每次尴尬的還都是她自己。她不知道該擺出什麽的表情才合适，面對這樣熱情的徐佳佳，嘴角微動，沒什麽情緒地“嗯”了聲。

徐佳佳見到她倒是很欣喜，眉飛色舞地說：“我室友說這家火鍋不錯，我來試試。你也是來吃火鍋的嗎？咦，你和同學來的？你們這是已經吃完了？”注意到她們桌上的一片狼藉，徐佳佳一連串的問題往外冒。

程諾又“嗯”了聲，态度比之前冷淡了些。她希望對方能感覺到她的冷淡，識趣地早點離開。但徐佳佳好像沒有這個自覺。

“那你們是不是要走了？”徐佳佳又問。

“嗯，等我朋友出來。”程諾語氣盡量平和，心裏默默安慰自己，沒事，吵就吵點吧，反正要走了。陳冉去趟廁所也不久，程諾頂着個圓滾滾的肚子站起來，拿起自己和陳冉的包包想先去把賬結了。

徐佳佳拉住她：“先別走啊。”

程諾下意識地甩開她的手。

徐佳佳愣了一下，倒也沒想太多，湊過來，小聲問她：“你最近跟我表姐有聯系嗎？”

程諾已經幾天沒有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了，她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了，沒想到徐佳佳一個問題又把她打回原型，心口一陣窒息，她臉色變得僵硬，戒備地看着徐佳佳，抿唇不語。

徐佳佳就跟缺心眼兒似的沒發現任何端倪，親昵地挽着她胳膊，自顧自說：“你們肯定天天聯系。是這樣的，我表姐不是在A市陪嘉文參加《訓練營》嘛，我想去看現場，想問問她有沒有票，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又把我拉黑了，微信發不出去手機也打不通，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她啊？”

“抱歉，不能。”程諾面無表情地掙脫她的手，到了前臺結完賬，強忍着不适快步走出火鍋店。

徐佳佳不依不饒跟了出來。徐佳佳以為她是跟自己不熟所以才拒絕幫忙，退而求其次地說：“那不然你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呗，我自己跟她說。”

程諾突然覺得心好累，她把自己藏在暗處，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她臉上的脆弱。看着糾纏不放的徐佳佳，她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地說：“她難道沒有告訴你，我們已經分手了嗎？”

“……啊？”徐佳佳顯然是不知道的。但她沒有像陳冉那樣一驚一乍，只是在短暫的疑惑之後恢複了平靜，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聽到這個的結果，無意識喃喃出聲：“這就分了？這次也太快了吧。”

程諾心口一痛，緊緊咬着牙。

兩個月的戀愛，不，是她自以為的戀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如同一個笑話。

或許徐佳佳是無心的，但程諾卻控制不在自己把怨氣撒到這個林亦言的表妹身上。她兩只手緊緊攪着包包帶子，聽到自己陰陽怪氣地說：“其實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那天問我是幾號，我都不知道原來5月4日是那個人的忌日。”

徐佳佳心裏咯噔一跳，眼神飄忽：“哪、哪個人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沈舒怡啊，你表姐心裏念念不忘深愛的那個初戀。”程諾臉上笑着，心裏卻是針紮一樣疼。

徐佳佳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從震驚變成了慌亂，因為她看到程諾眼眶紅了。那雙大大的杏眼裏瞬間蓄滿了淚水，卻強忍着不落下，晶瑩脆弱，誰看了不為之動容。

程諾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她不想在那個人的表妹面前丢臉，吸了吸鼻子，轉身往外走。

“程諾。”沒想到徐佳佳又追了上來。

程諾停下，因為突然想起陳冉還沒出來。她沒有回頭，急促地呼吸，平複情緒，把眼裏的那些熱意逼了回去。

徐佳佳也沒有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無措地搓搓手，懊惱地說：“對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分手了。”

程諾心底嗤笑。為什麽每個人都跟她道歉？她現在真的好讨厭聽到這三個字。

徐佳佳看了看四周，怕被人聽見，上前一步，繼續說：“我剛剛不應該那麽說的，你說分手的時候我是真沒想到，我以為你會在她身邊待很久。”

如果不是知道了沈舒怡的存在，程諾也以為她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她還是轉了身，想阻止徐佳佳不要再說了。

徐佳佳卻以為她對自己的話感興趣，滔滔不絕地又說：“我也不瞞你了，曼曼姐，就是那個女明星黎曼，她跟我表姐交往過，一年多的時間算久了吧，可是我姐從來沒留她在家裏過夜過。但是那天我去我表姐家，看到她家裏好多你的東西，我猜你肯定在她家住過不止一次。”徐佳佳抓抓耳朵，“我以為你對我姐來說是特別的，沒想到……”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分了。

程諾內心震動。黎曼沒有在林亦言家過過夜？？？這倒是令她挺意外的。

不過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她們第一次做的時候，程諾就感覺林亦言技術一般，甚至可以說是生疏，那點技巧怎麽都不像是有過性—生活的人……當時她太害羞忘了問，心裏只是存疑，這下終于證實了。

想到那一夜，程諾麻木的內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極速跳動起來，但很快她又想起她們每次歡—愛時林亦言都不讓她碰，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清醒過來。

黎曼沒有和林亦言做過，很有可能連沈舒怡都沒有，她是林亦言第一個睡—過的人。對于林亦言來說，或許她确實是特別的。所以呢？

徐佳佳這番話并沒有讓程諾感到半分欣喜和慶幸，反而讓她覺得更可悲了。

林亦言允許她在她家留夜，也只能證明相比于黎曼，林亦言對她的身體更感興趣罷了。

除了肉—欲，林亦言還給過她很多特殊待遇，比如那串鑰匙，那個用她們兩人生日設置的密碼……作為一個情人，林亦言對她可以說是足夠縱容寵溺了，可是那又怎樣？

程諾曾經也天真地認為自己是特別的，可是再特別又如何，她永遠比不上沈舒怡在林亦言心裏的分量。

就像黎曼說的那樣，她們這些人，不過都是沈舒怡的替身。

徐佳佳說了一堆，程諾卻不吭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目光審視着眼前人。

比起林亦言的前任黎曼，程諾完全是另一種類型，斯斯文文，幹幹淨淨，看着很乖巧，眼睛一紅她都忍不住心疼了。徐佳佳看她表情好像很糾結很痛苦，想幫她一把，說：“我感覺我表姐挺喜歡你的，她這人就是高冷不太好相處，不過你跟她撒撒嬌說說軟話，我覺得還是可以挽回的。”

挽回？有必要嗎？

程諾收斂神色，挺直腰杆，看着熱心還有點迷茫的徐佳佳，握拳，提起一口氣，難得硬氣地說：“我想你誤會了，這次不是她甩的我，是我不要她了。”

“什、什麽，是你甩的我表姐？！”徐佳佳大為震驚，大概是沒想到林亦言這種有顏有錢的優質禦姐，竟然會被她一個窮學生甩吧。

程諾心底突然生出幾分暢快，昂起頭顱，不卑不亢地說：“至于你說她喜歡我？抱歉，我一點都不稀罕。”

因為那太假，也太廉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