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替身

第6章

發燒？

程諾伸手摸摸自己額頭，又摸摸臉，沒發現有什麽不同，只感覺頭好像更暈了。

林亦言看到她這副呆萌的模樣，有點好笑，抓住她細細的手腕，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蛋，還有因為沒睡好充滿血絲瞳孔卻很亮的雙眸，輕聲問：“難受嗎？”

“嗯。”帶着重重鼻音的單音從殷紅唇瓣裏擠出來，聽上去好像多了幾分委屈。

林亦言心裏微動，握緊她的手，拉她上車。

程諾被她拽着，兩只腳輕飄飄的，直愣愣地問：“去哪兒啊？”

林亦言回頭看了她一眼，态度有些強硬：“帶你去看病。”

“……”

生病了沒什麽精神，程諾毫無反抗之力，就這樣被她塞進暖氣充足的車裏。

車門關上又打開，林亦言繞過車身從另一邊上來。

“咔噠——”

鎖扣輕微的聲響，清淡的香水味從堵塞的鼻腔掠過，程諾緩過神時，安全帶已經被扣上了。

看着突然湊近的林亦言，程諾渾身緊繃，赧然地垂着眼：“……謝謝。”

林亦言稍稍偏頭，因為離得近，能感覺到她說話時呼出的略微滾燙的氣體，帶着少女獨有的馨香。

因為發燒，她唇瓣顯得更加豔麗。林亦言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看見她被風吹亂的劉海，忍住了伸手幫她理順的沖動，身體坐直回去，語氣溫和：“附近有家診所，我們去那裏看看。”

程諾平時有點發燒感冒都是去的校醫室，但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學，校醫室應該也不開門。她不清楚附近到底有沒有診所，只能順從地說好。

車子開了幾分鐘就到了。

這是一家社區醫院，規模不大，因為來得早沒什麽病人，不用排隊。

護士幫忙量了體溫，程諾确實有點低燒。聽完她簡單描述感冒發熱之前的經歷後，醫生一邊開單一邊說：“先做個血常規吧。”

程諾拿着單子準備去抽血。

“那邊。”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程諾看過來，發現提醒的人是林亦言，突然想起電話裏對方說是出門辦事：“林小姐，你不是還有事嗎？”她不想因為自己一點小事耽誤人家。

林亦言雙手揣進兜裏，淡聲：“不着急。”

程諾還想說點什麽。

“程諾——”

護士在喊人了。

“去吧。”林亦言下巴點了點那邊。

程諾只好閉上嘴，先去抽血了。

化驗結果很快出來，确認了只是因為受寒引起的普通感冒發熱，醫生安慰她說：“沒什麽大問題，給你給點藥，回去好好休息。”

程諾聽到要吃藥，下意識皺眉，問：“醫生，我可以打針嗎？”

站在身後旁聽的林亦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醫生：“可以是可以，但你身體免疫力有點低，最好是配合藥物一起吃，這樣好得快。”

“好吧。”左右都逃不開吃藥，程諾只好認命。

護士給她打了一記屁股針，程諾扶着屁股從診室出來時，看到林亦言拿着一個塑料袋子等在門外，她有些詫異：“你幫我去拿藥了？”

“嗯。”林亦言把袋子給她，“上面都有标記，你按照指示吃。”

程諾打開袋子清點。除了一盒感冒靈沖劑，裏面有兩種不同的白色藥片，一日三餐吃三天，一次吃三片。

林亦言見她一臉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藥片，秀氣的眉毛一會兒舒展一會兒又擰成麻花，猜測道：“你怕吃藥？”

程諾擡起頭，對上她帶着詢問的眼神，窘然道：“也不是怕……是我太笨了，每次吃這種需要吞服的藥都會卡喉嚨，咽不下去藥的味道就會出來，特別苦的。”

這麽大個人了連藥都不會吃，聽上去怎麽都像個弱智，可程諾偏偏就是學不會……

林亦言聽着她“有趣”的經歷，莞爾一笑。

是在笑話她嗎？程諾咬了咬唇。

手裏的袋子突然被拿走。

林亦言笑意收斂，看了眼袋子裏的那些藥片，說：“下次吃之前你可以試試先把藥片掰成幾片，這樣就不容易卡住了。”

袋子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程諾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林小姐是在教她怎麽吃藥？

對方沒有笑她，程諾反而覺得更丢臉了，摸了摸藏在頭發底下燒得滾燙的耳朵，臉上紅暈又深了幾分，低頭小聲說：“我試試。”

休息大廳裏有熱水提供，程諾看見了，走過去想接杯熱水。

林亦言識破她意圖，攔住她：“吃過早餐了嗎？”

程諾搖頭，猛然想起裝藥片的袋子上标注的“飯後服”這幾個字，臉上讪讪：“我忘了。”

“……”

程諾感覺自己腦子被燒壞了一樣，整個人迷迷糊糊。以至于兩個人出了社區醫院，被冷風一吹，她才想起拿藥的錢是林亦言幫她出的，忙掏出手機，用微信給對方轉了個紅包。

林亦言走在她前面，聽到手機響，以為是什麽信息，卻見女孩燦爛迷人的笑臉出現在列表上方，頭像上多出來一個紅色的數字“1”。

林亦言點開，發現是個紅包，手指一頓，轉過身，表情要笑不笑地看着後面的人：“這什麽？”

“阿嚏——”幹冷的空氣吸入口鼻，程諾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伸手捂住口鼻，聲音悶悶地從指縫中溢出，“剛剛的藥錢。”

“……”林亦言沒有點開那個紅包，手機放回兜裏，見她頭發給風吹得淩亂，腳步挪了一下，幫她擋住寒風，“先上車。”

車裏有暖氣，程諾後背陷入柔軟的座椅裏，仰着頭，好讓堵塞的鼻子能順氣些。

林亦言手扶着這邊的車門，彎着腰，目光在她紅暈未褪的臉上轉了一圈，說：“等我一下。”

？

程諾眼睜睜看着她幫自己關好車門，卻沒有立刻上車，而是邁開腿往某個方向走。

林小姐是要去幹嘛？

車窗上結了一層霧氣看不清，程諾用袖子擦掉，視線追随那道背影。

她看到林亦言進了旁邊一家餐飲店，過了一會兒，提着一個打包盒子出來。

林亦言步子邁得很大，表情淡定從容。她好像從不畏冷，每次都穿得很少的樣子，修身利落的長大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體，身姿修長挺拔，烏發紅唇，是黯然天地裏的一抹豔色。

朦胧的霧氣再次填滿玻璃上的空缺，程諾收回窺探的目光。

車門被人打開，一條筆直的長腿邁上來。空氣裏多了一絲冷意，還有淡淡好聞的香水味。

程諾偏頭看過去，嘴唇動了動。還沒等她開口先問，林亦言把東西遞了過來：“給你買了份粥。”

程諾看到她去買吃的，但是沒想到竟然是專門去幫自己買的，表情愣住：“給我的？”

林亦言不置可否：“你不是說還沒吃早餐？”

程諾心中震驚之餘，又湧起一絲微妙感。

“謝謝。”她接過那碗熱粥，看着打包盒上的商标，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怎麽不吃？”林亦言看着她。

程諾抖開眼皮，生病的臉上多了幾分呆愣和迷茫：“林小姐，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林亦言若無其事地挽了挽頭發，褐色的眼眸總是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什麽情緒，她不答反問：“哪裏好？”

程諾今天才知道，原來生病也可以壯膽。

這位姐姐眼睛很能迷惑人，前幾次程諾都不敢直視，此時此刻好像沒了顧忌。側着身，她直直看着林亦言的眼睛，輕輕地說：“昨天你冒雨送我，今天又親自帶我來看病。林小姐，我們根本不熟，甚至可以說是陌生人，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三番兩次對我這麽好。”

林亦言坐的時候很随性，卻不随便，一只手搭着方向盤，聽完她的發言，眸底漫上一點清淺笑意：“我記得昨天，你還說我是個好人。好人做好事需要理由嗎？”

“現在我不這麽想了。”

“那你怎麽想？”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好，”程諾努力保持理智，或許有些冒犯，但她說得很直白，“太過殷勤，肯定是別有目的。”

林亦言眼中的笑意慢慢斂去，慵懶側着的身體慢慢挺直，與她對視良久，突然又笑了起來。

程諾不知道她為什麽笑，沒來由地緊張。

“你真的讓我很意外。”拖長的尾音耐人尋味。

“……什麽意外？”

“本來我還不想那麽着急。”林亦言身體靠過來，呼吸逼近，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既然被你識破了，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

程諾故作鎮定地繃着臉，兩只手悄然握緊。

林亦言一只手搭在她座椅靠背上，看她眼神慌亂，小臉一點點漲紅，直截了當地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很舒服。姐姐很喜歡你，你要不要和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