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惡魔
刺客來勢洶洶,斷情不敵,眼睜睜地看着刺客靠近馬車而大怒,拼命砍殺,待近前卻發現刺客倒地身亡,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他手中的刀斷成了幾截。
車內的溧陽端坐,氣息不穩,目光凝在裴琛的身上,上下打量裴琛一番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刺客。
裴琛垂着眼簾凝着自己發抖的右手,方才她在情急下以巧勁捏斷劍,手腕卻熬不住了,她用左手按住發抖的右手,朝溧陽微微一笑道:“殿下,我說過我不是累贅。”
溧陽面無表情,眼中古井無波,馬車內外驟然安靜下來,顯得格外詭異。
“你的手可是傷了?”溧陽終于從寂靜中找出自己的聲音,方才一刻,生死循環,她似乎感受到了裴熙的存在。
轉瞬即逝,什麽都沒有了。她很失望,而裴琛反握住她的手低笑一聲:“殿下安好即可。”
溧陽收回自己的手,默默看向車簾外的斷情,“刺客如何了?”
“方才那一個還活着,刀距離心髒還有幾寸距離,你找大夫來救。”裴琛睥睨着斷情,添上一句:“你的防衛能力差了許多。”
斷情愧疚,裴琛的聲音讓人心尖發顫。
馬車很快再度出發,斷情留下善後,裴琛忽而不說話了,阖眸沉思。
走了一刻鐘,馬蹄嘶鳴,裴琛驀地伸手抱住溧陽,溧陽驚駭,出于本能摟住裴琛。
刀光劍影間,裴琛抱着溧陽逃出馬車,馬車轟然炸開,兩人在地上滾了須臾,接着刺客蜂擁而來。
寂靜的街道上,風聲鶴唳,公主府的護衛上前拼殺,敵衆我寡,侍衛接連倒下。裴琛從地上爬了起來,抵唇咳嗽兩聲,将溧陽護在身後,“你跟着我,別動。”
話音剛落,刺客一刀砍來,裴琛踢起地面的刀,伸手捉住,風馳電摯,她握緊刀先沖了出去。
“裴琛。”溧陽驚恐。
回應溧陽的是刀劍碰撞的聲音,溧陽怔怔看着在黑衣人中間穿梭的身影,原來一個人的能力與病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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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琛病弱,卻能扛得起重擔。
公主府侍衛接連倒了下來,裴琛手中的刀被鮮血染紅,血從指縫中滲出,溧陽屏住呼吸,看着少年人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裴琛并不畏懼,甚至有些快慰,鮮血讓人警醒,居安思危。
當刺客都倒下後,她猛地醒悟過來,凝着手中的刀,鮮血浸滿,刀刃翻卷,而溧陽幾乎沖了過來,
“裴琛……”溧陽唇齒輕顫,淚眼婆娑,眼中的水色在月光下散着光,而裴琛朝她微微一笑,當即扔了刀,“幾個刺客罷了,莫要害怕。”
不要害怕,算不得大事。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遠處傳來馬蹄聲,兩人齊齊轉身,幾乎在轉身的同時,裴琛将人藏在身後,目光驟然陰狠。
來的是巡防營的侍衛,待見到滿地屍骨後,為首的指揮震驚,下馬呵斥:“爾等是何人?”
“孤是溧陽公主。”溧陽緩緩從裴琛身後走了出來,月光下身子颀長,淡然平靜地站在了裴琛面前,“刺客被殺盡了,你們才出現,巡防營辦的好差事。”
指揮立即下馬請罪,同時,斷情趕了過來,看着自己的下屬屍體痛心疾首,忙去溧陽公主面前請罪。
溧陽揮揮手,“你的罪,回去再議。”
夜色漆黑如墨,滿地屍首,公主府十餘個護衛加上刺客的屍身,足足有三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血腥味撲鼻而來。
巡防營指揮使目瞪口呆,京城素來太平,他們幾時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而兩位當事人如從血海中走來一般,尤其是裴琛,面色發白,臉上沾染鮮血不說,渾身浴血,更若地獄來的惡魔。
裴琛淡然地脫下外衫丢給斷情,走到斷情的馬前,翻身上馬,一氣呵成,她看向溧陽:“今夜不安穩,我送殿下回府,剩下的事情交給指揮使了。”
指揮使立即揖禮應承下來。
溧陽看着裴琛,蒼白的面容上血跡在火把的照耀下極為醒目,她慢慢地伸出手。裴琛伸手将她拉上馬,兩人共乘一騎。
一路上,再無風波。
到了公主府外,裴琛跳下馬再将溧陽接下來,府門前寂靜無聲,兩人無聲對視一眼,很快,溧陽側開眼眸,裴琛淡笑。
公主府家令等人匆匆趕來,驚訝不已,溧陽慣來穩重,命人去放水,主動說道:“時辰不早了,小公子不如休息一夜,梳洗好生安睡一夜,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裴琛精疲力盡,聞言也不拒絕,瞧了一眼自己被血染透的雙手,微微握拳,身上似乎還有一股力量。
溧陽見狀緊緊蹙眉,她似乎撿到了一個寶貝,裴琛是個無底洞,讓人看不清。
幸好,裴琛不是敵人。
目送裴琛離開,溧陽見狀立即去找幕僚皇甫先生。
皇甫先生是一位年過三十的女先生,婢女将她直接請入公主的卧房,等溧陽沐浴回來,斷情也來了。
皇甫儀正拿着斷情在刺客身上找到的證據,一塊江湖令牌,江湖門派衆多,買.兇殺人不算稀奇的事情。看過之後,皇甫儀搖首,“可有活口?”
“有,在救治。”斷情回道。
“那就先救治。”皇甫儀看向溧陽,“殿下如何看?”
“殺我者自然不可留,我要的是幕後兇手。”溧陽說道。
皇甫儀颔首:“江湖人重義氣,不會供出幕後兇手,再者下面的人執行命令未必知曉誰才是買家,殿下不如讓人搗了整個門派。”
“斷情,你去辦。”溧陽快速下了決定。
斷情心下一緊,不敢耽擱,立即去辦。
皇甫儀握着令牌,身上微微後傾,看向殿下:“殿下今夜可有收獲?”
“想必先生也聽到了,裴琛以一擋十,沒有她,我今夜便死了。我決定與裴家聯姻,您覺得呢?”溧陽語氣肅然,她決定的事情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光裴琛一身深不可測的功夫,她就不吃虧。
皇甫儀觑着面前冷厲的公主,颀長的身形看似随意地站在桌旁,無形中散着不可小觑的威儀,她想了想,說道:“殿下的決定也是不錯的,尤其是太後的支持。”
都說太後年邁,可太後擅長養生,再活二十年都有可能。她颔首:“臣覺得裴小公子深不可測,殿下切勿松懈。”
聰明人過于狡猾,尤其是隐瞞實力多年的裴琛,小小年紀,心計深沉,未必簡單。
“孤喜歡與聰明人在一起。”溧陽松了口氣,她與裴琛今夜也算一起走過屍山血海,生死與共過。
皇甫儀冷笑,“此事還需太後賜婚,二殿下與晉陽侯世子的親事定下來了。”
“二妹覺得晉陽侯世子是塊寶就讓她樂去。”溧陽無暇顧及明瀾,前一世明瀾沒有嫁給世子,晉陽侯世子這樣的男人天生喜歡掠奪,欺男霸女。明瀾性子驕傲,怎麽會與旁人分享一個男人。
兩人在屋內商議至半夜,客院裏的裴琛累得倒床就睡,一夜好眠不說,早晨也沒醒。直到溧陽下朝回來,她才悠悠醒來。
剛有了些意識,她便感覺渾身被撕扯一般又酸又疼,疼得她再度吸氣,溧陽卻扶着她起來,随着大夫進來診脈。
裴琛靠着溧陽,渾身無力,只覺得溧陽身上很軟,也很香。
半晌後,大夫說道:“小公子過度疲勞,好好休息兩三日就成了,我開些滋補的藥喝下去,調養調養即可,切勿再鬧了。”
裴琛沒聽明白,什麽叫切勿再鬧了,怎麽就是鬧了……
大夫很快出去了,溧陽扶着她躺下,“我讓人去裴府給顧夫人傳話了,你在公主府休息兩日。”
“嗯,今日初三了,我是過了初八再走嗎?”裴琛躺下後嘀咕一句。
話音落地,溧陽渾身一僵,逃命似的離開了。
裴琛:“……”自己說的是實話呀,休息兩三天都已經是初五初六了,中間就隔着初七這一日,不如過了初八再走。
自己沒有算錯的。
很快,裴琛就沒有心思想七想八了,全身拆骨頭般的疼,尤其是手腕,完全使不了勁。
當真成了廢物。
在床上躺了兩日,終于掙紮着下床,婢女貼心給她準備了一個輪椅。
裴琛看着輪椅半晌沒說話,瞪了輪椅一眼,自己扶着牆走出去,跨過門檻,正在屋檐下聞到新鮮的空氣後,整個人感覺脫胎換骨。
作了兩個深呼吸,卻見一女子走來,她眯住眼睛,是皇甫儀。
上輩子被萬箭穿心的皇甫儀。
裴琛站直了身子,皇甫儀慢吞吞走近,朝她揖禮。
婢女們搬來幾案凳子,兩人在院子裏坐下,接着,所有人都退下。
裴琛抿了口茶,姿态優雅,她看向皇甫儀,此刻的皇甫先生才三十歲,她按住不忍,笑吟吟開口:“先生尋我,是為了殿下?”
“殿下去求陛下賜婚,被陛下罰了,眼下正跪在宮門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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