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嗷◎
寧枝在給離淵講述記憶幻境中發生的事時,一絲疑惑忽然浮上心頭。
欸,魔修破月受了重傷顯然是跑不遠的,為什麽離淵不繼續去追,反而留在原地問起她玉佩的來歷呢?
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離淵在觸碰玉佩時神情似乎是有些懷念。
寧枝眨眨眼,這是天昀子邵青瀾的玉佩,難道離淵和他相識?
“好,我知道了。”等寧枝講完,離淵輕輕颔首,她所說的雲破月在百年前放出魔将引起魔潮,正是他所經歷過的。
離淵終于還是把視線放到了寧枝身上。
他記得自己這弟子說患了不治之症,這廂一查探,果然身體虛弱無力,竟是連維持自身周天法力運轉都做不到了,如同沒有修煉過的凡人一般。
他不擅長與人交流,沉吟片刻,終于擠出句話:“宗門試煉已經結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寧枝卻壓根沒想結束話題,追問他:“師尊,你可知道天昀子邵青瀾麽?”
“自然知曉。他是我多年故友,不過已經在百餘年故去了,這座府邸就是他之前的居所。”
不過世人皆知天昀子,卻鮮少有人知曉他的本名。
寧枝從儲物袋裏掏出那些和邵青瀾對話的紙張,還有那碎成兩塊的玉佩,一股腦擺在冰涼的石桌上。
她隐去了自己的能力,繼續瞎編。
“弟子被困在血炁陣中的時候,一道意念自稱邵青瀾,與弟子說了這些,還告知了弟子血炁陣的解法,尋到了這塊玉佩。”
少女動作有些笨拙,不小心帶出來本書掉在桌上,又慌慌張張趕緊拾起塞了回去。
離淵無意窺探弟子的隐私,卻不小心從紙張的縫隙中看到隐約幾個字:合歡、師弟愛我。
離淵:“……”這,這。
善解人意的他為了不給弟子造成尴尬,立刻偏過頭去,假裝沒看見,直至寧枝喚他。
“師尊你看。”
寧枝絲毫沒發現他的異常,把紙張按順序擺好,示意離淵看。
而且就算發現了也問題不大。
先前都被破月姐姐看到過了,也不差這麽一回了,還是那句話,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別人。
離淵看完後表情微沉,因為這塊玉佩中的确殘存着天昀子的法力,他先前還以為只是他的遺物而已。
莫非,是天昀子留下的一縷殘念?是了,這樣也就說得通了,會主動出來救下雲破月。
離淵放下紙張輕輕嘆氣,“你拿出這些,應是想從為師這裏知道些什麽,問吧。”
寧枝頓時眉開眼笑,這個師尊雖然社恐自閉數十年,但腦子轉的還挺快的嘛。
她清了清嗓子,直接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師尊,天昀子說雲破月是他的徒弟,就真的只是徒弟嗎?沒有別的關系?”
“師徒之間還能有什麽關系?”離淵不解。
寧枝眨眨眼道:“就是師徒戀啊,師父跟徒弟談戀愛什麽的,話本子裏很多的,不僅有師父,師祖什麽的都有呢。”
離淵遲疑了下,表情若有所思,“沒想到現在修真界已經這麽開放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天昀子與雲破月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并不知曉,當年他收雲破月為徒時我在閉關,待我出關後正值魔潮降臨,也沒有時間問他。”
“不過天昀子活了數千年,教過的弟子少說也有數百名。他為人正直,為師從未聽聞過他與弟子發生過什麽情感糾葛,傳聞向來都是誇贊他教導有方、待人寬厚。”
說不定是道貌岸然,僞裝出來的一副端方君子的樣子呢。
寧枝撇撇嘴,她心裏還是偏向雲破月的。
因為女孩子嘛,心思本就細膩,若是邵青瀾真的像離淵所說的對待雲破月如同師父對待普通弟子一樣,保持着該有的距離,她又怎麽會被釣成那個樣子呢。
眼下關于雲破月和邵青瀾之間看來是問不出別的了,寧枝問起了另一件她非常在意的事。
“師尊,你說天昀子已經故去很多年,他是因為什麽而……?”
離淵墨眸微恸,靜默了幾息,只說了一句話。
“人的一生壽命是有限的。”
修士的壽命要比普通人長的多,但即使再厲害的修士,沒有突破大乘期歷劫成仙,壽命都會有終結的那一天。
寧枝了然點點頭。
她見離淵在說完後心情有些低落,便知趣的沒有繼續再問問題,與應遲宴一起,跟着離淵出了清都。
清都外守着的一衆人一下子撲了上來。
少年少女們都是奔着離淵來的,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走漏了風聲,仰慕劍尊聞風而來的弟子熙熙攘攘圍了他兩圈,各種溢美誇贊之詞不斷于耳。
寧枝隐隐聽到還有要簽名的,好家夥,離淵劍尊怎麽跟大明星似的。
她被人群擠了出來,一眼看到了因為擠不進去,同在包圍圈外,一個手拿折扇面色擔憂的青年。
青年生着一雙特異的藍色眸子,十分惹人注目,寧枝回憶了下,折扇冰瞳,似乎是女主師父的标配呢。
扶陵?
劇情中因為扶陵和離淵交好,原主愛屋及烏,平時對扶陵的态度也很好。
她試探叫了一聲,“扶陵師叔,你為何如此緊張,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扶陵轉頭見是一個陌生的少女,疑惑了下,“你是……哪位弟子?”
寧枝這才想起自己還扮着婢女,扒了扒把易容卸了,露出真實的小臉來,“是我,寧枝。”
扶陵看到寧枝一下子腦海中就想起那名嗷嗷大哭的弟子說的話,“寧枝師姐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後就想着多為宗門做些貢獻,所以自願參加入學試煉,扮成任務角色幫助新生。”
他當時還以為大概只是她突發奇想想去玩玩,眼下見她這身體虛弱還滿身狼藉的樣子,沒想到是真的在幫助新生。
這次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來是寧枝師侄。”扶陵折扇指了指包圍圈的情況,微微嘆氣,“你師父的身體你是知道的,今日和魔修一戰,體內魔氣怕是壓不住了,我怕他出問題。”
寧枝頓時明悟,原主每個月會給師尊送一顆白玄丹,而白玄丹的功效就是祛除魔氣。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外面又圍了幾層人,寧枝隔着人群,連離淵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嘶,這番陣仗對一個社恐來說真是……
扶陵這邊焦急萬分,直接說離淵身體出問題是肯定不行的,這件事只有極少數人知曉,不能暴露。
而且就算跟這些離淵劍尊的狂熱粉絲好好說話,也未必有人聽得進去。而動用武力就更不行了,這些人中很多都不是玄淩宗的弟子,他是玄淩宗的代表,若是貿然對他們動手只會失了門派威信。
這該如何是好……
“啪!”
幾聲淩厲的鞭響炸在空中。
這聲音就在身後,瞬間吸引了所有小粉絲的注意,回頭看向聲源。
這一看頓時驚住。
寧、寧枝?!這不是玄淩宗的那位張揚跋扈的小魔女嗎!
站在扶陵尊者身邊的少女悠然持着軟鞭,眉眼溫軟,聲音很輕,似乎有些苦惱的開口,“怎麽辦呀扶陵師叔,我在這鞭上灑了蝕骨散,若是不小心碰到人體便會在三個時辰內将那人侵蝕成一具白骨。”
“剛剛甩鞭時忘了這件事了,現在好像連空氣中都布滿了蝕骨散,你說這些人會不會有事呀~?”
少女語氣苦惱,可看向他們的眼中明晃晃閃爍着惡劣的笑意。
小魔女分明是故意的!!!
空氣中隐約一股甜香,少年少女們瞬間捂緊鼻子散開,跑開百米遠查看自己的狀态,追星雖好,但顯然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啊!
離淵身旁頓時清淨了,扶陵看着寧枝愣了愣,“你……”
他離她最近,當然知道那鞭上有沒有蝕骨散,他看的清楚,她只不過是拿了些脂粉撲了出來而已。
少女收起軟鞭,食指抵在唇邊,賊兮兮的,“噓,別被他們發現了。”
趁着這個機會幾人動作迅速離開了清都,踏上了回玄淩宗的路。
這次不用寧枝說自己不會禦劍,扶陵就已經喚了只白鳥來,變大身形将幾個人都駝了上去。
已經是第二次體驗獸寵飛行了,寧枝懶懶坐在白鳥背上,手欠揪着白鳥的羽毛,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打開琉璃鏡翻到聯系人離淵。
寧枝:【師尊大人今後若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可以稍微威嚴一些,直言令他們退去即可】
她這下确定了離淵是真的社恐,被那群小粉絲圍着的時候,渾身緊繃愣是連一個字都沒說,就差沒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正在後面和扶陵并排坐的離淵察覺到琉璃鏡震動,拿出來看。
他看向坐在最前方鳥背上的寧枝背影,明明就在同一個地方,有什麽事是需要琉璃鏡溝通的。
看清內容他微怔。
離淵垂眼回複道:【他們也并沒有惡意】
寧枝:【可是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會很痛苦吧?】
【師尊,不擅長與人打交道這并沒有問題,人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每個人總會有不擅長的事】
【您也說過,人的一生壽命是有限的,所以沒必要時時刻刻照顧所有人的情緒,這樣會很累,您也沒有這個義務】
【師尊,先是自己,再是他人】
離淵陷入緘默中。
他雖是散修,但在數百年前也是有師父的。那時他從始至終接受的教導都是,要為了天下蒼生而活,為了天下蒼生而死,他的感受并不重要。
而她所說的話在他這裏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幾乎違背所有訓誡條例,與他一直所秉持的信念相悖。
先是自己,再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