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冷血殺手和侯府嫡女(三)
蕊白衣從枕頭下面摸出昨晚夜潤丢給她的那瓶藥,走過來瞧了他一眼,眼皮微跳。
若是知道又是這個人,她下手不會這麽重,應該說,她才不會對他動手。
這人此時卻興味滿滿地看着她,絲毫不自覺自己臉上的三條杠有多麽醒目,胳膊還呲呲流着血。
兩個人對視着,誰也沒有說話,冷血殺手充滿探究意味地打量在蕊白衣身上,她成為了先開口的那個,“又是來殺我的?”
問這話時,蕊白衣攥着手裏的藥走到夜潤面前,面對她的主動靠近,夜潤明顯愣了一下,在蕊白衣指頭朝他大臉摸過來時,他驚訝一般往後縮了縮腦袋,“怎麽,為了活命,想色.誘?”
蕊白衣:“……”
她摸過去的手差點沒橫開,變成一巴掌扇在夜潤臉上,看他傷得不輕怪可憐的份上,忍住了,溫軟下聲,“你別亂動,我給你擦藥。”
夜潤攥住她的手腕,如峭的濃眉染上冷意,唇角卻是勾了起來,“在藥裏下了毒?”
“……”
這個人怎麽回事兒?她真想把藥砸在他臉上算了。
“說了,你別亂動。”蕊白衣脾氣向來是不怎麽好的,此時見夜潤戲這麽多,真怕耽擱久了他會留疤,冷下聲來,口氣變得幾分兇。
她也不管夜潤怎麽想了,直接把藥塗到他臉上,完全無視掉他滿帶懷疑深蹙出川字的眉心,以及他那強行忍住不想表現出來的怔愣。
給夜潤擦完臉,又去擦他滲血的胳膊。
夜潤從一開始的抵觸和懷疑,到後面漸漸放松了一些下來,他盯着蕊白衣忙活的手看了看,又微掀眼皮盯向蕊白衣尖尖的下巴。
此時他坐着,蕊白衣站着,兩個人離得很近,短暫抛去那些複雜的情緒,夜潤才發現兩個人的呼吸已經離得這麽近了,他從蕊白衣的下巴盯向他的唇,忽覺喉嚨一癢。
像是要打破這安靜,夜潤開口道:“罷了,死在這麽漂亮的一雙手裏,我在地府裏也能比別的鬼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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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堅定不移地以為蕊白衣這麽着急關切地給他擦藥,絕非是擔心他,而是想用溫柔鄉毒死他。
蕊白衣懶得理他,給他擦胳膊上的傷口時,發現夜潤黑衣裏還穿了兩件衣裳,将傷口含住了,不方便她塗藥,她二話沒說,湊合着那被簪子紮破的口子一撕,将夜潤的三件衣裳全部撕開,再把藥撒到他傷口上。
“……”夜潤呆在那,都顧不得藥撒到他傷口上時那灼燒的疼意。
這女人,為了要他的命,這麽明目張膽、膽大妄為,誰給她的膽子?
“就這麽想要我死?”夜潤冷笑一聲。
蕊白衣手指立馬往夜潤的傷口戳了一下,似乎覺得這樣或許可以終斷他的被害妄想症。
“嘶,你這個女人!”夜潤臉色更冷了一度,他覺得自己定是瘋了,放着巨額的賞金不要,偏要在這給獵物反殺他的機會。
都怪這女人長得太美,他一看見她,骨頭都軟了,哪還下得去手。
“你很聰明。”夜潤啞聲低嘲了一聲,變幻上嗜血修羅的臉,盯向蕊白衣如泉缱绻的水眸,射去一記冷光,“可你以為給我下了毒,我就殺不了你了?女人,你太天真。”
夜潤用獵豹般的桃花眼盯着蕊白衣,手擡起來蹭到自己的傷口上,指尖從自己的傷口勾了點兒血,送到唇邊,咬了下去,他正準備說“我的血這麽甜,你想不想也嘗嘗?”,滲入口腔的卻是一股子酸澀的藥味,差點沒讓他嘔出來。
他給忘了,眼前這小東西給他的傷口抹了毒藥。
草!他這是被美色迷得神志都不清了!
他感覺他的腦袋開始犯暈,骨頭開始發軟……
他夜滅羅剎潤,怎能死在一個女子手裏,還死在這樣一個香閨裏?他想象了一下明日早上他的屍體被擡出去遭受萬人唾罵的場面,額角的青筋凸了出來,立馬擡掌擒住蕊白衣還在給他擦藥的手。
這手如此細嫩,軟綿無骨,他只稍一擰,就能将之折斷。
手腕突然被握住,蕊白衣垂眼看他,“做什麽?”
她感覺到扣着她手腕的大掌力道忽地加重,又放松,就這麽着一會兒加重一會兒放松的,像是在掙紮什麽。
夜潤吃自己的血的時候,血跡蹭了他的唇角,此時還挂在那,仿佛是從他口中流出,再看他面目猙獰的模樣,乍一看倒真的幾分像中了巨毒快要毒發身亡的樣子。
他最終還是松開了那只細揪揪的手腕,将蕊白衣推開,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女人,如果今晚我沒下黃泉,明晚,就是你的忌日。”
夜潤站起身來,不想再在這香氣逼人的閨房裏浪費時間,他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黑夜裏。
他背影覆滿冰霜,寒氣一絲一絲從頭頂冒出,将生人勿近刻在了臉上,冷酷得不帶一絲留戀地跳出窗去,融入那無邊的黑夜。
蕊白衣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這人怎麽回事兒?”
神海裏的小神龍冒了話:“太子妃,太子可能是陷入殺手的世界無法自拔,你得拯救他啊。”
蕊白衣:“……”
又是“你得救他啊”這樣的話,她不太明白作何太子下凡歷劫,她會占據如此重要的作用,難道是因為太子歷的是情劫嗎?
蕊白衣指尖輕顫了一下,看了看手裏的藥,走回床邊将它落回枕頭下面。
警惕了大半夜,她根本沒睡好覺,揭開被子爬回床榻上,她想好好補一會兒覺,來殺她之人離開了,總不會再有別的殺手來了吧,不然這背後之人也太瞧得起她的命。
蕊白衣剛閉上眼睛,卻覺窗板一動,那熟悉的氣息又滾至她的床邊。
濃密的兩排眼睫毛分開,蕊白衣睜開眼,是一張蒙着黑巾的大臉,臉上那雙桃花眸子灼灼盯着他。
他站起身來,冷着神色不置一詞,盯着蕊白衣一會兒,掐上她的臉。
他的手指修長,掌心很寬,這麽掐過來,輕松将蕊白衣兩邊臉頰都箍住,無名指和小拇指抵至蕊白衣柔韌的脖頸。
在蕊白衣以為這人是想将她掐死的時候,他突然扯掉自己臉上的面巾,埋下.身來,強勢地含住他的唇。
就那麽含着,一動不動,她感覺夜潤的牙齒抵在她的唇片上,呼吸燙人。
她忍了忍,終是沒推開他,任他含着,眼看着頭頂的男人睜大眼睛,似乎是在驚訝,可他卻是沒松開的。
過了好一會兒,才感覺他力道松了一些,輕輕地蹭她,中間他還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極致地享受這一刻。
最後夜潤赤紅着雙頰離開她的唇,多看了她一眼,快速閃到窗邊,跳了出去。
蕊白衣本想喊住他的,但這人跟踩了風火輪似的,來也飛快去也飛快,像一道影子。
她并不知道夜潤那一吻,是懷着怎樣的心境。
夜潤在投入那無邊的黑暗裏時,只是憤憤地在心裏想,既然都要死了,死之前一定不能留遺憾,死前他要欺負一下這世間最漂亮的女人才甘心。
他那“欺負”,就是到蹭一蹭人家小唇的程度。
蕊白衣一覺睡到了大中午,竹珠進來過幾次都沒舍得叫醒她,中間小少爺周啓宇跑來過,也沒忍心吵醒她,想讓她多睡會兒好養身體。
直到周美蕊的好姐妹納蘭婉兒登門看望,竹珠才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蕊白衣身上的被子,喚了她幾聲。
蕊白衣被叫醒來,一個身着黃色翎綸流仙裙的少女陰着臉站在床邊。
“小姐,婉兒小姐來了。”竹珠說。
少女臉色很不好看,盯着蕊白衣脖間的傷口,“怎麽回事?你怎麽就暈倒了?”
說話不甚見外,一看就知道此人跟原身的關系是極好的,從小神龍那裏,蕊白衣也得知,這個名叫納蘭婉兒的少女,是原身從小到大唯一談得來的好友。
她動了動身子,掀開被子,竹珠将她扶起來靠到床頭。
看蕊白衣對納蘭婉兒也是不想動力氣說話的樣子,竹珠便将昨晚的狀況給納蘭婉兒說了一遍。
竹珠又皺了臉,“婉兒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貪睡,沒照顧好小姐……”
納蘭婉兒用手指頭戳戳竹珠的額心,“你啊你,你要我怎麽說你呢,蕊兒她本來就身子嬌弱,更應該小心伺候才是!”
“罷了,現在訓你又沒什麽用了,唉!”納蘭婉兒收了手。
蕊白衣道:“不幹她的事。”
竹珠瞪大了一下眼睛,忽地想起昨日周啓寧說的話,她想了想,緊抿住唇,“小姐……”
納蘭婉兒:“嗯?”
蕊白衣道:“或許……是因為中了迷藥。”
雖然是原身最好的朋友,但蕊白衣也沒法完全信任對方,所以她在前面加了一個“或許”,用懷疑的語氣說出幕後真相,已經是她給予的最大信任。
納蘭婉兒一雙柳眉旋即扭得更緊了,“什麽?”
“等一下!”竹珠跳了起來,止住她們繼續說話,趕緊跑過去朝外面看了一眼,将廂房門關上。
納蘭婉兒對她點點頭,算是認可她警惕的做法,那溫和的神色,也算是對适才錯怪她表示抱歉。
不過待門關起來了,卻不見蕊白衣繼續說些什麽只有她們這樣親近之人才能知道的小秘密,納蘭婉兒頓時覺得蕊白衣瞧着不對勁。
不過第一反應是以為她或許是因為暈倒了還沒完全恢複,便不作多想,問她道:“有人給你們下了迷藥?”
竹珠捏緊拳頭,那瑟瑟的寒意在脊背上蹿。
蕊白衣道:“我也只是猜測。”
納蘭婉兒緊扭着眉,“那你脖子上這個傷口怎麽回事?”
蕊白衣沒回答她,竹珠便回答道:“婉兒小姐,是、是暈倒的時候磕着的……”說到這個,她又自責起來,雖然有可能如她家小姐說的那般,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她中了迷藥醒不過來。
納蘭婉兒低下.身細細朝那小傷疤瞧去,狐疑出聲:“我怎麽瞧着不像。”
竹珠:“啊?”
蕊白衣心想,這少女倒有幾分敏銳。
納蘭婉兒凝重了神色,再看了看蕊白衣,她雙手落到她的肩膀上,“蕊兒,你實話告訴我,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蕊白衣擡眸多看了她一眼,“……沒。”
“蕊兒!”納蘭婉兒頹然激動起來,“你是想急死我嗎!昨晚肯定發生過什麽,暈倒了頭沒事兒,脖子卻受了傷,這不大可能,你肯定有事情瞞着我,不怕,快告訴我!”
竹珠道:“婉兒小姐,我們家小姐頭也受傷了的,腫了一個小小的包,只不過頭發遮住了不大看得出來。”
蕊白衣擡手揉了揉,“不嚴重。”
納蘭婉兒拿蕊白衣這副說句話都要費好大力氣,就是不肯與她多說的樣子一點辦法也沒有,又急又氣,最後也沒什麽法子,讓竹珠多加照顧蕊白衣,愁着一張臉離開,跨出房門時,她略帶疑惑地回頭看了蕊白衣一會兒。
出了房,走遠了些,納蘭婉兒的貼身丫鬟說道:“小姐,我怎麽覺得蕊小姐她……她……”
“她怎麽了?”
“她跟換了個人似的,剛才對小姐您很生分。”
納蘭婉兒沒說什麽,擰着眉朝前走。
一日就這麽過去,天黑下來,原身那日理萬機的平安侯父親還是沒來看她,蕊白衣倒落得清閑,這副身體的确嬌弱得很,她方才只是下床出了一次恭,再回來就連咳了好幾聲,竟咳出了血,把竹珠都吓哭了。
蕊白衣喝完藥後,又躺回床上,竹珠紅着眸子陪着她,蕊白衣不由道:“你別那樣,我還死不了。”
“小姐,不能說’死‘這個字!!”
夜深了些,竹珠又被蕊白衣攆走了,這家夥走的時候唇都快咬破了,卻又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廂房沒了竹珠時不時冒話的小嘴,頓時安靜下來,入耳盡是窗外的風聲,還有滴答滴答的雨聲。
蕊白衣不知道外面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聽着雨聲,總是容易勾出些情緒來,她腦海裏又不自禁浮現出那張大臉。
蕊白衣手臂抱着被子翻了個身,從枕頭下摸出那瓶藥來,摩挲了一會兒,心想也不知道夜潤的傷怎麽樣了,不過想到他靠嗜血的行當為生,平日裏少不了傷筋動骨,那點兒傷說重也不重,他皮糙肉厚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蕊白衣又翻了個身,心想那暗殺計劃接連失敗了兩次,背後之人定以為她這邊做了防備,不會再用這個計策,那麽迎接她的又會是什麽。
白天懶得想這個問題,到了晚上睡不着,床邊又沒有小哭包,蕊白衣一時無聊,将這兩天見過的人都在腦海複現了一遍,結合原身與這些人的關系,試圖找出最可疑的。
忽聽見什麽東西砸進房裏,雖然動靜很小,還是被蕊白衣捕捉到了,她旋即警惕起來。
砸進來的東西似乎是一顆小石子,之後房內又陷入無聲的寂靜,顯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異常大聲。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窗戶板被輕聲推開,一個黑影跳了進來。
這次那顆石頭給了蕊白衣時間,在石頭砸進來沒多久,她就爬下床将被子拱成有人睡在裏面的樣子,跳到房頂的橫梁上,此時能以一個最好的視野看見跳進來的黑影。
在她手裏的繡花針準備飛下去時,觸及黑影面巾上微微露出的半條紅痕,她手裏的繡花針立即收住,此時也覺得那黑影的身型瞧着是那麽的熟悉。
黑影閃至床邊就停住了,手摸到她被子上很快注意到不對,警惕往身後轉,後又擡頭,與她的目光對在一起。
夜潤如何也沒想到再來,又會是如此大的驚喜。
此時少女身着單薄的白色裏衣,嬌嬌小小的身子坐在頭頂的橫梁上,如雪的一只柔荑握住一根細一點兒的斜梁,一雙蓮藕小腳吊在下面,裙子往上翻了一個小角,微微露出她小腿半片雪膚,一頭長發未卷發髻,珠玉未沾,随意地散在肩頭,蓬松柔順,蜿蜒至纖細的腰部,裏衣有些緊,勾勒出她誘.人的曲線。
最致命的是,少女那雙瑞鳳水眸在這樣昏暗的環境裏,也亮得怕人,好似能把人的魂勾了去。
兩雙眼睛盯着對方看了不知道多久,是蕊白衣先開的口,“你都失敗兩次了,他們還派你來?”
“……”
夜潤被氣笑了,他為何失敗,她心裏就沒點兒數嗎,有本事別對她施美人計。
他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小姑娘那句讨打的話,對蕊白衣張開雙臂,“你跳下來,我接住你。”
他絲豪不覺得蕊白衣有本事跳上去自然也有本事跳下來,就這麽看着她,那柔柔弱弱病病恹恹的小模樣,他寧願相信小姑娘是夢游上去的。
即便昨個兒晚上他才被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刮花了臉。
蕊白衣“喔”了一聲,自然不會拒絕的,她松開握住梁杆的那只小手松開,全然放心地往下跳去。
夜潤:“……”
他以為小姑娘會拒絕來着,他要逗弄哄騙的話語都準備好了,誰知道她下一秒就跳了下來,夜潤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将那軟綿的小身子接了個滿懷。
接住那一剎,似報複蕊白衣那句話一般,夜潤脫口而出一句:“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