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大人一定要問,不妨去問黃泉底下的那一位。”
“嗯?”
“大人見過就知,只是那人身處幽冥最深處,大人以生魂進入,恐怕于命數有損。”
蘊果谛魂沉默片刻,道:“有勞了。”
“大人既然堅持,小仙可送大人一程,卻不能相陪了,還請大人小心。”話說完,便見對方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燈籠,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蘊果谛魂只覺得眼前一暗,身體感到一種失重感,迅速往下墜。
因為無法視物,他無法察探自己現今的情況,只覺得胸口十分沉悶,呼吸困難。
但蘊果谛魂漸漸适應了這種感覺,自己默默數秒計算時間。
大概數了百多下,下墜的趨勢才漸漸放緩,卻仍沒有停止。周圍有些朦朦胧胧的亮光,卻仍是看不清晰。漸漸地,他可以慢慢控制自己的身體,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往上拉扯着他,又有什麽東西在往下拖住他,這時,他能夠明晰地看到一線光亮射入眼中。
太長時間在黑暗中,眼睛見到這縷光線,便難以控制地閉了起來。外面的光線越來越亮,光線照在眼皮之上,蘊果谛魂眼前便出現了各種奇幻的色彩。他慢慢睜開眼,隐約在光亮中見到一人,盤坐于半空之中,而光亮就是從此人身上發出的。
蘊果谛魂眯起眼睛,待慢慢習慣這光亮,他看到盤坐之人一身白色袈裟,頭戴五佛冠,手持金色輪杵,雙目緊閉,一派寶相莊嚴。
可是當蘊果谛魂看清楚對方的臉,卻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對方竟同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盤坐之人慢慢睜開了眼睛,與蘊果谛魂對視了一眼。
蘊果谛魂腦海中突然飛快地閃過種種異象,他還來不及分辨,從光線無法照射到的黑暗突然裏傳出一陣野獸的嘶吼聲,蘊果谛魂原本就覺得氣悶,被這聲音一震,幾欲吐血。
而事實上,蘊果谛魂也的确被這一聲吼叫震退了好幾步,他只覺得頭腦中一陣暈眩,再度睜眼裏,已回到了原先的禪房裏。而禪房四角的引魂燈已滅了三盞,只餘一盞的殘燈在輕輕搖曳。
蘊果谛魂覺得心髒跳得厲害,剛剛那走馬燈一樣閃過的片斷似真似幻,他張開一直握成拳的右手,手心靜靜躺着一塊白玉佛像,在幽幽的燈光下映襯得十分瑩潤,這時,最後一盞引魂燈也熄滅了,蘊果谛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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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果谛魂回來之後從各方查了下這白玉佛的來歷,卻毫無線索,他去找樓至,卻是十分不巧,次次都沒碰上,這白玉佛就留在了他手上。
待他周末去敲樓至的門,卻又撲了個空,打他電話,竟又沒有開機。蘊果谛魂本是耐性十足,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擔心了。
思忖許久,才決定打電話給那熱心得過了頭的教務主任,得知樓至去了H市,此時,大概在飛機上。
挂了電話,蘊果谛魂靠在門邊長長嘆了口氣。
不被樓至接受的感覺……有點讓人受傷。
不過,大概在樓至眼裏,他是個很奇怪的人吧。
但還是很在意,盡管如此,他仍然覺得放不下那人。
蘊果谛魂心想着,将通訊錄撥到樓至的那一頁,猶豫着,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下飛機後,給我一個電話。
樓至下了飛機就收到了蘊果谛魂的短信,但是他并沒有立刻回,而是打了車住進賓館收拾幹淨之後,才一個人安安靜靜站在窗戶邊上給蘊果谛魂打電話。
或許是覺得機場那樣嘈雜的環境裏,自己又是在趕路的匆忙境況下,不适合給蘊果谛魂随口報一聲平安,樓至總覺得唯獨對他,不應該那般應付了事。
當電話裏嘟嘟的聲音傳來,樓至聽着自己明顯比平常快些的心跳,望向因為手心觸摸在玻璃窗上而暈出的一圈水汽,他有些緊張。但這緊張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蘊果谛魂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喂?”
這句聲音聽起來有點陌生,比之平日裏要低啞一些,樓至還沒有出聲,聽筒裏又傳來兩個字:“樓至?”不是樓老師,而是樓至,這兩個字被蘊果谛魂說得好像含在口裏,有種別樣溫柔的感覺。
“嗯,是我。”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竟一同陷入了沉默當中。
“你……”
“我……”
蘊果谛魂的笑聲從對面傳過來:“你說吧。”
“我下了飛機……現在在賓館裏。”
“嗯,一切都好吧。”
“都好。”樓至摸了摸腕間的佛珠:“上回你說要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才繼續傳出蘊果谛魂的聲音:“有了,沒什麽值得注意的。”
“這樣啊……”樓至并不覺得怎樣失望,蘊果谛魂說的那些東西畢竟太過虛無缥缈,他聽起來沒什麽感覺。
“你的地址在哪?”
“诶?我現在在H市……”
“詳細地址。”
“呃……你等等……”樓至也不記得賓館的地址,急急忙忙地去翻床頭的卡片,在他找的時候,電話那頭一直保持了沉默與耐心。樓至翻到了詳細地址念給蘊果谛魂聽,那邊好像在記錄,一個字一個字地跟他确認。
“蘊果谛魂,我一個人在這邊也挺好,又不是第一次出差,明天一天的會,開完就回去了……”
“電話別關機。”
“诶?”
“我過去找你。”
這通電話并沒有聊太久,放下電話的時候,樓至還有點發愣。蘊果谛魂說要過來,他知道這不是在開玩笑。
但是……
這還是太突然了,樓至盯着電話。
他還沒有準備好……與人這般親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