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賣女盡孝的秀才(四)
一朵好看的絹花,除開手法,形狀,配色也是重中之重。為什麽同樣是紅色,999的紅色就是那麽莊重且氣場十足?為什麽楓葉紅就多了幾分ol的氣質?為什麽豆沙紅就是溫婉秀麗的代名詞?一切只是因為顏色不同,給人不同的視覺效果。
輔修過色彩學的直男表示完全難不倒他。
十斤碎布片,按照花色深淺擺放在一起,這些都是零碎功夫,石氏和小花耐心十足,借着窗戶光一點點分着,突然房門被大力敲響,動作大的震動着門上的灰塵都掉下來了。
“大白天關着門幹啥?!偷吃什麽好東西呢?!”藺老娘一邊拍門一邊大聲喊着。
石氏吃了一吓,慌慌亂亂的就要把碎布片收起來,藺洵制止她的動作,布片子都原原本本的擺着,他起身去開門,“娘哎,你幹啥呢!吓我一跳。”
藺老娘冷哼一聲,“你躲屋裏幹啥?你不幹虧心事怎麽會被我吓到?”她撥開擋住視線的藺洵,
“有好東西不給爹娘自己用,你可是翅膀長硬了.....”
然後她就看到擺在炕桌上的零碎破爛,聲音突然卡了殼?
這是啥?
“要找好東西,該去娘的房裏啊?我這裏能有什麽好東西?”藺洵狀似無意的說。小花瑟縮着後退,生怕奶奶注意到她,石氏揉着她的頭發把人按進懷裏。
“那你藏個什麽勁兒!”藺老娘不爽的很,“都是碎布頭子,東西呢?”
“什麽東西?”
“小草就沒給你們帶東西?”藺老娘眼中露出貪婪的神情,“那杜家如此富貴,手指頭縫裏露出的都被平常人享用不盡.....”
“小草就是個平常的丫鬟,還在學規矩不讓伺候,她能有什麽東西能帶回家來?”藺洵反問。
“那你帶的包裹....”
“全是碎布糊鞋底子的,我打算做雙新鞋子,穿出去找活兒幹的。”
藺老娘眼睛四處掃射,的确沒找到任何東西,窗戶下什麽都沒有,房間就只有個沒上漆的衣櫃,的确藏不下東西。
“有老鼠!”藺老娘突然喊了一嗓子。然後滿屋子的人都在翻箱倒櫃的找老鼠,結果卻一無所獲。
都怪老三家的!害她白跑一趟還丢了人,她氣咻咻的推開藺洵,說老鼠跑到外頭了。
“娘走了?”石氏觑着外面,“她不起起疑吧?”
“房間她也翻了,櫃子也瞧了,還有什麽?”藺洵不喜不怒,“繼續整理。”
彭氏剛才在窗戶根兒下念叨了幾句,念叨地婆婆坐不住,本以為能翻出點什麽分給各房人,最後什麽沒拿到不說,還被婆婆不陰不陽的諷刺了幾句,十分不爽。
她才不信二房真的什麽都沒拿回來,只是藏的深罷了。
花費了一個多時辰,那些碎布片終于整理好,其實有銅絲或者鐵絲效果會更好,奈何鐵絲這些東西貴,只能全靠手工縫制。
那些碎布頭也給他個驚喜,其中有一塊寶藍色和正紅色的織金段子,顏色最為華麗,可惜只有男人巴掌大一塊。
但做個鳳凰絹花的分量也夠了。
因怕石氏剪壞這兩塊最難得的布料,藺洵親自出手,先把正紅色剪成六個大小不一的布塊,寶藍色更是修成小指頭大小。
石氏就看着相公靈活拿捏剪刀,輕輕巧巧轉動就剪成了,她好奇極了:“相公還學過這個?”
“我看過雜書,正好記下了。”藺洵放下布料,“剩下的就要媳婦你來。紅色布料用棗紅色的線,寶藍布料用湖綠的線,把絲線劈到最細,用針眼最小的針。”盡量減少人工的痕跡。
石氏聽話照做,她的繡工不錯,藺洵還教她怎麽把線頭藏在布片之間,漸漸的,一只火焰般豔麗華貴的鳳凰展露雛形,它昂着纖細的頭顱,揮舞尾羽,尾羽上閃過寶藍幽光,身下是幾片同色的祥雲,活靈活現,美不勝收。織金段子上本身就有暗紋,更添華貴。
石氏揉眼睛,這真是她做出來的?真是漂亮的不得了!絹花固定在自己的木簪上,她竟然不敢伸手去碰。
而是藺洵則在可惜,如果能用同色的米珠或者寶石來做,更有立體感也更有靈獸的感覺。
“娘,天快黑了。”小花小聲提醒,幸好今天不是娘做飯,不然又該挨罵了。
石氏連忙收起碎布,剛才太忙甚至忘記去找小樹小葉兩姐妹。
兩姐妹也算乖巧,總是一個不離另外一個,就算玩也是在家周圍,喊一嗓子就回來了。
今天大房做飯,總之弄熟就行,吃在嘴裏真是沒滋沒味,熟過頭像糊糊,可不吃快點就被搶沒了。
作為一家之主的藺老爹問了幾句看望小草的事,藺洵便詳細說起杜家的規矩。剛進府的小丫鬟要教規矩,沒有月例,只管飽和每季兩套衣裳,要等分配給哪個珠子,才會從灑掃丫鬟做起,逐漸升等,最開始月例是一百文,再慢慢升到一兩銀子。
聽到一兩銀子時,藺老娘已經眼冒精光,他們辛苦勞作一年扣除花銷也就能存下十兩銀子,死丫頭伺候人輕輕松松也能拿十二兩!
這等美事,當初怎麽沒看中大房或者三房的女娃呢!
“小草還在學規矩,拿不到銀子,而且拿到銀子後還得去讨好管事,不然沒出頭的機會。想從灑掃丫頭出頭,管事起了很大作用。”
喔,藺老娘大失所望,原來還拿不到錢啊。
“等小草出頭就好了,好日子還在後頭,吃飯。”藺老爹發話,于是衆人悶不做聲吃飯。
畢竟填飽肚子才是大事,過了農忙,幹飯又變成了野菜稀粥,只能混個水飽。
吃完飯,石氏難得點亮了燈盞,人影明晃晃的照在窗戶上。
她又拿出針線簸籮,想要繼續做絹花,被藺洵攔住:“噓,別做。”
“啊?趕時間早點做出來不好嗎?”石氏愣住。
“夜裏趕工容易看不清,還傷眼睛,白天再做。”藺洵攔住她,“今兒走了一天,泡泡腳再睡。”
“好。”石氏乖乖的收拾好東西,然後伺候幾個孩子洗臉,小花帶着小樹小葉睡在隔壁的雜物房,窄小的木板床上睡三個孩子。
藺洵覺得,改善生活條件迫在眉睫,那雜物間還是從這間房劈出來的,用木板隔開,至于原因嘛,乃是原身不足為人道的心思。
兩間屋子隔音效果不好,都能聽到小花小聲講述今日見聞的聲音,藺洵側着耳朵等她講了兩炷香時間,咳嗽一聲示意該睡了。小花吐吐舌,摸了摸兩個妹妹的頭頂,閉上眼睛。
石氏累一天早睡了,藺洵睜着酸澀不已的眼睛,緩緩進入夢鄉。
已經進入農閑時間,村裏多了許多閑人,男人在村裏圍成一團聊天編籮筐,女人則聚在樹蔭下納
鞋底或者縫衣裳,總之手上不閑。
而石氏就一反常态的待在屋裏,很少出門,惹的三弟媳彭氏頻頻來看。
“躲在屋裏幹嘛呢?”彭氏磕着自家曬的瓜子,嘴皮上上下翻飛,一磕一吐就是瓜子仁。
“你管人家呢!你還不是躲在屋裏?”大嫂方氏納着鞋底,手速飛快,磕瓜子的速度也不慢。
“大嫂你信二房真的什麽都沒拿到嗎?”彭氏靠近小聲說。
“信不信的有什麽用?”大嫂方氏看三弟妹不以為然的表情,“你還能逼着他們拿出來?不定躲在屋裏吃呢。”
“哎。”彭氏嘆氣,婆婆可以去推房門,她當弟妹的推房門可就不像樣了。
正說着,彭氏看見石氏拿起一個鼓鼓囊囊的青花包裹,跟二哥一起出了門。
關在屋內五六天,石氏終于做出十支絹花,樣樣都不重樣樣樣都是精品,甚至相公還給每只絹花都起了名字,她都叫不上名字來。
能賣上多少錢呢?石氏滿懷希冀。
他們走到縣城後,不大的縣城裏總共只有兩三家首飾店,他們避開上次問過價的店,另外選了一家門面小的店鋪。
門面小的店面,規矩也會少些。
藺洵踏進屋裏,側耳聽着掌櫃跟顧客的交流,很快判斷出這是一家開了很久的老店,老店有老店的好,經營的越久越注重商譽。而最近店裏的生意不太好,因為式樣沒那麽時新。
這可恰好是他的機會。
顧客走的差不多,藺洵這才靠近櫃臺,“掌櫃的,你們這裏收絹花嗎?”
掌櫃眉頭一皺,他們也收絹花,可只收相熟的匠人,他們品質更穩定,他們?他打量石氏的手掌,很明顯石氏才是做絹花的人。
“收,”掌櫃的想着和氣生財,做出日後慶幸萬分的決定,“先看看品質。”
那就是有門了,藺洵把包裹放在櫃臺上,徐徐掀開包裹皮,掌櫃眼中的驚豔再也遮掩不住。
好,好精巧的鳳凰!他小心托起鳳凰,生怕碰壞了,先仔細看鳳凰的做工,細致又小巧,在一堆花朵絹花襯托下更加美麗出衆,真有百花之王的風範。
至于那些花朵絹花也栩栩如生,定格在花朵最美的一刻,或含苞待放,或嬌羞含露,或雍容綻放,美态紛妍。
“這東西,還行叭,也不稀奇。”掌櫃收起眼裏的驚豔,老道的談價格,東西他志在必得,可價格能壓則壓。
藺洵微微一笑,東西不稀奇,他精心搭配過的顏色稀奇,至于價格倒不是重點。
“匠人以後還能做出相同風格的東西,這次托我投石問路,也不知道掌櫃的能出什麽價格?”他重新把包袱蓋上,掌櫃眼神不由自主的一暗。再看藺洵胸有成竹的模樣,心知他的急切已被看穿,為了留住這個老匠人,只能嘆氣說:“罷了罷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東西全留下,一共五兩!”
“掌櫃覺得合适就合适吧,我不還價。”
一錠小巧的銀錠出現在櫃臺上,藺洵收了銀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