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沒打算結婚。”
“如果是因為媽一一”
“不是因為你,是我喜歡自由,我讨厭交女朋友。”
“難道你要一輩子一個人?老了以後怎麽辦?沒有伴會很寂寞。”
“媽也是一個人啊!我跟媽過就可以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陪你到那時候一一”
“那就答應讓我捐腎給你!”
“絕不可以!”
談到這裏,話題卡住了。
鄭厚德尴尬地清清喉嚨,妹妹跟外甥的臉色都很難看,這個話題已經争論太多次了。
鄭厚德看着妹妹。“你啊,腦子不要這麽硬,又不肯讓兒子捐腎,又不要他花錢讓你住特等病房,仁凱是一片孝心,你怎麽這麽拗?!”鄭雲別過臉去,哽咽,落淚。“仁凱,你要是真的為媽媽好,就不要讓媽對你更愧疚了,我有什麽資格用你的錢?到最後還要拿你的腎?你不知道這樣讓媽有多難過,我從來都沒有好好保護你,我有什麽資格讓你對我好?!”氣氛沉重,空氣仿佛凝結。
鄭仁凱來醫院時,想着要讓媽高興的,可是,這會兒,卻讓媽媽哭泣了,唉,他不知道為什麽這麽難,明明都是為對方好卻總是卡住,總是弄僵氣氛,落得尴尬。
他站起身。“舅,你陪媽,我去逛逛。”
走出病房,鄭仁凱才能好好呼吸。
可是胸口壓住的感覺,沒有消失,他有想要號叫、捶牆的沖動,握拳的雙手緊得泛紅,每次看到媽媽卑微可憐的樣子,就讓他火大,這都是那個該死的人害的,如果可以,他想痛揍那個人,即使身上流着跟那個人一樣的血。
稍後,鄭仁凱獨自找醫生懇談,坐在醫生辦公室,聽着媽媽的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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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洎醫生播放X光片,翻閱鄭雲厚厚的病歷。
“因為之前長期洗腎,她的器官都在衰敗中,腎髒移植是唯一的辦法,不過排在你媽前面的人很多,所以我們也不能保證什麽時候可以進行移植手術,暫時也只能這樣,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醫生,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請說。”
“有沒有可能在瞞着我媽的狀況下,幫我們做腎髒移植手術,讓她接受我的腎髒?”醫生怔住,面露難色。“這個,技術跟程序上比較麻煩,據我的了解,你媽相當抗拒這件事,我們也建議過她可以考慮接受直系親屬的捐贈,但是她反應相當激烈。”
“我知道,所以想請你幫忙。”鄭仁凱堅定的看着醫生。“如果可以,我希望盡快安排手術,只要我們一起瞞着她就行了,根據規定,受贈者也不必知道捐贈者的資料,不是嗎?”
“呃……是這樣沒錯……可是……要完全瞞着你媽,又要幫你動手術,進行上有難度。”
“我會全力配合。”
“你有考慮清楚嗎?”
“我沒問題,我健康狀況很好,就算只有一個腎髒我也能活得很好,請醫生幫忙,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我媽明明有機會卻死掉。”對方一片孝心,醫生很感動。“我知道了,我想看看怎麽進行再跟你聯絡。”
離開醫院,鄭仁凱沒心情吃早餐,直接來到這裏,他默默走進來,懶散地倚着石砌的牆面,悄悄伫立,看着她。
一岩靜還是一樣,亂亂的發,老土的穿着,寬松的灰色大T恤、拿無設計感的米色寬長褲,她對外在世界無感,沒發現誰走近她的區域,也不關心誰正在注意通,她是;^遲韓?或是太無心?
她真會吃,此刻,她正在吃早餐,狂奎着一碗糊糊的麻醬面,吃到嘴唇都是醬漬,她真堅強,滿屋子女社員全是時髦打扮,她依然我行我素,她也真搞笑,在她的工作區,鋪一塊塑膠地墊,坐在墊上吃,一邊拿着個很迷你像戒指似的圓狀放大鏡,驗看一本攤開的畫冊,就這樣盤坐在那一方天地,邊驗畫邊嗑面,如此怡然自得地龜着,快要變爬行動物了。
鄭仁凱看她待在這亂七八糟的領域,頂着大眼鏡,邋邋遢遢的吃相,不修邊幅的樣子,這應該是會讓男人見了掉頭就走,不放心上的女人,可是,經歷過早上的郁悶後,看到這樣的她,鄭仁凱郁悶的心情竟奇跡似地放松下來,人也跟着慵懶起來。
這一刻,他意識到,他很喜歡這麽靜靜的研究戴岩靜。
他默默靠着牆,欣賞她的吃相。
看她這樣吃東西時,仿佛這個世界是松軟和平的,好像現實生活是容易的,是這樣不講究的她、不問世事的她,讓他憂郁的心情轉瞬明朗清爽。現在,他嘴角漸漸地浮現笑意,憂郁雙眸換上戲谑閃光,終于,他忍不住走過去,蹲在她身旁,瞅着她攤在地上的畫冊,唔,是山水畫啊。
戴岩靜很專心的在做功課,透過放大鏡,瞅着畫冊,研究畫冊裏明朝聖祖儀的山水畫。
“這個放大鏡很厲害嗎?”他問。
戴岩靜吓一大跳。
他拿走放大鏡,對準她的嘴,學她一只眼眯着,另一只眼觀望鏡中世界。“哇塞,嘴邊的麻普變得好誇張。”戴岩靜趕緊掩嘴抹去普漬,搶回放大鏡。“沒禮貌。”鄭仁凱呵呵笑,又去拿畫冊,被她拍開。“不要亂碰,又不是你的東西,幹麽這麽早過來?不是說下午才簽約?”恐怖的登山合約,她頭大啊!“想你啊。”他眨了眨一雙電眼,綻開萬人迷笑容,招她白眼。
花花公子的贊美就像放屁,她信才怪,這個壞蛋以整她為樂,她要小心提防。“等我一下,我先吃完早餐再簽約。”
“很好吃嗎?”鄭仁凱搶走她的碗筷。
“喂!”戴岩靜驚駭,看他坐下,用她的筷子扒面吃。“等一下,筷子我用過的……”
“有什麽關系,我都不介意了。”
“我的面,”來不及了,他呼嚕嚕大口吃起來,可惡。“喂!你幹麽吃我的東西……”
“哇塞。”鄭仁凱很震撼,看着麻醬面。“這個面要命的好吃啊,你真會買。”頓時他胃口大開,又連扒好幾大口,這會兒才驚覺到自己餓慘了。戴岩靜看他轉眼嗑掉半碗,心痛死了,又不知道怎麽阻止他,只好握拳鼓着腮幫子很無能地瞪他。
鄭仁凱問:“哪一家的?這麽好吃。”
戴岩靜只是瞪他。
他笑嘻嘻地說:“還附辣泡菜唉,原來麻醬面配這個辣泡菜這麽對味?我以前都不知道。”他豎起拇指。“贊!”對于沒有羞恥心的人,生氣只是浪費自己的生命。戴岩靜無奈,捧起一旁的豬肝湯喝,突然,麻醬面回來了。
“B若,還你。”
“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搞不好你有病。”
“拿着。”硬塞給她,她趕緊接住,但另一手捧着的豬肝湯失守,被他搶走。
“我的湯,”
鄭仁凱拿着她用過的湯匙,呼呼喝了。“唔……”他豎起拇指。“贊!這些都去哪買的?這麽會買,你對吃的很有研究岣?哪一家的?透露一下。”
“死也不跟你說。”搶面之仇,不共戴天。
死?他哈哈笑。“沒關系,想吃的時候找你要就行了。”
“不要臉。”
“奇怪了一一”他一邊享用豬肝湯還很下流的一邊贊嘆:“真奇怪啊,怎麽戴岩靜吃的東西嘗起來都特別美味啊?”
“給你給你都給你!”她越看越火大,面也塞給他,通通不要了。“去別的地方吃,不要忤在這裏礙眼。”啪!一張合約放地上,他邊吃邊說:“你看看,沒問題就簽名。”戴岩靜拿起來看,合約書幾乎貼在鼻前,她用力地看,仔細地看,深入地看,越看越是上火,抓着紙張的手在發抖。
本人“戴岩靜”同意利用每個周六,陪鄭仁凱先生爬完臺北市七條登山步道,擔任他的登山助理,負責背物件、捶肩膀(當他的肩膀酸痛時)、捶小腿(當他快要走不動時),并準備鄭先生所有登山物品,于下山後負責整理清潔登山配備,以及,滿足他各種因登山延伸出來的種種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