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看了,每一次戴岩靜都這樣告訴自己。不要再追黃聖雅的節目,不要再關注這女人的消息,太蠢了,自找罪受,可是,就是沒辦法,宛如上瘾般無法控制,就是想看着這個女人,盡管每次感覺都像在挨巴掌。
這次,黃聖雅依然條理分明,陳述精彩地鑒定委托者帶來的名畫,專業分析,精辟講解,迷人笑容,來賓跟觀衆們聽得如癡如自辛。
到了觀衆提問時,一個男人舉手問:“我看周刊報導說黃老師六月要結婚,是真的嗎?”男人緊張得結巴。“跟酉勝集團長公子關紹海?”酉勝專營百貨服飾,關紹海是準接班人,個人掌管臺北風格十多間店,身價上億。
戴岩靜手滑,遙控器掉在地上,她跟關紹海結婚?不可能。
電視裏,黃聖雅羞怯地點點頭,證實婚訊。“很高興在這裏跟大家分享我的喜悅……”她笑得甜蜜,承認未婚夫身份,眉眼間藏不住幸福跟驕傲。
主持人笑道:“應該有很多人要心碎了吧,我們節目可是有一群聖雅迷呢!不過……應該有更多女人心碎,關先生可是圈內有名的黃金單身漢啊。”怎麽可能?!戴岩靜坐直身子,震驚至極,未婚夫是關紹海?
不對,戴岩靜很清楚,一直以來,跟黃聖雅交往,要跟黃聖雅結婚的男人不是他!
淩晨,全臺最具規模的“翔塵”保全公司,訓練用的格鬥臺上,鄭仁凱跟一位光頭男子正激烈對打。
他們都穿背心,黑色運動褲,體格一樣精壯結實,他們汗流浃背,狠勁十足的纏鬥,狠踹飛踢,勢均力敵,不分勝負,仿佛想罝對方于死地,終于,一記飛踢,結束纏鬥。
光頭男周傑被踹倒在地,鄭仁凱看似狠厲的腿勢,在擊中對方那秒收回勁道。
周傑躺在擂臺上喘息。
鄭仁凱拉他坐起,兩人并肩坐着,喘着,抹去臉上的汗。
“大哥真厲害,我又輸了。”周傑懊惱,撫着光頭嘆。“全公司只有你打得過我。”
“奇怪了。”鄭仁凱撫着下巴尋思。“離開公司一年多了,我的功夫還這麽厲害?”
“你剛那一記回旋踢真快。”
“厲害吧?”鄭仁凱聽着真是悅耳,不枉半夜把周傑挖出來較量,打打拳、流流汗,一整天下來被戴岩靜打擊的自信,終于稍稍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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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仁凱撈來他的軍用背包,打開,拿出一個紅盒子。“給你。”周傑拆開袋子,是雙嶄新皮鞋。“幹麽給我?我不像你有戀鞋癖。”
“嗟。”鄭仁凱揍他一拳。“什麽戀鞋癖?尊重點,Tramezza的手工鞋是藝術品啊。”拿起嶄新的褐色皮鞋,鄭仁凱啧啧啧地欣賞。“你看看制鞋師如何順着皮革鞋身的形式還有鞋底,沿條貼邊一針一線縫紉,整個過程要用到兩百六十道精致程序,每一雙鞋耗時三個多禮拜才能完成,這是藝術,偉大的藝術啊……”真皮氣味,精致縫邊,價值不菲啊。
“這麽貴,你自己留着穿。”
“放心,我自己也買了一雙,我那雙還是限量的,被我供在桌上欣賞,明天才穿出去……喂,你生日快到了,我真是不想說,你那雙破鞋也該換了吧?都修過N次了,沒穿過手工鞋吧,你穿一次,就知道為什麽我那麽愛買手工鞋。”
“我知道大哥對我好。”周傑抱住鞋子,深深嘆息。“現在,我的心情終于好多了。”這雙鞋子有大哥對他滿滿的愛。
“幹麽?心情不好?”鄭仁凱搭着他肩膀。“怎麽了?”周傑是私生子,從小在少林寺長大,曾入選少林武僧團,十八歲時,和父親相認,接回臺灣,因為從小在寺廟生活,腦筋單純,一直無法融入這邊的生活,與人磨擦多,常被排擠,直到加入翔塵保全,遇到愛照顧兄弟的鄭仁凱,生活才穩定下來,鄭仁凱常在周傑跟同事或老扳沖突時,幫忙調停排解,幾乎像周傑的親大哥。
“我被騙了。”周傑說。
“又是詐騙集團!”上次周傑被詐騙十萬,還是鄭仁凱幫忙處理的。
周傑搖頭。“比詐騙更讓我傷心,是李新,我們鬧翻了。”
“為什麽?!”李新也是翔塵的保全,在公司裏,算是跟周傑比較有話聊的。
“就春節時,他請我去他屏東老家玩,我就去了啊。”
“然後?”
“李新爸媽很好客,我一去,他們就要我別拘束,當自己家住。”
“很好啊。”
“結果我穿了他爸的毛衣、用了他家的電腦,他們罵我,真過分。”
“我早上想去山裏靜坐,很冷,衣服帶不夠,就随手拿了放在沙發上的毛衣穿。”
“喔。”聽起來很合理,做起來有争議。
“他爸一來,找不到毛衣,後來看我穿着,心裏生氣,覺得我亂動他的東西,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老婆親手給他織的,可是當下他又沒說,我不知道他生氣啊,我覺得那件毛衣不錯,所以穿了一整天。”人家當然氣,鄭仁凱嘆息。“果然是你會幹的事,那麽電腦呢?”
“下午他們一家人去跟鄰居拜年,我一個人在家,看到茶幾有電腦,想到很久沒跟我師父聯絡,就用他們的電腦跟我在大陸的師父MSN,順便給他拜年。”周傑按着胸口,很是傷心。“沒想到他們回來,看到我用電腦,罵我沒禮貌亂動東西,他爸就發飙說毛衣的事讓他很不爽,要我立刻脫下,還說我不尊重別人的隐私。李新也罵我誇張,我終于生氣了,我說你們神經病,要我把這當自己家不要拘束,在自己家拿衣服穿、用電腦,有錯嗎?如果不準我動任何東西,就不要叫我把這裏當自己家,然後又罵我,過分。”
“周傑。”鄭仁凱按着他雙肩,循循善誘地說:“叫你把這當自己家,不要拘束,這是客套話。”
“我怎麽知道是客套話?大哥,我去你家時你不也是讓我穿你的衣服、用你的電腦、吃你的東西、睡你的床,你也沒罵過我半句啊?”那是因為我忍!鄭仁凱深呼吸。“不一樣,我們很熟了。”
“我對他們可是真心真意的,我去李新家,還親手炖了一條鹹魚送給他們,我師父也說,做人不能說謊,我沒有錯,這個世界太奇怪了,講的跟實際上做的要不一樣?這樣我怎麽知道什麽要當真,什麽要假裝?莫名其妙,我太氣了。”
“唉,小事啦,不氣不氣。”
“怎麽不氣?我跟李新斷交。”
“不至于吧?唉,以和為貴嘛。”
“我沒辦法跟虛僞的人交朋友,太麻煩。”周傑受傷頗重。
可是,據鄭仁凱所知,很多人也覺得周傑難相處,自從周傑加入翔塵後,除了鄭仁凱,其他同事幾乎都被他斷交光了,周傑覺得和他們相處很困難,可是老板跟同事們卻覺得周傑更難相處,明明都是好人,共事起來卻困難重重。
唉,人間世事,難哩一
鄭仁凱安撫周傑。“這事沒有絕對的對跟錯,唉,大哥不是跟你講很多次了,做人嘛,要大器,要和氣,不要鑽牛角尖,你委屈傷心?你大哥我今天才委屈傷心,你知道我今天發生什麽事?你看我現在這麽鎮定,那是因為修養好、EQ好,其實我今天受的氣才厲害。”
“大哥怎麽了?”難得聽樂觀自信的大哥說這種話。“會讓大哥委屈,肯定是非常嚴重的事。”周傑拍拍胸口。“說,我幫你。”
“我的事幾時要你幫了?倒是可以給我分析分析,我今天過得太詭異……”鄭仁凱很真心地跟周傑分享他苦思不解的事一一今天,第一次有人在他的眼下受傷;今天,在燒肉店,第一次有女人放他鴿子還耍了他,更挫敗的是,對方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美女,只不過是又矬又矮又平凡的女人,那就算了,真正打擊他的是,這樣普普通通、其貌不揚的女人,竟廣受燒肉店大廚跟服務生疼愛,害他枉挨一拳,驚駭到忘記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