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繼誇自己後, 又得說自己喜歡自己了嗎?
蕭慕尋的臉皮還沒那麽厚:“你方才聽到了我和襄岚的對話?我說喜歡蕭慕尋, 不過是權宜之計。”
“你自己親口說的。”謝辭睨了他一眼, 方才還那麽信誓旦旦。
蕭慕尋百口莫辯,普通人都看得出方才他是在騙襄岚的吧?
蕭慕尋朝身邊的季劍清望了過去, 他卻做了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眼觀鼻的低下頭。
提及那個人, 沒把主上惹得暴怒就算不錯了,還主動摻和這件事?季劍清可沒有這麽蠢。
蕭慕尋:“……”
蕭慕尋張了張口, 只得硬着頭皮解釋:“我發誓總行了吧?我對蕭慕尋只有尊崇之意,絕無愛慕之情!”
真是太羞恥了!
謝辭哼了聲,語氣顯得幾分冷淡:“這點兒小事,用得着發誓麽?”
蕭慕尋在心底暗嘆, 可方才你的樣子,哪裏覺得這是一件小事?
謝辭望向季劍清:“再跟我說說祝明霄最近都幹了什麽。”
蕭慕尋:“……”
不爽又為什麽非得聽這些事自虐!
不同于蕭慕尋, 這十年來季劍清早就看得清楚明白, 主上雖然不讓提那人, 可心裏還是在意得很。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這樣在乎那個人,若不是深愛,怎會如此?
季劍清暗暗嘆息,可他卻并非多管閑事的性子:“月淮城的人, 好似有心想和天衍宗加強盟約。”
謝辭皺眉:“加強盟約?”
季劍清:“這也是屬下的猜測,沒有什麽比結親更能管用的了。”
結親,呵, 好一個結親。
謝辭把玩着腰間的玉佩,聽到這裏時,臉色一扭曲,瞬間将玉佩捏碎。
玉佩只剩白色的粉末,漸漸吹散在風中。
季劍清吓愣了,那可是防護玉佩啊!主上這是生了多大的氣?一下就給捏碎了?
謝辭大手一揮:“你不必禀告了,滾回去。”
季劍清很快便離去了,徒留蕭慕尋和謝辭兩人站在桃花林中。
天空混沌而昏暗,桃花殷豔欲滴,暗色與紅豔的對比越發明顯,好似天地都只剩下一片黑白,唯有這片殷豔的桃花林添上幾分色彩。
謝辭氣血翻湧,朝蕭慕尋望去:“你來給我診治。”
蕭慕尋走到了他的身旁:“我聽季劍清說,你之前不是不想找醫修麽?又為何突然想診治了?”
謝辭半阖着眸,掩藏住裏面深深的殺意:“當然是想向一個人讨債。”
蕭慕尋的手微頓:“……你指的是何人?”
謝辭唇角掀開一個弧度,顯得冰冷而嗜血:“你方才不是親口說喜歡他?”
那雙眼瞳裏毫無生機,荒蕪一片,寸草不生,死寂而陰冷。
蕭慕尋臉色泛白:“你這樣恨他?”
謝辭再沒有說話,态度像是默認。
蕭慕尋心如刀割,開始為謝辭診治,才驚覺謝辭體內的暗傷有多麽嚴重。
金丹期受了這麽多的傷,他來九幽的這十年究竟如何度過的?
蕭慕尋眼底帶了幾分心疼:“除了體內的傷,你還有哪處傷着了?”
謝辭語氣平淡,好像提起的并非自己的事那般:“多了去了。”
“比如?”
“十年前我初來九幽時,被三頭大妖圍困,一只手骨盡碎,才勉強逃走。”
“七年前我為降服一人,和他大戰三天三夜,受傷無數,昏迷數月才蘇醒過來。”
“五年前我金丹初成,卻差點死在心魔上。整個記憶也變得錯亂,每日喊那個人的名字,去陵川街上逢人便問,生怕弄丢了他。”
“兩年前我攻入魔宮,遇上宗鱗的下屬,與之拼命,連煉心槍也斷了,他的武器差點戳破了我的心髒。”
謝辭說了這麽多,才冷淡的瞥向了他,“還想聽麽?”
蕭慕尋眼眸浮上一層薄霧,坐到了他身旁:“聽,怎麽不聽?”
謝辭:“……你真是奇怪。”
蕭慕尋的語氣裏夾雜着鼻音:“我是一名醫修,又答應了救治你,總該聽一聽你是怎麽受傷的,再确定治療方法啊。”
謝辭卻沒再說一個字,身上的疼痛都能忍受,可心裏的痛該如何消解?
蘇明瑾的話好似詛咒,日日夜夜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
“你肯定很好奇為何師兄會救你,而不是一重生就殺了你?”
“這段時間我也很好奇,可後來我懂了。”
“他本性善良,就算對待仇人也下不去手,便想用情字來牽制你。九幽少了個魔君,上雲六洲自然不會動蕩。他到頭來,還是那個為所有人着想的正派領袖。”
正派領袖,好一個正派領袖。
謝辭好些日子精神恍惚,噩夢連連,那句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蕭慕尋生性善良,為了上雲六洲而舍棄了他。
謝辭的臉色越發蒼白,猶如一具行屍走肉,任由身後的蕭慕尋為他醫治。
用醫脈的靈氣為謝辭修複暗傷後,蕭慕尋這才收了手。
他哪裏能知曉蘇明瑾同謝辭說了這些話,還成了他們二人間的阻隔。
蕭慕尋:“你這些傷不是一日便能治好的,起碼得兩三年的時間。”
謝辭:“……嗯。”
蕭慕尋起身離開,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卻聽到身後的謝辭開了口。
“你方才問我是否恨他?”謝辭輕輕自嘲,微垂着眼眸,“若我只是恨他,那該有多好。”
他回眸朝謝辭望去,明明到處都是殷豔的桃花,唯獨謝辭的身邊,只餘一地荒蕪。
—
蕭慕尋為謝辭醫治後便返回了自己的寝殿,他累得快要立馬睡過去。
由于九幽沒有白晝和黑夜,只能憑經驗感知到底過去了多久,算算從他來到九幽,約莫已經過去了一天半了吧。
上雲六洲這個時間應當是夜晚。
蕭慕尋靠在桌上,眼皮越來越沉。今日季劍清提起天衍宗,他築基成功後,竟沒有立即回去見顧星河,還真是不應該。
還有宗鱗,他為何會在月淮城附近出現?
三年前祝明霄的表情還印在腦海裏,他們二人早就生了罅隙,宗鱗和蕭出雲會不會看準了這一點,來挑撥離間?
太多的思緒和擔憂在腦海裏閃過,可今日用了不少靈氣,他竟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有人敲開了門。
蕭慕尋這才驚醒了過來,連忙走到外面去給他開了門:“宋猙?”
宋猙站在門口,連門也沒踏進去,似乎是嫌棄:“主上令我來送些東西給你。”
說着,宋猙便拿出了一瓶丹藥,想遞給蕭慕尋。
蕭慕尋拒絕了他:“我自己就是醫修,不用給丹藥的。”
宋猙:“九幽充斥着怨氣、瘴氣、陰氣等各種東西,日積月累,連天空都染成了混沌如污泥的顏色,你又不是體質強悍的妖魔,區區一人族修士,如何能抵擋得住?”
他把丹藥硬塞給了蕭慕尋:“你這兩夜怕都睡不好吧?上雲六洲的修士來我們九幽,輕則噩夢連連,重則心魔橫生。”
蕭慕尋驚出一身冷汗:“是所有的修士都會受到影響嗎?”
宋猙搖了搖頭:“元嬰期修士便不會,修為越低就越容易受到影響。因為上雲六洲的修士極少能抵達九幽的,這件事也沒多少人知曉。”
蕭慕尋點了點頭,他上一世來九幽的時候都已經元嬰期了,難怪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他拿出丹藥服下,身上那股陰寒才被驅散:“多謝。”
宋猙哼了一聲:“我可不願意來,都是主上的命令。”
是謝辭?
蕭慕尋手裏拿着丹藥,不由的搖頭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靜谧而美好,好似歲月都凝固在他身上,時間也漸漸慢下來了。
宋猙伫立許久,被這美好所吸引,都快忘記離開。
他此刻忽然有些明白謝辭的想法了,他們在九幽的每一個人,全都在鮮血和黑暗之中。身上的皮囊尚算幹淨,可皮下血肉又髒又臭,早就壞掉了。
這時忽而出現這樣一個人,有着澄澈如天空的氣質,沒人不會被吸引。
宋猙語氣稍緩,沒再那麽冷硬:“對了,這是襄岚托我給你的東西。”
他本來不打算交給蕭慕尋,不知為何,神使鬼差就……
宋猙幾乎是硬塞過來的,蕭慕尋有些頭疼的看着手中的東西——兩瓶一模一樣的丹藥。
他嘆了口氣,不知該拿這東西如何是好。
襄岚該不會是真對他上心了吧……
蕭慕尋皺緊了眉頭,不想再出一個如祝明霄這樣的人。祝明霄變成那樣,多多少少有他的責任。自己沒能察覺祝明霄的心意,等到知曉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還是找個時間,狠狠拒絕襄岚一次吧。”
蕭慕尋正打算将這瓶丹藥放到一旁,忽而察覺到了幾分奇怪。
他是醫修,自然知曉每顆丹藥的重量。手裏掂了掂兩瓶丹藥的重量,卻察覺到有些蹊跷。
就算他方才服用了一顆謝辭給的,也不該如此。
蕭慕尋連忙打開了襄岚松開的丹藥瓶,裏面竟是夾雜了一張紙條。
[兩日後便是我的成年之日,無論發生什麽事,莫要輕舉妄動。]
這話說得前不着調後不搭語,似是襄岚的警醒之語。
蕭慕尋将這紙條毀掉,眼底浮現幾分不解。
—
然而所有的疑問,只得等到襄岚成年那日。
兩日轉瞬便過,謝辭的傷需要仔細調理才行,起碼得有個醫修跟在他身邊兩三年,才能徹底痊愈。
蕭慕尋上一次在桃林中已為謝辭調理過,這是第二次去找謝辭。
然而剛出寝殿,蕭慕尋便發現了四周的古怪之處。
天色極其深沉,烏雲聚集在了一起,很快便下了雨。
三月煙雨醉人,若是在上雲六洲,本該是極美的畫面,可來到九幽,連這如酒絲一般的煙雨也成了漆黑的色彩。
仔細瞧,才發現這哪裏是黑色的雨,分明是紅得泛着黑。
今日的魔宮安靜極了,守衛竟全都不見。
四周安靜得可怕,他走到了謝辭的寝殿裏面,卻發現連謝辭也不見了。
“奇怪……”
當蕭慕尋走到更裏面的時候,外面忽而傳來一陣騷亂聲。
蕭慕尋透過窗戶朝外面望去,才發現寝殿不知是什麽時候被人包圍了起來,衆人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這些人蕭慕尋在昔歸山時也曾見過,看這陣仗,是有人叛變了?
眼見他們快要進來搜查時,蕭慕尋本欲找個地方藏起來,剛走到某一處的時候,背靠在花瓶上,機關瞬間松動。
蕭慕尋面露詫異,看見了石門的材質,那是千斤石!
後方的書架被打開,蕭慕尋來不及多想,連忙躲了進去。
剛一進去,早在裏面的謝辭捂住了蕭慕尋的口鼻。黑暗之中,蕭慕尋還能聽到謝辭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方才的慌亂瞬間被撫平。
謝辭:“噓!”
蕭慕尋放松了下來,并未再掙紮。
等到季劍清走進時,卻一個人也沒看見:“怎麽回事!快,務必要将謝辭捉住!”
下面的人面露遲疑:“老大,我怕就怕……謝辭實力高強,我們就算遇到他,也無法躲過。”
季劍清瞥了他一眼:“怕什麽?難不成你要一直受他威壓?他又不是純正的魔族,一個半血而已,倘若真被他取得了魔君之位,才是我們九幽的恥辱!”
“老大說得是。”底下的人連連附和道。
季劍清沉聲道:“謝辭每年這段時間都會發病,此時若不殺了他,被他反撲,我們就再也沒機會了!”
“那老大為何去請醫修?”
季劍清:“請醫修是襄岚擅作主張,同我沒有半點關系!不過也好,那個醫修的出現,讓謝辭心神大亂,還給我創造了機會。”
下面的人連忙道:“還是老大英明。”
外面的人很快便離開了寝殿,四周又恢複了寂靜。
蕭慕尋已是滿眼的震驚,季劍清叛變了?想要奪權?
不、不應該啊!
蕭慕尋又仔細回想起了這幾日所見所聞,謝辭對待季劍清的态度并不算信任,似乎季劍清的叛變又說得過去。
等外面徹底沒了聲音,蕭慕尋才轉身:“到底怎麽一回事?”
謝辭捂着的傷口,語氣低沉:“如你所見,季劍清對我的不滿已經積壓多時了,他趁我虛弱,便一舉攻入了魔宮。”
蕭慕尋連忙扶住了他:“這密道你可有告訴過別人?”
謝辭搖頭:“只有歷任魔君知曉,我攻進魔宮後,也是偶然發現。”
蕭慕尋松了一口氣,一時間也無法分清:“別說話了,我先為你調理!”
蕭慕尋正想為他輸入靈氣,襄岚的話再次浮上心頭——
[無論發生什麽事,莫要輕舉妄動。]
襄岚到底指的是什麽?
是提醒他季劍清的叛變,還是……
蕭慕尋低頭望向謝辭,卻見謝辭卻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銳利的說:“你方才已經聽到了那些,還不逃麽?”
蕭慕尋的心髒猛跳,瞬間便明白的襄岚的意思。
這一出戲,是謝辭在試探他?也許……還是一石二鳥,以退為進的想引出宗鱗。
縱然襄岚不告訴他,蕭慕尋也不會棄謝辭于不顧!
蕭慕尋反手握住了謝辭的手腕:“我是醫修,怎可見死不救?”
謝辭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意味深長的說:“你可考慮清楚了,若是被人發現,你我都會沒命。你走了,興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要試探他?還誘使他離開?
“你想讓我在這個時候離你而去?”
蕭慕尋眼眸微垂,長長的眼睫掩蓋了大部分情緒,“恕我不能從命。”
作者有話要說: 搞這一出不是專門為了試探尋尋,是為了裝弱以退為進,引出宗鱗~明天那章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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