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七十九章
四下刮來的風仿佛在耳旁咆哮,被重重浮雲遮擋的明月, 都好似染上一層血色。
左立安的屍身早已冰冷, 血染紅了地上的秋草, 也弄髒了他的衣衫。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顯得分外凄慘陰冷。
陸開元和其餘醫修聯盟的弟子已經相繼離開, 這場鬧劇竟是以左立安的死結束。
“陸開元為了醫修聯盟,竟然連自己兒子都可以殺了賠罪。”荊梨走到了蕭慕尋身邊, 不禁沉重的嘆了一句, “只可惜左立安死之前,把一切罪名都承擔了下來。”
蕭慕尋立在原地, 冰冷的夜風吹得他青絲微亂:“這未必不是好事。”
荊梨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怎麽說?”
蕭慕尋:“以陸開元的性子, 是絕不會放任醫修聯盟身敗名裂,若我們不退讓一步,只怕……”
荊梨很快便明白了過來,那或許真會魚死網破。
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而蕭慕尋早早察覺到了這一點,故意替陸歸舟求情, 不得不說, 這招以退為進實乃高明。
蕭慕尋沒再繼續說下去,荊梨是個聰明人, 一點即通。
他走到了馮川面前, 半蹲了下來:“吳樊輝的屍身你打算怎麽辦?”
馮川語氣裏藏着痛苦:“去哪裏都行,就是不要把他留在醫修聯盟。”
蕭慕尋點了點頭,幾人将吳樊輝的屍身帶走,連夜離開了醫修聯盟。
四周分外寂靜, 黑暗像是要吞噬一切,血泊中的左立安死不瞑目,臉色分外扭曲的直瞪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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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雨漸漸落下,沖刷着他早已冰冷的身體。
那些血跡順勢流到了湖水之中,混雜了不祥的怨氣,染紅了一小片湖水,久久無法褪去。
因他是被盟主陸開元一劍殺死,後來好幾日,都無人敢來給他收屍。
包括他生前的好友,教導過的弟子,一聽說左立安因使了陰謀詭計才被盟主殺了,更恨不得跟他撇清關系了。
大雨初歇,豔陽高照。
左立安的屍體開始腐爛,蛆蟲在肉裏爬來爬去,來往之人都捂住了口鼻,不敢望向這邊一眼。
那血紅的眼瞳,依舊死死的瞪着某個地方,怨氣久久不散。
數十裏外的迷林中,蕭出雲将這一幕收于眼中:“死了都沒人收屍,真可憐。”
蕭出雲雖然嘴上說着可憐,眼底卻不帶半點憐憫。
宗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還要在這兒待多久?”
若是說那天晚上蕭慕尋和陸開元的對持,倒是可以看看。而如今一具屍體罷了,蕭出雲便看了兩日。
蕭出雲從樹上一躍而下:“戲這麽有趣,當然得多待一會兒。”
宗鱗:“無聊。”
蕭出雲笑了兩聲:“那你說說,你喜歡什麽戲?”
宗鱗的眼瞳束起,脖頸間也慢慢覆蓋上了蛇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別人欠我一分,我令他還我十分。”
他身上所散發的黑氣,令所觸之物,全都開始腐爛。
樹幹漸漸已經融化,便連腳底的秋草也開始變黑。
蕭出雲這句話,激起了宗鱗心底最深的仇恨:“你到底什麽時候開始行動?”
蕭出雲微垂着眸,掩去自己所有的複雜情緒:“不急,我很快就要去蕭家了。”
宗鱗陰郁的問:“可蕭慕尋早就提醒了蕭家。”
蕭出雲眼底閃過厭惡:“他發了心魔誓,絕不會把我奪舍的事洩露出去。提醒了又如何?說了再多次,蕭家那群老頭子都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太了解蕭家,那群人只會一意孤行。
他從小便看見蕭家的人是如何綁住他母親,強迫她一年又一年的生孩子的。明明從他的出生,身上并未繼承神眷之血,他們就該明白這個方法不管用,卻還是一意孤行。
不僅如此,那些沒有繼承神眷之血的孩子,還被蕭家的人怨恨。
——該死!為何你不是神眷?
——定是因為他的出生,這一代神眷才不會血脈相承了。
——殺了他!殺了他!
那些咒罵還在腦子裏回響,不僅如此,還有接下來發生的那件事。比起全族人都活不過五十歲的恐懼,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幼年時,就真的差點被人掐死。
縱然他并非蕭墨,可蕭墨神識消散,留下的仇恨卻未消散。
他親眼見到了那些事情,還要叫他不恨?
不可能!
蕭出雲将固神丹的材料交給了宗鱗:“固神丹的材料給你,我要去蕭家一趟。至于你說的那些,想必很快就會看到。”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蕭家的人全都該死,固神丹練成一日,便是蕭家付出代價之時。
—
這件事便以左立安的死而了結,那只被左立安捉住的紙鶴染上了他的血,到底是飛到了蕭家。
等他們一路從醫修聯盟出來,禦劍抵達天衍宗山下的小鎮,便已經是第二日了。
這期間,馮川一直沉默不語,甚至在帶屍身離開的時候,在他的嘴裏塞了顆防屍身腐爛的藥丸。
蕭慕尋知道,這是馮川還無法接受自己徒兒死去的現實。
“你這樣不讓他入土為安,是想一輩子帶着他的屍身麽?”
馮川低啞着聲音:“我不是個好師父。”
蕭慕尋搖頭:“他願意護着你,這樣的感情,是因為視你為黑暗中的一縷光啊。”
清晨來臨,薄薄的陽光驅散了黑暗,天空格外明淨高遠。江堤上的秋草漸漸泛黃,陽光照得江水波光粼粼,那柔和的秋風,令緊繃的心情也舒緩下來。
馮川總算是放了手,依依不舍的将他的屍身放在地上。
蕭慕尋:“需要幫忙嗎?”
馮川:“三昧真火,有我親自來點燃。”
他低下了頭:“下一世,別選我這樣無能的師父。”
馮川捏住一張符紙,雙指合十,注入了靈氣。他朝着前面一丢,眼前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吳樊輝的屍身以被火化,三昧真火令他骨頭都沒有留下。
塵歸塵,土歸土,一個人的死,消失得毫無波瀾。
可蕭慕尋知曉,縱然這世上所有人都不會把吳樊輝的死放在心上,馮川卻會。
蕭慕尋問:“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馮川沉默了下來:“……我不知道。”
“跟我們一起回天衍宗吧。”
對于這一點,馮川卻拒絕,他知道事情暴露的那一刻,自己便回不去了。
昨日陸開元的行為,令他徹底的認清了現實,心裏不再對醫修聯盟有半點愧疚,反而視他們為敵。
蕭慕尋:“那不如……你去月淮城?”
馮川猛然朝他望去,空洞灰敗的眼瞳裏有了些許光亮。
蕭慕尋見他這反應,便知馮川接受了。
馮川:“可賭約……”
蕭慕尋:“辭去上峰峰主之位,你不是已經做到了嗎?”
馮川眼眶微熱,兩人的賭約還有另一個,便是他将自己賣身百年給蕭慕尋。
而他現在卻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這份心意,着實令馮川感激。
馮川啞着聲音:“……多謝。”
蕭慕尋繼而一笑:“替我向明霄問好。”
—
離賭約時間只剩不到一年,本想回去就開始閉關,卻因固神丹的事而耽擱了下來。
天衍宗的藏書閣都被他查遍了,為今之計只有向祝明霄詢問。
月淮城的藏書之多,修真界皆知,或許祝明霄能查出什麽來。
蕭慕尋給月淮城傳了音,信中異常急切的拜托了祝明霄,便很快就去閉了關。
然而此次閉關,卻只有四個多月。
蕭慕尋只沖擊到了煉氣九層,便再無進展。他知曉是因為心急,所以影響到了他。
眼看離賭約只剩下幾個月,要想到煉氣十二層,至少還得兩年的時間。看這樣子,莫不是真的得通過丹藥堆上去?
蕭慕尋捏白了手,不,他絕不可以輕易放棄!
若真是如此,後期修煉受阻,才是因小失大。
還有四個月,怎麽樣也要搏一搏。
待他出關的時候,祝明霄那邊已經傳回了消息:[一連四個月翻閱藏書閣,總算查到了些東西。]
蕭慕尋繼續往下看:[鎮魂草、融靈骨、碧落果,皆是固神丹所需之物,然還有一味靈植早在百年前便已滅絕,須得改良丹方。想要練成固神丹,絕非易事。]
祝明霄所查出的事,讓蕭慕尋心定不少。
若是能知曉丹方就好了……
這樣一來,提前毀掉那些材料,蕭出雲就沒辦法煉制固神丹了。
蕭慕尋有幾分自責,當初在碧嶺秘境答應将碧落果給他時,根本不知道蕭出雲就是滅族的罪魁禍首。
早知如此,他一開始就毀了碧落果!
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再多的悔恨也于事無補。最重要的,還是想想怎麽補救。
因為之前荊梨說給寒刃覆靈只需要四個月,蕭慕尋一出關便去找了她。
一路上他收獲了不少同情的目光,左立安的事被鬧得極大,現在內門弟子,尤其是同他一起入門的那一批,以前對蕭慕尋的感情是崇敬,現在卻知曉他遇到了這種事,莫名就憐愛了起來。
師叔祖不到十八,怎麽就這麽坎坷。
問器峰的弟子摸了幾把眼淚,又把自己手裏新煉制的法器遞給了蕭慕尋:“師叔祖,多拿點去用。”
蕭慕尋:“……”
他捧着一大堆法器到了荊梨身邊,看到這一幕過後,荊梨不由的大笑了起來:“你手裏怎麽拿着這麽多低階法器?是顧星河給你的?”
蕭慕尋嘆道:“自然不是。”
“那是誰給的?”
蕭慕尋:“你們問器峰的弟子。”
荊梨:“……”敗家!
她可是問器峰的主人,怎麽不見這群弟子對她這麽好呢!?
不過荊梨好歹也算經歷過左立安那件事的人,為寒刃覆靈的時候,就更加用心了。
她眼神柔和:“你是來取寒刃的吧?跟我來。”
蕭慕尋跟随她一同走到了洞府裏,荊梨取出了一個玉匣,遞給了蕭慕尋。
“看看。”
蕭慕尋打開了玉匣,發現寒刃被裝上了刃鞘,觸摸時竟都泛着微微的寒意,安靜的躺在了玉匣裏面,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蕭慕尋睜大了眼:“這不像是築基期的法器。”
荊梨萬分驕傲:“你拜托我的事,我自然盡心盡力,這把寒刃被鍛造升級,能用到金丹初期!”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蕭慕尋萬分感謝,朝她深深一拜。
荊梨吓了一跳:“你這是……”
“寒刃覆靈于我十分重要,多謝荊梨長老,若以後荊梨長老有事,我定拼死相幫。”
荊梨滿是欣慰,她已經是元嬰期,哪裏還需要蕭慕尋這個煉氣期的弟子相幫?
然而他這樣孝順,态度誠懇,話甜到了荊梨心裏去。
顧星河怎麽收了這樣一個品性端正的徒弟呢?簡直走了狗屎運!
那日在醫修聯盟,他也是為陸歸舟求了情,真是個好孩子!
“你起來罷,這把寒刃還需要以心頭血開刃,你回去取心頭血的時候當心些,莫要太過了。”
蕭慕尋點了點頭,很快便離開了問器峰。
他站在桃林許久,上一次出關的時候是秋天,四個月過去了,又是一年冬。
謝辭閉關了兩年多,他到底何時出關?
自己已經準備好了覆靈之刃,也讓陸開元點頭借了七星鏡,就等着他出關了。
等解決了那鬼修,再讓他好生理一理和謝辭之間的關系。
蕭慕尋轉身回到了竹林,竹屋裏面已經覆上了一層灰,蕭慕尋只一拂袖,竹屋便幹淨了,一如他離開之前的樣子。
他坐到了床邊,将玉匣的寒刃拿出。
蕭慕尋盤腿而坐,動用了靈氣,不斷沖擊着心脈。
要以這種方法凝出一滴心頭血絕非易事,但至少比寒刃直接戳心脈這種行為來得更好一些。
蕭慕尋臉色微白,他的額頭也覆滿了汗水,呼吸也變得急促。
心頭血何其珍貴,他臉色有些蒼白,不自覺的搖晃了兩下,竟脫力般的跌在了床上。
他微微張開了唇,一滴心頭血便凝結而出。
蕭慕尋伸出了手,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寒刃之上。
殷紅的心頭血順着鋒利的刃尖漸漸滑落至下,寒刃忽而泛起了一道柔和的光,那一滴心頭血裏蘊含了大量的星辰之力,不僅給寒刃開鋒,還硬生生的将寒刃覆上了一層如夜空般深邃的漆黑。
等第二日的時候,蕭慕尋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剛起身沒多久,莫鈞青便急忙走來。
他的目光不由瞥到了玉匣裏的東西,詫異的問:“定情信物?”
這把寒刃不是謝辭的嗎?
蕭慕尋臉都黑了,不想跟他解釋:“你急急忙忙過來,是出什麽事了?”
莫鈞青臉色瞬間凝重,将懷裏的東西遞給了他:“蕭家的靈鴿飛到了我這兒,你看看這封信吧。”
臨曲崖上有結界,靈鴿飛不進來。
蕭慕尋面露詫異,接過了那封信。
他摸到溫涼的紙張時,便已明白這是蕭家的信。
蕭慕尋給過蕭家三次警告,卻沒有一次得到過回複。他便猜測這是蕭月明問他蕭出雲,亦或催他賭約的事。
蕭慕尋抽出了裏面的信,哪知道上面卻只有一行字——
[蕭淼重傷,彌留之際,速歸。]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怕,有的人肯定會打臉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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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門大佬陸萬閑潛心修行九千年,自問德行無虧,一朝飛升,卻被天道打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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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運轉,令陸萬閑重生回萬緒之初,天道之子與他尚未遇見之時。
某日,玄門選拔人才的擢仙大典上,一五靈根廢柴突然爆發,打敗一群資質優異的內門師兄,衆長老紛紛抛下信物,欲勾搭他入自己座下。
那廢柴卻徑自來到陸萬閑面前,目光熾烈:“弟子秦熾羽,願拜陸仙長為師。”
陸萬閑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不考慮。”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