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蕭慕尋因為尴尬臉上浮現一抹薄薄的紅:“你先把門打開。”
莫鈞青傻了眼:“打開?”
蕭慕尋走到了門口:“你誤會了!”
莫鈞青遲疑片刻, 這才推開了門, 發現兩人身上衣衫都是整整齊齊的,唯有蕭慕尋臉上的薄紅, 久久未曾散去。
他輕抿着唇, 本有幾分蒼白的唇色,頓時變得瑩潤水紅,連眼神都不知何處安放, 好似攪亂的一池春水。平日的他就算病弱些, 眉眼間的豔色也不會如此濃烈逼人。
反觀床上的謝辭, 一雙寒星般的眼眸, 渾身散發着冷意,如千山之巅的白雪。
怎麽看, 都像他小師叔被狠狠欺負了似的。
莫鈞青腦子嗡的一聲,方才不是看到小師叔壓着謝辭麽?
之前蕭家都在傳蕭慕尋看上了謝辭的臉,再加上碧嶺秘境的當中告白, 在莫鈞青的心中,早就認定了就算他們二人結為道侶, 也該由謝辭雌伏。
可現在……怎麽是小師叔被占便宜?
莫鈞青的臉色難看, 為自己方才陡然關門的舉動, 生出了幾分後悔來。
他錘了好幾下胸口, 百般不是滋味。
蕭慕尋好不容易将心湖平靜,這才問莫鈞青:“這大半夜, 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莫鈞青幹咳了兩聲:“我和謝辭不是出城主府去買易容面具?他那張已經修複好了, 但到底是低階法器, 很容易破損,我又去買了另一張。”
謝辭從床上起身:“那我大概用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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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着有備無患。”莫鈞青回想了起來,“說起來,這張易容面具看着和小師叔倒是有幾分神似,我便是看中這個,才将它買下。”
“哦?”蕭慕尋來了幾分興趣,“要不然你帶上我看看?”
莫鈞青尴尬極了:“我都這把老骨頭了,帶這張面具,簡直笑死人。”
臉是少年,身體卻年邁,那場景令莫鈞青打了個寒顫。
莫鈞青嫌棄似的将東西遞給了他:“小師叔,這易容面具同你有幾分神似,便是和你有緣,不如收着吧。”
蕭慕尋只好收好。
莫鈞青看現在都已經過了午夜,也知道自己不好在這兒待久了,便朝兩人說道:“夜已經深了,我便先離開了……”
謝辭也緩步從床上走到了門口:“我跟你一起走。”
莫鈞青點了點頭:“好。”
兩人走到了外面,月淮城的城主府依山而建,處于月淮城的制高點。桃花漫山遍野的綻放,開得如滔滔江水,淹沒了整座城池。
夜霧四起,山中霧霭袅袅,每一顆桃花樹上都挂上一盞燈籠,在這霧氣裏若隐若現,照亮着歸去的路。
幾人本就住在同一個院子,只是寝屋不同罷了。
莫鈞青拍了拍謝辭的肩膀:“放心好了,比起祝明霄那小子,我還是認可你的,到底你舍命救過小師叔。”
謝辭斜視着自己肩膀上的手:“……”
莫鈞青不自知的說:“師叔祖當面宣布收小師叔入門,小師叔的靈根和醫脈都極好,以後會有更多人觊觎,就像那個祝明霄,還想提親,真是不安好心!”
謝辭皺眉:“這同我有什麽關系?”
莫鈞青苦口婆心的說:“別讓老人家勸你,不早點捉住機會可就來不及了!”
謝辭臉立即黑了。
他堂堂九幽的魔君,竟然要一個築基後期的人來勸他?
“呵,你管得太寬
。”
莫鈞青一點兒都不介意他的态度,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還搖了搖頭:“年輕氣盛,後悔了就來不及了。”
偏偏謝辭耳朵好,聽到了這一句。
他腳步微頓,有股說不出來的情緒想要發洩。
怎麽人人都覺得他暗戀蕭慕尋!
—
蕭慕尋在月淮城中靜靜等待着水蓮子成熟。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日。
等到晚上,月淮城種植的水蓮,便會在星辰之力下盛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水蓮便會凋謝。到那個時候,他們才能取到水蓮子。
轉眼便已抵達了三月末,暮春已漸漸轉暖,在外面的石桌坐一會兒,便能感受到桃花落得滿襟都是。
上午剛下完雨,蕭慕尋坐在桃花樹下,深吸一口,潮意便漸漸漫漶。
蕭慕尋卻顯得有些神不守舍,手裏拿着莫鈞青給他的易容面具。
那日莫鈞青走後,蕭慕尋曾仔細确認過,在看到是何模樣時,令他直接愣在原地。
他的手越捏越緊,蓋因這面具上輩子也為他所有。
在蕭家滅門後,他便跟随蘇玄征走過大江南北。他容貌過人,再加上蕭家滅門還不知道是誰所做,蘇玄征怕惹上禍事,便為他買下了這副面具。
至此,蕭慕尋便為自己取了林輕雲的化名。
他當林輕雲的時候還是煉氣期,為了提升修為,便到處治病救人。救的人無數,甚至比他恢複蕭慕尋這個身份後還要多。
因為經手的人數過多,有些人就算面對面,他亦認不出來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面具竟然還是落到了他的手裏。
蕭慕尋垂下眸子,長而濃密的眼睫微微輕顫,猶如振翅的蝴蝶,掩蓋住了滿心的惆悵。
遠處莫鈞青氣呼呼的走來,打破了蕭慕尋的沉思:“小師叔!”
蕭慕尋站起了身:“怎麽了?”
莫鈞青:“快,醫修聯盟的人來了。”
蕭慕尋臉上盡是震驚之色:“醫修聯盟的人?”
莫鈞青忍不住罵了出來:“該不會是那個馮川打賭輸了,就特地通知了醫修聯盟?真是卑鄙小人!”
蕭慕尋面色微沉,他才煉氣二層,冒險去救祝明霄,在月淮城大露一把,最大的原因便是不想和醫修聯盟的人交手。
如今最不想發生的事,竟還是發生了。
“去看看。”蕭慕尋沉聲道。
莫鈞青點了點頭:“好,我倒是要問問馮川,他好歹是醫修聯盟的上峰峰主,竟不守信用!”
兩人繞過了曲欄迥廓,在離正廳不遠的碎石小徑上,便看到了馮川。
小徑隐匿在薔薇花枝中,開得極重的薔薇花,将小徑重重遮攔,馮川從那邊走了過來,發上也沾染了宿露,看着十分急迫。
他好似也剛剛抵達這裏,正要朝着正廳而去。
莫鈞青性子急,立馬就沖了上去:“馮川,你打賭輸了還找來了醫修聯盟的人?怎麽還想讓他們給你做主?都金丹期了,要不要臉?”
馮川臉色難看:“莫鈞青,我不想和你多費口舌。”
莫鈞青一聽,火氣就更大了,吹胡子瞪眼的說:“怎麽了?難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馮川本想不理,卻見到他身後的蕭慕尋剛剛走來。他眼神微冷,穿過了重重花枝,落到了他的身上。
馮川微怔,竟在蕭慕尋身上,看出了一個上位者的氣息,那氣勢比他們醫修聯盟的盟主還驚人。
馮川想起兩
人間的賭約,只得耐着心解釋:“我也不知道醫修聯盟的人為何會來。”
蕭慕尋承認,在來之前,是對馮川有所懷疑的。
如今聽到馮川這麽說,眼神微變:“那醫修聯盟為何會突然派人來?”
馮川搖頭:“正打算進去了解情況,便被莫鈞青喊住罵了一頓。”
莫鈞青:“……”
馮川狠狠拂袖,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我是瞧不起低階修士,可也絕不會胡來!說了百年,便是百年。”
說完這話,他分外痛苦,好似刮了他一層血肉那般。
賣身啊!還百年!
就算他是金丹期,也禁不住這麽來。
馮川越發後悔,恨不得打死自己。因為醫修聯盟的那條規則,只要到達築基期,便能挑戰上峰,有實力者即為上峰峰主。
自加入醫修聯盟,他便受到了影響。
崇尚強者,瞧不起弱者。
哪知道後浪推前浪,這世上竟然還有蕭慕尋這樣的人,醫脈好成這樣!
這件事,狠狠打了馮川的臉,也給了他一個教訓。
蕭慕尋才知道自己誤會他了:“那不如我們一同進去瞧一瞧?”
馮川嗯了一聲,還不習慣面對蕭慕尋,沉默代替了所有。
三人一同走到了正廳外,祝旭似乎早知道他們回來,便早早派人守在了外面。看到幾人,直接領着他們進到了裏面。
“城主,人帶進來了。”
率先映入眼簾的,乃是衣衫褴褛的華彥淮,因為逃出幻面蛛巢穴,他的衣衫破損,沾染了鮮血和泥水,看着格外狼狽。
蕭慕尋同他四目相對,頓時戒備了起來。
馮川認出了他:“怎會是你?”
華彥淮說:“我受盟主命令,去夜輝城取日月輪……”
馮川對日月輪極感興趣,興奮的問他:“那日月輪呢?”
蕭慕尋嗓子發幹,心髒跳動極快,生怕華彥淮說出日月輪的事。
畢竟水蓮子都還沒拿到,華彥淮說出日月輪,無疑是讓他又多了一層麻煩。
時間過得尤為緩慢,屋外又下了場驟雨,噼裏啪啦的打在瓦上,落下清脆的聲響。
屋內安靜極了,連那微弱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馮川見華彥淮不說話了,便沉聲道:“華彥淮,我在問你話呢!”
蕭慕尋腦子裏立馬便生出了許多對策,無論華彥淮怎麽說,他都必須接招。
蕭慕尋以為華彥淮會選擇告訴馮川時,華彥淮卻說:“我沒能拍到日月輪,回去之後,定會向盟主領罰。”
馮川覺得掃興,哀嘆了一聲:“怎麽這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可是醫修人人想要的日月輪!
醫修不同于劍修法修,生出靈識的武器極其少見。
日月輪出世,就算許多人心裏明白,得到日月輪認可的概率不大,但也讓許多醫修心生幻想,總得要試一試啊!
華彥淮沒有說話,反而一直時有時無的盯着蕭慕尋。
祝旭憂心其他事,便朝衆人說道:“華彥淮,你把方才告訴我的,再同大家說一遍吧。”
華彥淮告訴祝旭什麽?
蕭慕尋心都提了起來。
哪知道,華彥淮卻只将墳地和幻面蛛的事同祝旭說了。
“那地方瘴氣頗重,須得研制解藥才能去。”
祝旭心中了然,朝莫鈞青和馮川說道:“你們二位來得正好,我想托你們一件事,将抵抗
瘴氣的丹藥研制出來。”
莫鈞青本想借故推脫:“我們又不知道那瘴氣是什麽樣的。”
祝旭望向華彥淮:“他方才同我說過,裝了一些回來。”
都準備得這麽充分了,看來已經是推脫不了了。
莫鈞青和馮川只得應下,幾人這才一同離開了正廳。
剛走出沒多久,華彥淮便對蕭慕尋說:“我有話對蕭道友說,可否留步?”
蕭慕尋眯起眼:“我為何要跟你去?”
華彥淮卻主動說:“若蕭道友不放心,可以帶莫道友。”
馮川睜大了眼,感情這是把他排除在外了?
好好好,也不參與這麻煩。
他很快便拂袖而去,徒留三人對持。
方才那一場驟雨,将漫山花樹淋濕,花瓣也零落而下,幽幽芳香混雜了泥土的氣息,空氣裏盡是潮意。
“既然馮川都走了,現在可以說了?”蕭慕尋一邊說着這話,手已經放到了乾坤袋上,華彥淮若是有任何動靜,他便要拿出雪瀾針。
空氣裏彌漫着緊張,只消一點星火,便能成為出擊的理由。
莫鈞青看出了蕭慕尋的戒備,随即也做出了攻擊的姿勢:“你還不想說麽?”
氣氛越發凝重,空氣都好似凝固成一團。
華彥淮微微動了,蕭慕尋已經抽出了雪瀾針,立馬要朝他動手。
哪知道華彥淮竟彎下了腰,雙手抱拳,朝着蕭慕尋行了個大禮,久久不起。
蕭慕尋懵逼了,腦子變得空白。
便連莫鈞青也摸不準到底該不該戒備華彥淮,一時分外僵硬。
華彥淮悶聲說:“我醒來時,日月輪便不見了。我知道是被你們追上拿走了。”
“……所以你不該把日月輪奪回來?”
華彥淮激動的說:“我怎會恩将仇報?!”
蕭慕尋完全沒反應過來,如嬰兒般牙牙學語:“恩将仇報?”
華彥淮深吸一口氣:“我受了幻面蛛的迷惑,又吸入了大量瘴氣,早已經無法動彈。我早已經失去了抵抗力,況且之前我還偷襲過你,你應該殺了我啊。”
蕭慕尋:“……”不不不,他是想殺的,就是邱真阻止了一下。
蕭慕尋看向了他:“那我們也是恩怨相抵,你跪我做什麽?”
華彥淮嘆息,腰彎得更低:“恩人莫要推脫了,我醒來時被靈石堆成的防護陣保護着,好幾只幻面蛛被困在外面,根本進不來。若非如此,我怕早已經死了。”
蕭慕尋更驚了,防護陣?!
到底誰多管閑事!
蕭慕尋腦子裏逐漸浮現一個人影,立馬便頭疼了起來。
邱真!
莫不是他又重新折返了回去,布下了防護陣,護下了華彥淮?
看來華彥淮是認錯了人啊!
蕭慕尋張了張嘴,本想要解釋。
哪知道華彥淮熱淚盈眶:“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蕭慕尋:“……”
莫鈞青收起了那攻擊的姿态,接過了話茬:“原來是認恩人來了,我瞧你這樣子,還以為是尋仇呢!”
華彥淮斬釘截鐵的說:“這可是救命之恩啊!況且恩人又這等高風亮節,不計前嫌,我再将日月輪的事告訴馮峰主,我還是人麽?!”
莫鈞青滿意的笑道:“你小子眼光不錯,一眼就把恩人給認出來了。我小師叔的确善良心軟,算沒救錯你!”
蕭慕尋死死搖頭:“我不是,我
沒有,你亂說!”
莫鈞青嘆了口氣,還以為他是推脫之詞:“你連挾持你的謝辭都救了,會因一時心軟救下華彥淮,我根本不驚訝。”
蕭慕尋:“……”
我驚訝!!
—
蕭慕尋回去的時候,本來還在糾結,今後到底要怎麽對待華彥淮。
而此時一只靈燕便飛至了案幾前,腳上綁着一封玉簡。
蕭慕尋走了過去,拿出細讀了起來。
原來還真是邱真做的,信上還寫明了他這麽做的原因,不想醫修聯盟和天衍宗弄得太僵。若華彥淮死了,必定查到他的頭上。
他好友是天衍宗的人,蕭慕尋又為他指了條明路,雙雙加在一起,邱真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真是多管閑事。”
蕭慕尋嘆了口氣。
他繼續讀了下去,信上又說:[此刻華彥淮應當對你的救命之恩深信不疑了,倘若他以後再對你做什麽,便是恩将仇報,也有理由令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了。]
的确如此,若華彥淮再對他做什麽,不弄髒自己的手,也有人幫他殺。
蕭慕尋微怔,沒想到邱真還為他和天衍宗考慮了這麽多。
邱真在玉簡上的最後,只有一句話:[從即日起,華彥淮便是你救的,同我沒有絲毫幹系。看完,務必弄碎玉簡,此事唯有你知,我知。]
蕭慕尋将玉簡捏碎,将證據徹底弄碎。
沒想到,他只是為邱真指了條路而已,竟換得了邱真的信任。
蕭慕尋臨窗而坐,手半倚着窗框,眼神渙散的望向屋外暖人的春光。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渲染在遠天之上。不久之後,便要徹底暗下來,祝明霄和他約好,要去月淮城最高之地——蘊星池。
蕭慕尋起了身,謝辭早已經等在了門外。
蕭慕尋瞧見了他眼底的青黑,不由問道:“昨夜沒休息好?”
“沒什麽,只是我夢到了些事情。”謝辭頭疼欲裂,好似有什麽記憶鑽入了他的腦海之中那般。
今早那夢境太過真實,令他完全分不清何為現實,何為夢境。
蕭慕尋來了點興趣,唇角微揚:“做夢也能讓你這麽煩擾,說說看,究竟是什麽夢。”
謝辭眼神微閃:“我……好似殺了許多人,手上全都是鮮血,靈氣枯竭的倒在了路邊。”
蕭慕尋靜靜的聽着:“然後呢?”
謝辭的手撫摸到了蕭慕尋的側臉,眼神輕柔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好似自己仍然處在夢中一樣:“我被人救起,他和你長得有些相似。”
蕭慕尋笑出了聲:“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謝辭收回了手,蕭慕尋的話把他從夢境拉回了現實:“或許吧,不過我記得他的名字,他好似叫林輕雲。”
蕭慕尋本想取笑他幾句,聽到這裏,瞬間愣在了原地。
“!!!”
他什麽時候救過謝辭?怎麽沒有印象!
謝辭給出了解釋:“夢裏的我仇人太多,昏死前便帶上了面具,免得被人追殺。”
蕭慕尋松了口氣,難怪他沒印象。
等等……
蕭慕尋猛然間朝他望去,眼底浮現了些許震驚。
謝辭是不是夢到了上一世的事?
蕭慕尋的笑意一斂,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新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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