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哈哈哈,尋兒你看到了嗎?易峥那臉色,可真是出了口惡氣!”
蕭慕尋哭笑不得,卻也沒反駁蕭淼的話。
易峥最後那聲悲鳴,驚飛了數只寒鴉,直直的傳到了他們的耳邊。
的确夠爽!
“真是可惜,謝辭竟還昏死過去了,沒看到他那狗師尊的臉色。”
蕭慕尋扶着謝辭,不由擔心極了。
他來的時候,謝辭已滿身是傷,不知被易峥做了什麽。
蕭慕尋難得如此在乎一個人,蕭淼酸溜溜的問:“要不我幫你扶着謝辭吧?你身子又不好,扶着吃力。”
本來這種事情蕭慕尋極樂意旁人來做,自己又不出力。
可一聽蕭淼這話,完全是懷疑他的男子氣概。
他渾身凜然正氣的拒絕:“三哥,還是我扶着吧!”
蕭淼只得由着蕭慕尋。
幾人朝着永栖湖走去,蕭慕尋已經出了摘星樓那麽久,該是把人送回去了。
細雪如霏蕤,輕如白羽般落了他滿肩滿袖。不遠處的玉竹林飒飒作響,竹巅上全是一片白色,狂風卷起一些,砸到了經過的兩人。
蕭慕尋冷得打顫,餘光卻瞥到謝辭已被凍得微紅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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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謝辭的膝蓋,因跪在雪地裏,而有些凍傷。
蕭慕尋十分糾結,心緒如潮水般湧動。想起謝辭下午為他擋住的那一擊,認命似的解下了身上的白狐大氅,給謝辭穿上。
他在心裏默念,只此一次。
“尋兒,你都這麽冷,怎麽還給他穿啊!”
“謝辭的膝蓋被凍傷了,也許是我去之前,他便被易峥罰了跪。”
蕭淼酸成了檸檬精,竟莫名有些羨慕昏死過去的謝辭了。
否則,被尋兒扶着的,就該是他了。
蕭淼不想再談任何關于謝辭的事,忽然又詢問了他一次:“尋兒,你是怎麽知道符陣逆轉的?”
蕭慕尋忍住想吐槽的心,什麽偶然?就是他給蕭淼灌輸的!
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讓謝辭看看易峥的真實面目,畢竟以謝辭的性子,若不親眼看到,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自己敬愛的師尊的。
要是早知曉蕭淼和易峥有一戰,他早就提前提防了。
“我久居摘星樓,托家主帶了各式各樣的書給我看。”
“原來是這樣。”蕭淼恍然大悟,繼而又暗暗得意了起來,“不過還是我聰明,你就偶然提了幾句,沒想到今日還真的使成了!”
可此話剛落,便被蕭玉成呵斥:“你今日已得罪了青炎宗。”
“那有什麽!難道咱們蕭家還怕他不成?”
蕭玉成蹙眉:“你何時變得這般狂妄?禁足一個月。”
蕭淼對旁人倨傲,卻不敢對蕭玉成有半點不敬之處。他剛剛才神采飛揚得像打了勝仗歸來的将軍,此刻瞬間蔫兒了下去。
“……是。”
蕭慕尋出言相幫:“老祖,三哥今日贏了易峥,以易峥的脾氣,是絕不會把今日的事說出去的。”
“所以?”
“所以……易峥也不會讓青炎宗的人來報複三哥,頂多是自己背地裏使些陰招。”
蕭慕尋小心翼翼的看着蕭玉成,手心都是汗水。
蕭家唯有這位老祖,他全然看不穿。
到底該如何,蕭慕尋也拿捏不準。
“他乃金丹修士,蕭淼不過煉氣,下次挑釁前,看清自己的實力再說。”
蕭慕尋的心提了起來,柔弱蒼白的笑了笑。
這是蕭玉成在警告他們二人,蕭慕尋聽得出來。
然而蕭淼到底是因為他,才和易峥結了仇。如今又要被蕭玉成禁足,未免太慘了。
蕭慕尋深吸一口氣,強裝憤慨:“老祖,我是氣不過易峥那副嘴臉。”
“你身體不好,得靜靜心。”
“這我當然知道!”蕭慕尋有些難以啓齒,“我自然不是氣這個,我、我是……”
他支支吾吾,反倒惹來了蕭玉成的興趣。
“是什麽?”
“易峥怎麽說我沒關系,卻獨獨不能污蔑您!”
蕭慕尋幹假聖母多年,早已鍛煉得爐火純青。
無論是這說話的語氣,還是眼神的拿捏,他都做得極其到位。
就連蕭玉成這樣生性冷漠之人,也被他所觸動,嘴角緊抿,可周身的冷意卻消散了。
“修仙之人,不必在乎這個。”
“怎能不在乎?若是不開口,易峥怕是要污蔑老祖您好男色了!”
蕭玉成微怔,想起易峥摟着蕭慕尋的腰,暧昧的說出那句話時的模樣。
——你怎麽對待蕭玉成的,便怎麽對待我。
蕭玉成當時并未細想,只覺得易峥說的話過了界,又因他下午同蕭淼比試的時候,耍了陰招,蕭玉成才說重比過,便一筆勾銷。
哪裏知道,易峥竟是這樣龌龊!
蕭玉成氣息不順,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冷氣朝四周散發,比冰雪更加刺人。
“蕭淼!”
“是!”
蕭淼吓得立正了姿勢,就差洗耳恭聽了。
“你來找我前,為何沒把這事兒說清楚?”
蕭淼啊了一聲,完全沒能發現蕭玉成怒火中燒,還傻乎乎的說道:“這些龌龊事,不足以入老祖的耳。”
蕭玉成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将身後的劍匣取下,抄起家夥就要朝月盞樓走。
蕭慕尋立馬就跪了下去,抱住蕭玉成的大腿:“老祖,你去哪兒啊?”
“放手。”
“老祖您都說了,只要易峥壓制修為同三哥比試,就和他一筆勾銷的!咱們不能出爾反爾啊!”
蕭玉成眼底冷芒閃過:“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他出言不遜!”
易峥以為他是誰?連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都要染指?
更別提,蕭慕尋還是他們蕭家的神眷之子!
“老祖,你拿着劍匣去跟易峥鬥法,怕是整個蕭家都要被毀的。”蕭慕尋眼珠濕.漉.漉的,猶如黑色的珍珠一般,“再說了,三哥已經因為我而得罪了青炎宗,我不想老祖你也……”
“青炎宗算個什麽狗屁東西!?”
這話竟和方才的蕭淼如出一轍。
“是是是,那自然比不得咱們蕭家。”蕭慕尋立馬改口,“既然三哥已經給了易峥難看,此事就不妨算了!”
蕭玉成似乎被他勸服,可緊抿的唇,仍然能看出他的怒火。
“那三哥的禁足……”
“他又沒犯錯,禁什麽足?”
蕭慕尋終于笑了出來,總算不辜負他這麽賣力。
他朝蕭淼眨了眨眼,而蕭淼這傻子,頗為茫然。
蕭慕尋的嘴角抽搐了兩下,他這麽辛苦是為了誰!?
遠方泛起了寒色,天已快要漸漸亮開了。待熹微的晨光已照亮四周,水榭軒窗、亭臺樓閣、青松玉竹,漸漸映入眼前。
蕭慕尋被送回了摘星樓。
他被禁锢在這一隅之地多年,望着兩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心髒漸漸被揪緊。
蕭慕尋忽然想起,那被他遺忘了多年的感情。
酸脹、苦澀、寂寞。
誰都以為高高的将他捧在手心,誰都不曾陪他度過任何一個黑夜。
天色已漸漸亮開,風雪已經消停,幾片濃雲遮擋了朝陽。宿露已被晨光蒸發,化作空氣裏的寒氣。
穿過了玉竹林,便是一片寬闊的渡口。永栖湖水波瀾不起,如一塊明鏡。
蕭玉成伫立許久,清風卷起他的袍裾,他的目光放得悠遠。
“老祖?”
蕭淼見他停下,不由詢問,“我們今日不走嗎?”
蕭玉成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轉而望向蕭淼:“尋兒很護着你。”
這話捋順了蕭淼的毛,他挺直了胸膛,格外驕傲自豪,仿佛一只開屏的孔雀,要把身上最漂亮的翎羽展現出來。
“他一出生便被蕭家束之高閣,對蕭家一直都很冷漠。”
“……尋兒沒有靈根,蕭家也是為了保護他。”
“你也這麽想?”
蕭淼低下了頭,人人都這麽告訴他,這種想法早已經貫徹在他的潛意識裏。
可當蕭玉成問起,蕭淼才察覺不對勁。
誰想被關起來?
他以往只是遠遠望着蕭慕尋,對于他們大多數人來說,蕭慕尋和他們的命同等重要。而如今看到他哭,看到他笑,看到他悲憫又善良,蕭淼才猛然間察覺。
那不僅僅是他麽蕭家的神眷之子,他還是蕭慕尋。
蕭玉成微斂了眸:“淼兒,別辜負他的信任。”
—
那天晚上,蕭慕尋便被帶回了摘星樓。
莫鈞青出去采購靈植了,連想讓他替謝辭看病都找不到人。
蕭慕尋實在太累,原本打算守着謝辭,卻不慎睡了過去。
他做起了噩夢,宛如置身于一片詭谲的世界,等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只覺頭疼欲裂,連夢到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能量恢複10.]
腦海傳來機械的提示音,蕭慕尋猛然間睜大了眼。
系統雖然叫他收集愛慕值,卻不會提示對方對他的愛慕有多少,只會通過這種提示來說明。
據上一世的經驗來看,就算謝辭不算喜歡他,也卸下了對他的重重心防。
蕭慕尋有種奇妙的感覺,自重生以來心髒的疼痛感完全消散,如水一般被滋潤。
是醫脈,他的醫脈恢複了!
蕭慕尋擦了擦鬓間薄汗,朝床上望去,還沒來得及高興,便發現不妙。
“奇怪,謝辭呢?”
他驟然間站起身,想起謝辭曾看到蕭淼如何渡過永栖湖的,便緊張的跑了出去。
夜風蕭瑟,煙霭朦胧。
他來到了一片玉竹林,這裏已經很接近永栖湖畔了。周圍的溫度也逐漸上升,和摘星樓那邊不同,這裏完全沒有沾染半分霜雪。
轟隆——
天空電閃雷鳴,一道鋸齒形的閃電仿佛快要将這黑暗撕裂。
蕭慕尋的腳步加快了些,已來到了玉竹林的出口,再幾步路便是出永栖湖的地方。
不遠處,一個人影漸漸從這邊走來。
四周昏晦難明,蕭慕尋便只能從身影判斷出那個人是誰。
“謝辭,是你麽?”
蕭慕尋懸吊的心總算放下,他恢複醫脈也是因為謝辭。
蕭慕尋笑着朝他走進:“你去什麽地方了?我醒來見不着你,怪着急的。”
謝辭并未說話,黑暗在他四周彌漫。
蕭慕尋眼尖的發現他手裏似乎提着什麽東西,總覺得今夜的謝辭好生奇怪。
雷電轟鳴——
夜幕之下,蕭慕尋看到謝辭滿身濕透,手裏還拿着一把匕首。
他借由閃電的強光,見到了謝辭的眼,瞳仁黝黑,眼尾微深,如沼澤一般散發着不祥之氣。
蕭慕尋心髒跳得極亂,轉而确認謝辭另一只手裏提着的東西,上面覆蓋着一層黑布。
“你手裏拿着什麽?”
“嵇文斌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