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合一) (1)
◎愛意有跡可循。◎
八月份的容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高溫炎熱, 熱到中午走在馬路上,感覺鞋底都會被熱化。
但也有例外,比如臺風要來的時候。
“據中央氣象臺今天6時發布的最新預警, 今年第10號臺風……”
開車上班的路上, 車載廣播裏的早間新聞正在播報臺風正在向容城附近海面上靠近的消息。
梁滿對此習以為常,但也擔心臺風引起的降水會影響到裝修項目的進度,于是打算白天去施工現場轉轉。
最近她手頭有三個項目同時進行,一個全包, 兩個半包, 梁滿去的時候, 在一家見到屋主訂的地板磚剛送過來, 就多停留了一會兒, 跟他們說說話, 檢查一下哪裏有問題。
果然就被她發現預留給夜燈的口開得不對,連忙叫師傅過來返工, 因為發現了問題,她接下來檢查得更仔細,檢查完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在外面跑了一天, 下午才回到工作室。
一上樓就聽到林钰說:“明天臺風要來了, 物業讓我們做好防護工作, 一會兒下班的時候大家幫忙把外面的花盆桌椅都搬進來,門窗一定要關緊。”
唐柔的小助理問道:“钰姐, 那我們明天上不上班啊?”
丁斐搶答:“那當然是地球不爆炸, 我們不放假啦,你幾時見過容城的臺風天放假?”
“你今天怎麽這麽貧嘴。”林钰拿起手邊的雜志敲了她一下, 說, “明天居家線上辦公, 記得簽到。”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哀嚎:“哇,不能直接放假嗎嗚嗚嗚。”
林钰笑呵呵的,問:“你的工資和獎金同意的話,也不是不行。”
梁滿聽到這裏忍不住哈哈大笑,當年還在學校時,宿舍裏脾氣最好,心最軟的大姐,這些年下來也算是練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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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去看施工進度了?怎麽搞得一身灰。”
林钰扭頭看她一下,拿雜志輕拍着她的衣服,将衣角的灰塵拍打下去。
梁滿随口抱怨了幾句師傅開錯預留燈孔的事,剛準備坐下,丁斐就說:“滿姐,今天有客戶打電話過來,想請你幫忙設計房子。”
梁滿會在社交平臺分享設計案例和行業相關資訊,這麽多年下來也積攢了小十萬粉絲,很早就有人通過私信請她幫忙設計房子,或者咨詢一些裝修相關的問題。
後來私信越來越多,工作也忙,她已經看不過來私信,又怕錯過項目,于是在個人信息那裏留了個聯系方式,是丁斐的工作手機號。
“在本地的麽?”她問道。
丁斐點點頭,說:“在狀元巷,是以前解放前就有的兩層小洋房,還有院子,是房主的爺爺奶奶在世時候住的,現在她回國,想裝修好搬過去住。”
介紹完基本情況,丁斐又說:“她還發了幾張照片過來,滿姐,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
“真的假的,我瞅瞅。”梁滿好奇起來。
能讓丁斐斷言她一定會喜歡的房子,會是什麽樣子的?梁滿內心升騰起好奇來。
照片裏是兩層紅磚小洋樓,因為年代久遠又已經沒多年沒人居住,顯得有些破敗,木質的門框上厚厚的灰塵清晰可見,院子裏堆放着沒用的木板。
牆上還挂着上個世紀的舊信箱,很有年代感,梁滿看了忍不住說:“現在還有誰家固定每天定報紙的嗎?”
“沒有了吧,大家都有手機了,什麽新聞都能即時看到,除非老人家咯,出門買菜散步,順便帶份報紙。”有人接話道。
又有人說:“我記得我讀中學的時候,是規定每個班都要訂一份《容城日報》,用班費訂,然後每個周五晚上的晚自習都是集體看報紙時間,攢了一周的報紙到處傳。”
她們閑聊起讀書時的事,梁滿接着看照片。
這個委托人拍了好多照片,室內室外的都有,梁滿一邊看一邊跟丁斐說:“前庭後院,琉璃瓦硬頂,紅磚清水牆,這氣派房子在以前,得是有權有勢的人家才能住得起哦。”
丁斐不是本地人,對狀元巷一帶不熟,就好奇地問:“是有什麽說法嗎?”
梁滿解釋道:“解放之前的說法而已,你知道京市有個俗語叫‘東富西貴,南貧北賤’吧?容城也一樣,不過是‘東貴西富’,狀元巷這一代以前都是軍閥、華僑在這裏聚居,建了很多小洋樓,西邊則是富商們聚居的地方,所以有這麽個說法,至于現在嘛,有錢人都去住明月灣玉河灣啦,或者直接在山下建莊園,這些舊樓如果被列入文物保護,還不能随便動,如果不是,改造起來又要花費巨資,嗐。”
話不用說太透,懂的都懂,指不定人家房主就不在國內。
丁斐好奇:“滿姐你家那邊以前怎麽樣,東邊還是西邊?”
梁滿被她這個問題逗得哈哈大笑:“我們家?我們家以前是農村,蓋樓的地以前最早還是菜地,現在也就是個城中村罷了。”
只不過是吃到了城市拆遷改建的紅利,大家才富起來罷了。
她一邊笑一邊繼續看照片,最後這幾張照片,主要是了解房子外面街道的環境。
雙車道的巷子局面寬闊,路兩旁老樹綠蔭下光影斑駁,陽光打在牆面上,愈發襯得洋樓古舊幽靜,空無一人的巷子,仿若一條時光隧道。
“怎麽樣滿姐,喜歡吧?”丁斐湊過來嘿嘿笑着問。
梁滿點頭,“這房子挺有意思,我還沒改造過這麽老的房子呢。”
她問丁斐:“你跟房主約好時間了嗎?”
“約了,等臺風過後。”丁斐回答道。
梁滿就嘀咕:“這臺風未必能上岸呢,不是說南山寺的佛塔能鎮住它嗎?所以往年真正登陸的臺風也沒幾個。”
但要是真的登陸了,就是能把大樹連根拔起的那種強臺風。
不過這次臺風似乎真的有點東西,傍晚下班時,天就開始下大雨,噼裏啪啦的砸向地面,迅疾帶走逼人的熱氣。
這天氣叫外賣估計要等好久,梁滿幹脆在小區附近的小餐館打包了幾個菜,回到家後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喻即安才下班回來。
梁滿來開門,見他手裏拿着一把折疊傘,雨水不斷地滴落在地面,彙成一道蜿蜒流向遠處的細小水流。
他的衣褲濕了大半,挽起袖子的胳膊上一片水濕,有水在他腳邊滴滴答答地滴落。
“怎麽撐着傘也能淋到雨?”梁滿驚訝地扒拉了他一下,讓他背過身去,就見左側肩膀到後背濕了一大片,襯衫貼在皮肉上。
喻即安解釋:“遇到樓上的孟老師兩口子,幫他們拿了一下東西。”
梁滿哦了聲,催他:“趕緊回去換衣服,洗個熱水澡,快去,等你過來吃飯。”
喻即安樂呵呵地應了聲。
他好像很開心,梁滿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們有個病人,腸癌肝轉移的,原本是沒有手術機會了,就先給她化療,一是為了控制病情,二是想争取看看有沒有手術機會。”
喻即安一邊喝姜湯一邊道:“不過她第一階段的化療就很困難,她對很多藥都不敏感,方案調整了好幾次,結果今天複查卻發現,她居然達到了做第一次手術的指征,我們準備過兩天就給她做手術。”
能讓他這麽驚喜,說明這個結果相當難得。
于是梁滿哇了聲,給他夾了一塊蒜香雞翅:“慶祝一下,多吃點肉。”
吃飯的時候,梁滿問他:“你明天上不上班?”
喻即安一愣:“又不是周末,為什麽不上班?”
“臺風啊,我們明天都居家辦公了。”梁滿回答得相當理所當然,“你沒看新聞嗎?”
喻即安哦了聲,然後露出個羨慕的表情:“發洪水我們也要去上班,臺風算什麽。”
梁滿眼睛一轉,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臉:“我知道啊,我就是想故意氣氣你。”
“為什麽?”喻即安一臉茫然,“不上班當然舒服,可是人總歸都是要上班的,上班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這下梁滿的幸災樂禍維持不住了,忍不住白他一眼:“……吃你的飯吧,話那麽多!”
喻即安抿着嘴笑,吃了兩口飯,才沖她歪了一下頭,也說了句:“我是故意的。”
梁滿:“……”你死不死啊!
她翻了個白眼,喻即安卻看着她在燈光下有些發亮的臉孔,有些不自覺的出神。
梁滿見了哭笑不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吃飯呢,你發什麽呆,想什麽吶?”
“想你。”他脫口而出道。
梁滿微微一愣,随即也忍不住臉紅:“……天天看,還沒看膩啊?”
喻即安抿抿嘴角,認真地數日子:“其實也還沒看多久。”
梁滿忍不住笑出聲來,伸手隔着桌子戳了戳他的臉。
吃過飯,梁滿說要去書房,他想了想,回去拿了電腦過來,也賴在了她的書房。
他發現梁滿在查資料時很快樂,随口問了一句,引來她滔滔不絕的對狀元巷老洋房的講解,說自己查了什麽資料,初步有了什麽樣的想法。
“希望臺風趕緊過去,我要去看房!”她興致勃勃。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要去買房。
喻即安看着她,覺得在說房子時,她的容光更加煥發光彩,有種很特別的吸引力。
會讓他越來越沉迷,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完全陷了進去。
甚至已經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緊緊抱着她,手掌扣在她的後腦勺,急切,甚至還有有點粗魯,似乎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向她表達自己過于強烈的占有欲。
梁滿不知道怎麽會聊着聊着天就變成了這樣,她跨坐在他腿上,比他還高了半個頭,低眼會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鼻尖。
光滑的皮膚上多了一層薄汗的濕潤感,他似乎很緊張,也很興奮。
梁滿感覺到他藏在T恤衫裏面的肌肉已經緊繃,像蘊含着無數難以發洩的力量。
她心裏一動,覺得喉嚨有些發癢,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喻即安愣愣地看着她,眼睛有些發紅。
“阿滿,我……”
他突然有些慌,好像是回過神來了,“我、我不是……對不起……”
話沒說完,他的眼神就開始飄,還是使勁地往屋頂上飄,梁滿見了只覺得可樂。
“屋頂有花嗎?”她忍着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問。
喻即安呃了一下,低下頭來,視線低了一點,又立刻擡頭。
臉已經漲得通紅。
梁滿這會兒穿着件領口很寬,也有點低的上衣,在剛才的親吻裏衣領早就亂了,喻即安一低頭,她衣領裏的無數風光便盡收眼底。
他不敢多看,看屋頂又要被她問這問那,便只好看她的臉。
視線很快就被她眼角的淚痣吸引,他小心的用指腹抹了一下。
梁滿握住他的手腕,看到他眼底分明湧動的情愫。
她忽然問了句:“今晚要留在這邊嗎?”
喻即安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她話裏的意思,頓時整個人再次變得緊繃,緊張之色溢于言表,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不、不用客氣……我、我可以回去的,謝、謝謝……阿滿,下、下次吧……”
結結巴巴,一句話費了半天功夫才說完整,梁滿忍不住笑出聲來。
靠在他的肩膀上,往他耳朵上吹氣,逗他:“真的不要?你可要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可能就沒這個店了。”
喻即安脖子一縮,眼睛也瘋狂眨巴起來,“嗯、呃……想、想好了……還、還早,阿滿,再、再等等……好不好?”
他很不好意思,連脖子都變得通紅,梁滿揪着他T恤衫的衣領往裏看了一眼,哎呀,一直紅到了胸口呢。
她這個舉動可把喻即安吓壞了,連忙雙手抓住衣領往後仰,整個人堪稱花容失色:“不不不……我還沒有準備好,阿滿你先別這樣!”
梁滿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喻即安你幹嘛啊,我又不會強搶民男!”
說完她幹脆往前用力一撲,把他撲在了書房的地臺上,壓着他上身,做出惡狠狠的表情:“男人,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拒絕我,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你叫啊,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喻即安躺在地臺上,看着她繪聲繪色地念着讓人尴尬不已的臺詞,忍不住樂出聲來。
“阿滿……”
“不是吧,你怎麽這麽不配合?”梁滿無語地掐他脖子,“快點叫破喉嚨!Quickly!”
喻即安一邊躲一邊問:“叫到破喉嚨要叫很久,而且我明天還要上班,要去參加MDT,不可以……”
梁滿笑倒在他身上。他捧着她的臉,細細地親她嘴角。
她聽見彼此的心跳一前一後地鼓噪,然後慢慢彙成同頻。
愛意有跡可循。
—————
臺風果然還是沒有正面登陸容城,但卻帶來大風和強降雨。
從下半夜開始,呼嘯的狂風就把窗戶吹得嘭嘭響,梁滿半夜被驚醒過一次,因為做夢夢見自己陽臺的玻璃破了,花花草草全都遭了殃。
醒來發現只是一個夢,忍不住松口氣。
到了早上六七點,風不那麽大了,但開始下雨。
雨下得很大,梁滿被鬧鐘吵醒時跑去窗邊看了一眼,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跟漏了似的。
她想到喻即安,忙給他打電話:“你去上班了嗎?”
“正準備出門。”喻即安有些納悶,“你今天不是居家辦公麽,怎麽起這麽早?”
“鬧鐘響了。”梁滿說,“你在門口等一會兒。”
說完鞋都沒穿,急急忙忙走出卧室,跑去廚房,在冰箱裏拿了瓶鮮奶,撕開一條咖啡濃縮液倒進去,再抓了兩個紫米面包,用袋子裝好,匆匆出門。
拉開門一看,喻即安拄着把雨傘,站在門口像個站崗的士兵。
不過穿着襯衫和西褲,要是再給頂帽子,說不準可以cos一下……假洋鬼子。
聽見開門聲,就扭頭沖她笑:“早上好,阿滿。”
“早上好。”梁滿笑了一下,踮起腳抱了他一下,然後把早餐給他,“開車注意安全,別再淋濕了。”
喻即安有些得意:“我拿了家裏最大的傘。”
梁滿失笑,随口一誇:“那你很棒。”
“是麽?”這人當真了,眼睛一亮,湊臉過來,“要個獎勵好不好?”
梁滿猶豫道:“……我還沒刷牙洗臉。”
喻即安一臉大度:“我不介意。”
行吧,他都不介意她還沒刷牙了,那她也用不着在意。
于是梁滿幹脆地往他臉上吧唧了一下,然後把人往電梯那邊一推:“趕緊走,上班遲到了。”
喻即安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他走了,梁滿關門回屋,抓抓頭發,在吃早餐和睡懶覺之間猶豫了一會兒,選擇了後者。
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
喻即安跟在王曉雲身後,走出耳鼻喉科的會議室,他們剛結束一次鼻顱底外科MDT,也就是多學科會診。
六十二歲的患者因為間斷性頭疼兩個多月,求診于神經外科,頭顱核磁增強提示蝶窦內占位,轉診到耳鼻喉科,耳鼻喉科的病理結果提示脊索瘤,腫瘤累及蝶窦、斜坡,并且可見破壞枕骨骨質,這才有了這場會診。
會診讨論出來的治療方案就是手術治療,術後轉腫瘤科補充放化療。
“哎喲,雨停了是不是?”這時有人看着窗外說了句。
大家的話題這就轉到了天氣上,神經外科的一位主任抱怨道:“這雨也太大了,我感覺我們小區車庫肯定要淹,那邊地勢太低了。”
“別說了,昨晚那個風大的啊,我半夜都聽見有東西被吹掉的聲音,早上來上班一看,樓下草坪裏愛護小草那個牌子都吹飛了。”
“我們小區裏面花草吹倒一大片,五月份剛種的小樹苗連根拔起。”
王曉雲這時插了句:“這要是正面登陸,估計損失更慘重。”
有同事就開玩笑說:“那就可以休臺風假啦!”
喻即安聽了一會兒這邊,又聽另一邊,有同事在說醫保局來人查病歷的事。
“吓死我了,倆年輕姑娘往辦公室裏一坐,好家夥,鴉雀無聲。”
“這一波算血脈壓制了屬于是。”
接着又有人說:“是不是要飛行檢查了?”
說的是國家住培基地飛行檢查,每年的時間不太确定,一附院試過三月份開春就來人檢查,也試過十一月份和三甲複審重疊的。
今年據說是八月份,具體哪天暫時還不清楚,目前是各個科室都在準備材料。
他一邊琢磨着該自己準備的材料,一邊和王曉雲一起回到腫瘤二科。
剛走到護士站就被叫住:“喻醫生,28床家屬想找你問洗下手術的事。”
28床就是他昨晚跟梁滿說的,經過化療後神奇地争取到了手術機會的那位患者。
“我這就去跟他們做術前談話。”喻即安的神情振奮起來。
總歸看到了一個希望,這就是好事。
在他忙于工作時,梁滿趁着雨停,出門去買午飯。
這種天氣她不大敢點外賣,因為不知道還會不會下雨,要是下的話,恐怕會遲遲吃不到飯。
她在小區附近的街上邊走邊看,挑了家賣腸粉的進去,進門就見牆上滿滿一牆菜單。
除了各種口味的腸粉,還賣豬雜湯和煎餃之類。
梁滿要了份腸粉,又要了碗肉丸湯,下雨天沒什麽客人,她随便挑了個位置,坐下來慢吞吞地吃完了,再打包一份煎餃當下午茶。
然後再慢悠悠地在附近街面閑逛,看到賣綠豆餅的,試吃了兩小塊,爽快地稱了兩盒,足足兩斤。
往回走的時候天空又飄起雨,不大,淅淅瀝瀝的,直往傘下鑽。
梁滿把傘傾斜了一點,埋頭迅速往前走,很快就回到了單元樓下。
剛進單元門,傘還沒收起來,就聽見一陣細微的貓叫。
“喵嗷,喵……”
她立刻循聲去找,在安全樓梯後面光線昏暗的角落裏,找到小小的一團,渾身濕漉漉的,在不停地顫抖。
看毛色是個橘貓,頂天了兩個月大,可憐兮兮地蜷縮在角落裏,看見人來了,就開始細聲細氣地叫喚。
梁滿不清楚它是不怕人,還是出于生存本能才接近人類,只覺得小東西可憐,沒多想就把它帶上了樓。
不過家裏也沒養寵物,很多該有的東西都沒有,梁滿只好用溫水濕了毛巾幫它擦擦身上的泥沙,然後用電吹風幫它吹毛。
一開始還擔心它會害怕跑掉,後來發現它雖然害怕,但能忍着不跑,小爪子牢牢抓在她褲腿上。
梁滿松口氣,慢慢地幫它把毛都吹幹,吹完後發現,蓬松的毛發一看就是個長毛橘,她有些驚喜:“诶,你還是個長毛啊?怪好看的。”
小貓怯生生地仰頭看她,有些想親近,又不敢,于是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梁滿滿腔憐愛之情瞬間升起,摸着小貓的頭連說話聲都便得又細又柔:“你餓不餓啊,我給你熱碗奶吧?”
她把貓放下,去廚房找能給貓喝的舒化奶,剛把奶放進微波爐,就發現它連滾帶爬地跟了進來,喵喵叫的很急。
梁滿沒養過貓,不知道它是餓了還是因為害怕,只好把它抱起來,胡亂安慰道:“馬上就好了,再等等,有點耐心嘛小夥子。”
貓到了她懷裏,總算是安靜下來,靜靜地扒着她的衣袖。
牛奶熱到剛好的溫度,她端出來,放到地上,再把懷裏的貓也放下來,戳戳它腦門:“餓壞了吧,快喝。”
興許是真的餓壞了,小家夥二話不說就開始埋頭苦吃,噸噸噸喝得又快又急,差點整只貓往碗裏爬。
梁滿艱難揪着它後脖頸把它拎出來,用紙巾給它擦擦嘴。
喂飽了之後好像也沒什麽事幹了,梁滿坐下來認真地想,要不要養這個小東西。
她擔心自己的花草遭殃,也怕花草對它不好。
可是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睡覺都不敢睡,眼睛閉上才幾秒鐘就立刻睜開看她,像是害怕她不見了似的,又實在可憐。
也許它真的想要一個家,一張長期飯票。
梁滿于是想起了喻即安,他雖然也是一個人住,但那邊總覺得還是有點冷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本身性格話少安靜的原因,整個房子都透着和他一樣的氣質。
要不……貓給他養好了,多一個小家夥陪他,也能熱鬧點。
梁滿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于是發信息問喻即安:【你對貓毛狗毛過敏嗎?】
喻即安其實也正忙,忙着整理門診記錄本,但看到信息的第一時間,還是回複了:【應該沒有,至目前為止,我沒有出現過動物毛發過敏的症狀,但不能百分百确定,因為沒有經常接觸過小動物。】
發出去以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實驗動物除外。】
這人可真是嚴謹,梁滿看了不由得失笑。
她回道:【那等你回來,我送你一個禮物[偷笑]】
喻即安看了一愣,禮物?七夕禮物這麽早就開始送了嗎?
可是他的快遞還在路上!
他有點後悔了,早知道該去珠寶店挑的,還能即買即走。
懷着這樣的情緒,他出完了整個下午的門診,晚上七點多回到家。
雖然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回來就過去找梁滿,主要是對禮物的期待占據了上風。
“阿滿,呃……”
怎麽多了只貓,還是小小的奶貓?
他愣在客廳入口,一時不知道該繼續往裏走,還是退出去。
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覺得,哇,小家夥好可愛。
小家夥站在客廳裏,小小的背弓起來,對這個突然闖進家裏的陌生人非常警惕,還發出低低的嗚聲。
一人一貓就在打照面的這一刻,無聲地對峙起來。
都覺得彼此侵入了自己的領地。
直到梁滿過來,一手抄起貓,将它舉到喻即安面前,笑嘻嘻地問:“怎麽樣,它是不是超級可愛?”
說完還沖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賣萌的樣子。
喻即安望着她,心裏忽然一動:“這是……你說的、給我的禮物?”
梁滿點頭嗯嗯兩下,滿眼期待:“怎麽樣,棒不棒,驚不驚喜?”
“……哪兒來的?撿的,買的?”喻即安盯着被她抱在懷裏摸來摸去的小崽子,嫉妒心油然而生。
真是離譜,他從小到大誰都沒嫉妒過,第一次有這種情緒,竟然是沖着一只貓。
小家夥個頭小,心思卻很敏銳,它能感覺到這個人類并不歡迎自己,于是整個身子都開始瑟瑟發抖,警惕地看着喻即安,眼睛一動不敢動。
“在樓下撿的。”梁滿摸了一把貓的脊背,“我吃飯回來,在樓梯口後面碰見它,濕漉漉的,還那麽小,就幹脆撿回來了呗。”
喻即安哦了聲,又問:“那你……怎麽不自己養?”
反而要送給他,她哪裏看出來他合适養這個小崽子的?
“你那邊太清淨啦。”梁滿伸手來拉他,一邊往飯廳走,一邊解釋道,“我想着你那邊花草不多,更合适它住,還有啊,你也太安靜了,跟它做個伴,能活泛點。”
“再說,你養跟我養不是一樣的麽,住你那裏,我每天都去陪它玩咯。”
喻即安本來想說貓很煩,又要鏟屎又要喂糧,還要注意它種種身體和心理問題。
可一想到這是梁滿送的,她還滿心好意,希望他能過得熱鬧點,拒絕的話就沒辦法說出口。
最後只吐出兩個字:“謝謝。”
這就是同意養它的意思了,梁滿頓時高興起來,道:“那我們明天去寵物店買貓砂盆和貓糧,再請教一下怎麽養它?哦,還得帶去打疫苗。”
喻即安沒養過,只好說:“都聽你的。”
于是梁滿便興致勃勃地計劃起來,要買貓砂貓糧貓食盆,還要買貓窩貓爬架,帶去打疫苗做體檢,甚至要幫它剪指甲。
喻即安聽得眼皮直跳,真是……小崽子太麻煩了。
他轉頭看一眼趴在空椅子上的小長毛橘,嘆口氣,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梁滿這才想起這件這麽重要的事,猶豫着道:“你說呢?”
喻即安看了貓一眼,道:“就叫小崽子。”
梁滿:“???”
“哪有這樣起名字的,太敷衍了。”梁滿吐槽,“還不如叫大黃呢。”
喻即安點頭,一臉無所謂:“也行。”
梁滿一噎,覺得這名字狗裏狗氣的,也不好聽,于是又改口:“要不叫麥子吧,它們都是黃色的。”
這麽一說,好像叫水稻也行?喻即安腦海裏閃過這麽個念頭,嗯了聲。
“小家夥,以後你就叫麥子了,好不好?”梁滿伸手摸摸它的頭,撓撓它的下巴。
喻即安看了它一眼,面色淡淡,談不上喜歡,但也不再排斥。
吃完飯,因為下雨,不好出去散步,梁滿抱着小貓去了喻即安那邊,先讓它熟悉一下環境。
待到了十點,她回來洗澡,喻即安在客廳和貓待在一起。
一人占據着沙發的一頭,都盯着電視,誰也不吭聲,甚至都不動彈換地方。
小家夥到底是小,很快就困了,在沙發裏蜷成一團,用爪子捂着頭睡着了。
喻即安看到,心裏的不情願又淡了一點,要是以後都能這麽相安無事,養就養了吧。
梁滿出來,頭頂上包着幹發帽,喻即安見到她就立刻起身:“要我幫你吹頭發嗎?”
梁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喻即安第一次給人吹頭發,動作不是很熟練,有點笨手笨腳的,還要梁滿提醒他近了燙了。
不過能在吹頭發的時候一起聊聊天倒很不錯。
喻即安跟她說:“你早上給我的拿鐵,是你用咖啡機煮出來咖啡,再加進牛奶裏的?”
梁滿搖搖頭,被他抓在手裏的發絲晃了兩下,“哪裏用這麽麻煩,用咖啡濃縮液就行。”
“咖啡濃縮液?”喻即安若有所思,“那如果我要在家常備咖啡液,選哪個牌子比較好?”
他是願意喝咖啡提神的,但不願意用咖啡機,覺得實在太麻煩。
梁滿先是告訴他自己喝的咖啡濃縮液是哪個品牌的,然後對他這種想法加以吐槽:“保質期少則九十天多則一年半載的濃縮液,能跟咖啡機煮出來的新鮮咖啡比麽,你可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喻即安放下電吹風,一把熊抱住她,蹭蹭她頸側:“你是粗糧,不是細糠,所以山豬能吃。”
他低頭把腦袋埋進梁滿的頸窩,吐出潮悶的呼吸,灑落在皮膚上,毛茸茸地泛癢,像是要把什麽隐秘的情愫滲進她的肢體深處。
梁滿:“……”糟糕,感覺有被回旋镖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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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雨過後,梁滿的工作恢複正常。
白天要做的事很多,見客戶,去檢查施工現場有沒有被水淹,四處奔忙。
她去上班的時候,小貓就自己躲在沙發底下睡覺。
它覺得自己睡了很久,終于,那個把它帶回家的人類回來了。
它呲溜一下從沙發底下鑽出,向梁滿沖去。
梁滿伸手把屁颠屁颠朝自己跑過來的小家夥捉住,嫌棄的噫惹一聲:“你怎麽這麽多灰,鑽哪兒去了?”
小家夥奶聲奶氣地喵了聲。
梁滿抱着它玩了一會兒,給它喂了一瓶奶,再帶它去廁所,蹲在浴室門口看它:“快尿,一會兒你爸回來,吃完飯咱們去寵物醫院,明天就有貓砂用了。”
“喵?”
小家夥歪了歪頭,似乎聽懂了她讓自己做什麽,于是在浴室裏蹲着憋了許久,才放出一泡水。
梁滿捶捶腿站起來,把浴室打掃幹淨,再提着貓出來。
喻即安下班回到,照舊是七點半往後,靠近八點的樣子,進門見到客廳裏蹲着的小家夥,還是愣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對了,梁滿撿了一只貓回來。
他繞開貓,徑直去找梁滿報到:“阿滿,我回來了。”
梁滿難得有心情開火,喻即安進來時,她剛把蒸鍋裏的花甲蒸蛋端出來。
“快快快,幫忙把蒸蛋端出去,我再炒個青菜就可以開飯了。”梁滿顧不上同他招呼,立馬讓他幹活。
喻即安忙洗了手來幫忙,看她穿着圍裙在竈臺之間來回忙碌,頭發都已經有些亂,一時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這麽累,就為了一頓飯啊……
喻即安又一次後悔,早知道以前就跟老太太和喻鳴學一下做飯了。
否則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什麽忙都幫不上。
是各種意義上的幫不上,連洗碗都有洗碗機,他除了幫忙端一下菜,什麽都做不了。
梁滿倒是沒注意到他還有這想法,忙着關注鍋裏的青菜。
她動手少,雖然知道青菜什麽樣最好吃,但真的動起手來,還是炒老了一點。
但是……将就吃吧,起碼熟了哇!
除了蒸蛋和青菜,桌上還有兩個菜,一個是用烤箱做的奧爾良烤翅,另一個是梁滿在熟食檔口打包的蜜汁叉燒,兩個人吃四個菜,倒也很豐盛了。
“就是沒有湯,下次随便煮個紫菜蛋花湯,刷鍋水就刷鍋水了。”
她一邊跟喻即安說話,還一邊把水煮蛋的蛋黃剝出來給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