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合一) (1)
◎扮豬吃老虎。◎
既然喻即安已經回來, 吃完宵夜梁滿就回去了。
“我送你。”喻即安主動道。
老太太看着兩個年輕人,什麽也沒說,只是笑眯眯的。
等喻即安收拾好桌子, 她才說:“即安你過來, 跟奶奶聊聊天。”
喻即安有些驚訝,老太太很少會特地要求跟他聊天,上一次……好像是喻鳴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他不想去, 老太太特地跟他談心, 勸了半天。
後來就有了姚蘊含這個前女友。
怎麽今天……不會又有人要給他介紹對象吧?
喻即安心裏一驚, 非常提心吊膽, 一邊問怎麽了, 一邊開始搜腸刮肚地想拒絕的說辭。
“沒什麽, 就是想問問你,是怎麽想到讓小梁過來陪我的?”
哦, 問這個啊,那沒事了,喻即安一秒放心:“怕您在家有事不方便, 這邊您又還沒認識什麽朋友。”
“我就知道是這樣。”老太太無奈地笑笑, 然後說, “不過我今晚和小梁聊得很開心,她比你會說話多了, 也比你貼心。”
喻即安聽了一點都不覺得不對勁, 更不吃醋別扭,反而笑着點點頭:“那就好。”
一臉高興的樣子, 甚至有點與有榮焉。
老太太再次覺得無語。
沉默幾息, 她接着道:“裝修老房子的事, 小梁也跟我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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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即安聞言一愣:“……什麽?”
“房子,老房子,你不是一直勸我重新裝修嗎?”老太太見他木木的,氣不打一處來,擡手捶了他一下。
喻即安愣愣的開口:“是該裝修的,潮濕,光線不好,很多地方都發黴了,不安全,濕氣太重,對身體不好。”
老太太沒好氣地反駁道:“一樣的話,怎麽小梁說的就是比你說的好聽?我真的服了,你這張嘴怎麽這麽笨?”
喻即安有點懵,啊這、這是挨罵了?為什麽啊?不理解。
他小心地問道:“梁小姐……怎麽說的?”
“她說……”
老太太把梁滿說的話複述了個七七八八,喻即安聽完就一個想法,梁小姐懂他!完全說出了他的想法,她是懂他的擔憂的!
于是他立刻又露出笑臉來,解釋道:“她是專業的,我不是。”
“專業什麽?專業家庭調解員啊?”老太太沒好氣,白他一眼,然後說,“我明天回去一趟,你下班早點回來。”
“……回、回哪兒?”喻即安眨眨眼,又有點懵。
當然是回老房子,因為……
“您什麽時候存的金條?”喻即安震驚地看着老太太遞給自己的鐵皮盒子。
裏面整齊地擺放着六塊金條,每塊一百克。
而盒子,是普普通通的五仁月餅盒子,年代久遠,已經生鏽掉皮了。
喻即安見過這個盒子,在老太太的床底下,打掃衛生的時候扒拉出來過,但他從來沒試圖打開過。
他以為是什麽針頭線腦,還奇怪過為什麽這麽重,結果……原來裏面居然裝的是金條嗎?!
“攢了幾十年了,你和你爸往年送我的金項鏈金戒指,攢得差不多了,就拿去金店加點錢兌成金條,這個最實在。”
老太太說着咂咂嘴:“現在金子貴了,比以前翻倍,你拿去賣了。”
喻即安一愣:“……為什麽要賣?家裏出什麽事了?”
“賣了就有錢裝房子了嘛。”老太太耐心道,“本來是打算留給你結婚用的,但是你既然這麽孝順,我們就把它用了吧。”
喻即安:“……”感覺哪裏都不對勁。
但他還是答應了,還認真地跟老太太說:“您不用特地給我存錢,我讨老婆應該自己讨,爸爸已經幫我給了一大半首付了。”
其實如果喻即安真的很缺錢,他完全可以走另一條路——人才引進。
去容城隔壁一個有政策的城市,以他的學歷和工作經驗,完全可以升職加薪,還有購房補貼,甚至他的配偶如果有碩士及以上學歷,還可以解決工作。
但他舍不得,容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生活了三十年的老房子雖然這不好那不好,但充滿回憶,父親和奶奶在,老師和同門也在,同事們都相處愉快,他的根在這裏。
他也喜歡這種安穩和平靜,願意盡自己的努力維持住這一份安穩。
老太太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伸手摸摸他的頭,笑着道:“好,奶奶就知道,小安是最棒的。”
喻即安笑起來,笑容還是腼腆,有些不好意思。
——他早就不習慣被人這樣摸頭和誇獎了。
他抱着生鏽的月餅盒陪老太太回荔憬花園,路上還問:“要不我陪您去買個保險箱吧?放月餅盒裏容易丢。”
“搞這麽麻煩幹嘛,都要賣了,月餅盒多好用。”老太太拒絕。
喻即安讷讷:“可是……那要不我幫你換一個月餅盒?”
“那可以有,不過你家有月餅盒?”老太太反問。
喻即安還真就認真想了想:“我問問梁小姐有沒有,她肯定有辦法的。”
老太太:“……”
老太太原本以為他是說笑,結果沒想到,他還真就去問梁滿了。
剛回到家,凳子都還沒坐熱,他就去敲隔壁的門。
梁滿來開門,臉上一片黑色,吓得他當場倒退兩步:“……梁小姐?”
梁滿嗯嗯地應了聲,含糊地問:“有什麽事哇?”
喻即安确認了是她,便好奇地湊上來:“面膜麽?”
“清潔面膜,怎麽了?”梁滿還是含糊地回答道,甚至問他,“你也想來一片嗎?”
喻即安立刻搖頭,說明來意:“請問你知道……嗯、就是,你有不用的月餅盒餅幹盒嗎?”
梁滿覺得很奇怪,也沒說有還是沒有,就問:“你要幹嘛?”
“裝金條。”喻即安毫不猶豫地道。
梁滿一愣:“……裝什麽?金條?這是什麽新鮮的吃食?”
她完全沒敢往那種金條上去想,因為沒有人會這麽傻逼地告訴外人我家有金條,沒有!
但是喻即安呢,是一個有點與衆不同的人,因為……他就是那個會告訴別人他有金條的人……
“不是吃的,是金條,投資金條,100克一根那種……诶?”
他的問號和梁滿臉上的面膜一起落地。
走廊燈光下,梁滿的臉上一片水光,那是面膜殘留的精華液,還有一滴正順着下颌低落在她衣襟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喻即安:“……這是我不花錢就能聽的消息嗎?!”
喻即安望着她,眼神清澈:“為什麽不能,我明天就會賣掉的。”
梁滿:“……”感覺哪裏都不對勁。
不是,“你明天就賣了,還要什麽月餅盒,金店會因為月餅盒比較好看就多給你幾塊回收費嗎?”
喻即安道:“沒關系,以後還可以繼續裝新的。”
梁滿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心裏有一句MMP一定要講!
MMPMMPMMP喻即安你這個大傻逼!
“財不露白懂不懂啊你?!”
“你是真的不怕賊惦記啊?!”
“你給我等着,我今晚就去撬你家門鎖!”
梁滿無法理解他的腦回路,吐槽直接就說出來了,一句接一句。
喻即安從一開始的懵逼,到後來竟然笑了起來。
梁滿被他笑得發毛,也有點莫名其妙,于是停下口,試探着問道:“你剛才開玩笑的吧?”
喻即安卻搖搖頭:“不,我說真的。”
梁滿:“?”
“我只告訴你,沒有也不會告訴別人。”他為自己辯解,“告訴你是因為你可信,你是個好人,而且……”
他頓了頓才繼續:“是為了老房子裝修的事,奶奶終于同意了,才會讓我去當金條,回頭我要來找你幫忙裝修房子的,可以……收便宜點嗎?”
問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笑一下,眼睛竟然還彎了彎。
梁滿:“???”
好家夥,原來這是來薅她羊毛的,要是她不答應,那她就不是好人呗?
呵,詭計多端的男人!
還是個詭計多端的好看的男人,可惡!
梁滿張口結舌,半天才合上下巴,抹了把臉,轉身道:“等着。”
喻即安應了聲好,看她轉身進去了,就站在走廊上往外看,可以看到小區其他樓棟各家各戶的燈光。
以及不知道哪家傳來的:“寫作業啊看我幹嘛!我臉上有答案嗎!”
以及夫妻吵架:“你下次再喝成這個樣子就給我死在外面!應酬應酬,缺了你地球不會轉了是嗎!”
梁滿洗完臉拿着一盒蛋卷出來時,就見他正靠在欄杆上,微微歪着頭,很認真地在聽這些外面的雜音。
她清了清嗓子,把這人的注意力拉過來。
然後問:“這有什麽好聽的,你有點八卦哦?”
喻即安用他那雙漆如點墨的眸子看向她,語氣像是發現新大陸:“我發現在家裏聽不到外面的這些聲音。”
梁滿噗嗤一下笑出來,說:“關門關窗開空調了吧?那你肯定聽不見啊,我裝修的時候特地裝的隔音玻璃,還做了很好的隔音措施。”
喻即安恍然大悟,“難怪,住着很安靜,像圖書館,很适合……學習。”
梁滿不知道怎麽接這話才好,她可沒在圖書館住過。
“月餅盒沒有,蛋卷盒有,把蛋卷吃了,盒子就可以用了。”梁滿把手裏的蛋卷遞過去,再遞給他一把小鎖頭,“會安裝的吧?給你的金條裝把鎖吧你!”
喻即安一臉感激:“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
笑得跟個……似的,梁滿忍不住扶額。
她想吐槽他,卻又在看到他臉上全然的信任時不自覺地軟了語氣:“別再告訴其他人你有金條,藏好點!”
喻即安沖她認真地點頭保證:“聽你的。”
然後說:“我明天來找你商量裝修的事?”
梁滿想了想,道:“周末你值不值班?不值班的話你直接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喻即安沉默,擰着眉仔細回憶了一下排班表:“周日下夜班,就那天?”
“可以,就那天吧,你帶我去看看,我們邊看邊聊。”梁滿點頭答應,又提醒他,“找靠譜點的金店回收。”
喻即安一聽這話,立馬就順杆爬問道:“你認識人多,有介紹嗎?”
梁滿:“……”薅我羊毛薅上瘾了是吧!!!
她死魚眼似的盯住喻即安,喻即安就跟沒發現她的情緒波動似的,還沖她眨眼睛,笑了一下。
看起來毫無戒心,并且非常信任她。
扮豬吃老虎。
梁滿迅速地在心裏下了個判斷。
然後沒好氣地道:“要我介紹也行,收介紹費,一千塊一次!”
吓死你,哼哼!
“好,成交。”喻即安一點猶豫都不帶有的,立刻點頭同意。
梁滿:“……”
她罵罵咧咧地關門回屋,甚至對着空氣揮了兩下拳頭,這才拿過手機聯系相熟的金店老板。
“蘇老板,最近哪裏發財啊……哎呀怎麽會呢,我不信,現在黃金漲成這個樣子,你不賺錢誰賺……哈哈哈,确實是有事相求,你那邊金條的回收價怎麽樣啊……比國際金價少十塊是吧,行行行,我有個朋友要出點……啊不清楚,到時候問問,估計有個一兩百克左右吧……”
她一邊同熟人寒暄,一邊在心裏問候喻即安。
喻即安回到自己這邊,跟老太太說:“搞定了。”
老太太看他一臉滿意的神情,懷裏還抱着盒蛋卷,嘴角抽了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好奇怪,才幾天吶,她大孫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一個大男人,找女孩子解決問題,還找得這麽理直氣壯,合理嗎?
喻即安的那個胰腺癌病人最後還是沒能撐過三天,在姜伍值班的當天夜裏,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又開始大量嘔血,淩晨四點整,宣布死亡。
第二天,早交班完畢,陳主任詢問了幾個病人的病情之後,目光轉向喻即安:“即安,你的17床,中午做一個死亡病例讨論。”
喻即安點頭應好,臉上看不出任何傷心的痕跡。
或者說,除了剛接觸臨床的學生面露不忍,其餘人都沒太多表情。
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冷靜到近乎于冷漠,從不對病人投入過多感情,而喻即安,是個中翹楚。
死亡病例按規定由科主任主持讨論,喻即安彙報病情、診治及搶救經過、死亡原因初步分析及死亡初步診斷等相關內容,讨論內容形成記錄,還要上報醫務處備案。
待這份病歷歸檔,也就到了周末。
周日下了夜班,他同梁滿彙合,梁滿帶着他去了方正街一家金飾店,按比當日金價少十塊的價格,出手了三根一百克的金條——沒舍得全部出手。
全程喻即安跟在梁滿身後,她讓幹什麽他就幹什麽,言聽計從,令行禁止,要不是還會說“麻煩”和“謝謝”,金店老板差點以為他是個啞巴。
至于倆人的關系麽……
金店老板好奇打聽來着,梁滿說是朋友,對方看起來不太相信。
“啊對對對,朋友,梁小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啦,得閑一起喝茶。”
梁滿:“……”對個頭!
錢到賬,喻即安跟着梁滿離開金店,鑽進副駕駛——沒錯,他蹭梁滿車出門的!
路上,他一邊給梁滿發紅包,說好的一千介紹費,一邊聽梁滿問他:“你真不怕我賣了你啊?你是怎麽想的?”
他歪頭看向開車的人,一臉疑惑:“為什麽要怕,我選擇走捷徑,也心甘情願承擔走捷徑的風險。”
頓了頓,又說:就算你真的騙我,也沒關系。”
梁·捷徑本徑·滿:“……”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
喻家老房子在鐵路局的家屬院,是個九十年代練成的老小區。
老小區的意思,是除了建築物老,裏頭的鄰居街坊也大半都“老”,常來常往,朝夕相處幾十年,誰家孩子長什麽樣,哪輛車子是誰家的,都一清二楚。
于是梁滿這輛挂着陌生牌照的車一出現在小區,立刻就引來一群老頭老太的注意。
“前面,那棵樹後面那棟。”喻即安給她指路,讓她把車停在一邊的空位上。
梁滿一邊停車,一邊從車前窗往外看,看到樓體上因為防盜網生鏽又經過風雨而在外牆留下的痕跡。
很多人家的陽臺上都種了花草,還晾曬着衣物,路兩邊不少樹墩,看起來是剛砍了沒多久的。
“其實這邊環境還可以,清淨,就是沒電梯。”她看了一圈評價道。
喻即安推門下車,說了聲是:“這邊也算安全,畢竟是單位小區。”
倆人下車要往樓裏走,剛走到樓道口,就遇到兩位老太太,“小喻帶朋友來家啊?”
喻即安心想這話沒毛病,就點點頭應是。
老太太回錯了意,笑道:“你爸你奶奶不是上你家去了麽,怎麽女朋友往這邊帶?你們年輕人現在約會都時興這樣啦?”
一面說,一面好奇地打量兩下梁滿,眼神有些揶揄。
啊這……這是把他們當出來約會的小情侶了?
梁滿無語,扭頭看向喻即安,她倒要看看這人怎麽解釋。
喻即安先是被兩位鄰居奶奶的話吓了一跳,繼而被梁滿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只覺得腦門都開始冒冷汗。
“不是不是,不是……這是設計師,我們家要裝修房子。”他搖頭解釋了一句,然後看向梁滿,“梁小姐,這是我們家樓上的鄧奶奶,和樓下的蔡老師。”
說完停了下來,望着梁滿。
梁滿還是無語,給他遞眼色,繼續啊,說詞兒啊!
喻即安看懂了眼色,但還是一臉茫然,說什麽?介紹完了啊,還要說什麽?
梁滿真是服了,果然不能這個笨蛋在人際交往這件事上抱一分一毫的希望。
她只好自己開口,笑着對兩位老太太道:“兩位阿姨你們誤會啦,我不是喻醫生女朋友,是他請來裝修房子的設計師,今天就是過來看看房子哪裏有問題,測量一下數據,過幾天開始裝修會有點吵,你們多擔待擔待,我們保證白天工作時間幹活,不會影響鄰居們晚上休息的。”
倆老太太這才明白怎麽回事,忙說是自己搞錯了,又好奇地打聽:“小喻你不是買新房了麽,這邊還裝修做什麽,接你奶奶住新房去呗。”
喻即安抓抓臉,老實地回答:“她擔心我爸,而且這邊住着習慣。”
梁滿也附和道:“都說故土難離,雖然都在容城,但容城那麽大,這兒跟那邊還是不一樣,這邊都是老夥伴,出門去哪兒心裏都門清,去了新房,老太太也不認識什麽人,出去又怕走丢,還是有不方便的。”
喻即安連連點頭,很認同她的話。
梁滿繼續道:“可是這邊房子太老,天花板和牆壁發黴啦,地板回潮太滑啦,喻奶奶年紀大了,有點什麽磕碰就不好了嘛,所以喻醫生才想着重新裝修一下房子,讓奶奶住得舒坦點。”
倆老太太一聽,頓時感慨起來,一個說老喻有福氣哦,另一個就誇喻即安孝順,不枉他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甚至還都流露出一點不自覺的羨慕來,說自家孩子要是能想到這個,她做夢都能笑醒。
新房麽,誰不想住,關鍵是孩子惦記自己的心意。
喻即安被誇得很不好意思,耳朵都紅了,但又嘴笨,只會說“哪裏哪裏”“沒有沒有”,不自在的樣子看得梁滿笑得要死。
好不容易跟倆老太太告別,倆人終于能上樓,梁滿一邊走一邊問喻即安:“哎,大孝子,感覺怎麽樣?”
喻即安擡手捂臉,嘆氣:“太難受了,好奇怪。”
梁滿忍不住哈哈大笑。
喻即安從她的笑聲裏聽懂了,這人是故意的,要捉弄他。
大概是因為被他走了捷徑,心裏不忿的緣故。
他走在梁滿後面,擡起頭看她,看到她臉上明晃晃的笑意,忽然間覺得像是陰雨天裏猛然出現的陽光。
撕/裂穿破雲層,直抵人心。
他又聽見了自己心跳漏了半拍,随即咚咚地加緊敲打起來。
這是在面對任何一個異性時都沒有出現過的症狀,面對唐莉和王曉雲沒有,甚至在面對姚蘊含時也沒有。
他覺得很稀奇,又覺得,要是能天天見到她這樣笑就好了。
“你幹嘛吶,走快點行不行,少爺?”梁滿發現他落後了,一回頭,發現他站在樓梯上發起呆來,忍不住催促。
這人是有點子離譜在身上的,這可是他家,他怎麽走得比她還慢,難道不該是他頭前帶路麽?!
喻即安回過神來,連忙跟上,可是走到她旁邊了,又忽然停下。
梁滿以為他要說什麽,便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結果這人話還沒說,臉先紅了,把她弄得一愣,這是怎麽了?
難道……她大姨媽來啦?不是吧,她那不怎麽規律的大姨媽,這麽不聲不響的嗎?!
她心裏惴惴不安,連忙催他快走,等進了喻家的門,她第一句話就是:“方便借用一下你家衛生間嗎?”
喻即安一愣,連連點頭:“……可以。”
應完頓了頓,“我帶你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梁滿攔下他,讓他仔細想想對房子的要求。
喻即安哦了聲,老實地留在了客廳,找杯子被她倒了杯水。
梁滿進了衛生間,關上門一看,沒有啊,大姨媽沒來啊。
那……他剛才臉紅個什麽勁?
梁滿心裏一動,覺得這事兒有點意思了。
很多時候人吶,腦子裏有一根線,兩頭連着些似懂非懂的東西,只要有人或者有什麽契機,把這線給弄斷了,有些事也就懂了。
她從廁所出來,甩着手上的水,喻即安見狀,忙把抽紙盒遞過去。
等她擦了手,又把水杯遞過來:“溫的,正好喝。”
梁滿眉頭一挑,接過水杯揶揄地看他一眼。
喻即安被她這個眼神看得心裏一跳,下意識就躲開視線,不敢和她正面接觸,像是生怕被她看穿自己的心思。
——雖然他也還有點懵,不知道自己心思是什麽。
梁滿把剛興起的那點浮動心思撇開,喝了口水,問他:“怎麽樣,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新房?”
喻即安卻反問她:“你看到衛生間的牆面和天花板了麽?”
梁滿一愣,這個她還真沒留意,“……怎麽了嗎?”
“發黴了,籃球那麽大。”喻即安道,“而且很擁擠,我想要能方便點。”
“沒有做幹濕分離。”梁滿點頭說着,又擡眼在屋子裏四處看,“陽臺的天花板也有黴跡。”
“廚房也有。”喻即安帶她去看,比劃着說,“櫥櫃太高了,家裏東西也很多,我想趁裝修扔掉一些。”
“那可要跟奶奶商量好,有些東西別看舊了,很可能是老人的念想。”
喻即安聽了這句,一本正經地接:“也有可能裝着寶貝,金條就是……”
梁滿立刻打斷:“別說了別說了,我不聽這個!”
沒見過這麽讨厭的,非得逼人當賊是吧?!
喻即安眼睛眨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識相地轉移話題:“我還想改一下房間,我爸沒有書房,弄一個書房,然後放張沙發床,我回來也能睡。”
梁滿瞪了他一眼,恢複正常語氣,點頭問道:“還有嗎?”
其實也沒多少想要的東西,喻即安想的,無非是換換地板,重新漆一下牆,再換一下家具就可以了。
他的預算是二十萬以內,賣金條得了十三萬,他再加幾萬,梁滿說已經很夠了,他這個預算甚至可以換一下防盜網。
“晾衣杆換成電動的,這樣晾衣服就不用伸那麽長胳膊還怕夠不到了,老人家視力也不如年輕人,戳半天都可能戳不下來,原來的繼續保留,電動的到時候拆走搬去新家。”
“家具也是,我看奶奶的屋子裏有舊的櫥櫃,都還是好的,就跟馮教授那邊一樣,送去家具廠重新抛光打蠟,反正到時候搬去新家也要做這一步的,現在不過是提前罷了。”
喻即安連連點頭,跟着她在各處走,幫她測量數據。
看到衛生間的時候,梁滿忽然說了句:“我算是知道你看房的時候為什麽問我衛生間面積了,狹窄的話确實不舒服,坐在馬桶上玩手機多爽,特別是家裏有孩子以後,我好幾個朋友都說過,蹲坑就是他們躲避小崽子的美好時光。”
喻即安用指尖蹭蹭鼻尖,低聲道:“其實也不大好,容易得痔瘡。”
梁滿哈了一聲,乜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但喻即安就是覺得那個眼神裏有“記住你現在的話我等着看你打臉”的意思。
從喻家出來,已經是下午,天氣有些陰,雲層很厚,看起來像是在憋雨,梁滿抱怨:“這鬼天氣,熱死了,有本事下雨啊。”
抱怨完又問喻即安:“你跟我出去吃,還是回家跟你爸和奶奶吃?”
“跟你。”喻即安想也沒想,脫口就答應,應完了又不好意思,有些心虛地補充,“奶奶有我爸做飯。”
梁滿眉頭一挑,當沒發現他的心虛,道:“走,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兒呢?江業路。
因為時間還算早,估摸着那邊的店基本都沒開始營業,梁滿把喻即安帶去了超市。
“喻醫生不介意給我當一下苦力吧?”她玩笑似的問道。
喻即安當然不介意,他點點頭:“可以的,買東西我不在行,拎東西我可以。”
梁滿登時就笑了,拍拍他肩膀,語氣贊許:“自我定位很明确,小夥子,你很有前途。”
喻即安抿着唇就笑起來。
梁滿要買的東西還挺多,肉蛋奶是日常所需,零食櫃也要補充彈藥,最重要的是那些速食半成品,對于不大會做飯的人來講,那簡直是生命源泉。
“這個你要怎麽吃?”喻即安拿着一盒牛腱子,問她。
“去家裏茶樓後廚,問葉師傅要兩包他秘制的鹵料包,回來把肉焯水後炖上,炖好晾涼切塊切片分裝密封,吃的時候拿出來加熱一下。”
梁滿解釋完,問他:“你吃不吃?吃就到時候給你送點。”
喻即安眼睛一眨,竟然說:“我覺得奶奶會想吃。”
梁滿:“……”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會隐藏自己嘴饞,但技巧不多。
她無語地撇撇嘴,繼續往前走,拿了盒紅絲絨蛋糕和牛角包,超市裏有面包賣,她揀了六七個貝果和堿水球,說回去凍起來當早餐,吃一周都沒問題。
喻即安覺得自己大開眼界,原來還能這樣儲存食物。
去買零食的時候,梁滿看上了某個品牌的薯條,一盒裏面好多包小包裝的,貨架上開的那盒放在最前面。
喻即安聽她說:“拿那個薯條。”
他便以為是要拿幾小包,就伸手拿了幾包,剛要往購物車裏放,梁滿就說:“拿大盒的,誰要買幾小包啊,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喻即安一想也是,大人嘛,就是要大盒的,于是轉而去拿後面整盒沒拆的。
這是貨架上該品牌薯條最後一盒整盒的,應該是理貨員還沒來得及補貨。
他剛拿到手,旁邊就有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嚷嚷:“那是我的,我先看上的!”
喻即安沒想過人家是跟他說話,自顧自地把薯條放進梁滿的購物車裏,然後……
就被這小男孩兒推了一把,他沒防備,一下就撞在購物車上,購物車一動,又撞了一下梁滿的腰。
喻即安這時就反應過來了,立刻低頭去看這小孩兒,眉頭皺得緊緊的:“先來後到,是我先拿到的。”
小男孩兒嚷嚷:“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就要讓給我,你不講禮貌,不尊老愛幼!”
喻即安覺得不可理喻,怎麽會有這麽蠻橫不講理的小孩,他沒見過,以前聽說熊孩子,還以為都是別人拍視頻講故事編的。
當即正色道:“你也沒有尊老啊,還在超市大聲喧嘩,你也不講禮貌,指責別人之前請先正視你自己。”
小孩兒大概聽不懂這話,扭頭拽自己家長,嚷嚷着讓家長幫自己搶過來。
周圍已經有顧客開始停下腳步看熱鬧,那家長覺得丢人,哄了兩句孩子,沒哄住,又罵了兩句,但明擺着沒什麽威信,不但沒吓住孩子,反而鬧得更厲害。
這個時候可能都不是單純想要吃薯條了,而是争強好勝要面子,要顯得自己更厲害。
梁滿和喻即安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是被慣出來的,家長的問題實在太大了。
他們正準備走人,那家長就把他們攔住了,說:“你們把那盒薯條讓我們吧,你們等補貨好不好?孩子還小,哭鬧起來對身體不好,你們都是大人了……”
這道德綁架太他媽惡心了,梁滿可不吃這個虧,立馬就開始翻白眼。
“年紀小啊?我年紀也不大呢,我測過的,心理年齡三歲,你別跟我搶,不然我鬧得比他更厲害。”
她陰陽怪氣地道:“誰還不是個寶寶啊,我爸媽說了,我就算到八十歲,我都還是寶寶!既然這樣,憑什麽我要讓他?他算老幾,你別道德綁架我,我沒道德,你綁架不上,別逼我,不然我直接報警!”
對方家長一愣,似乎沒想到她這麽惡。
梁滿嗤了聲,一看這種人就是這招用熟手了的,別人慣她,她可不慣着。
說完她沖喻即安一甩頭:“咱們走,睬這種人都傻的。”
倆人揚長而去,身後一片看客笑聲,小孩兒的哭聲遠遠傳來。
喻即安忍不住扭頭看她,覺得她剛才可真神氣,要是他,說不準為了麻煩就給對方了。
“看什麽?覺得我剛才不可理喻?”梁滿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喻即安立馬搖頭,問:“叔叔阿姨……真叫你、嗚嗚……啊?”
寶寶兩個字被他含糊成嗚嗚就算了,梁滿扭頭,竟還發現他耳朵都紅了。
梁小姐不理解,并且大為震驚,這個稱呼有什麽可耳朵紅的點嗎?
她沒好氣地道:“他們叫我小老板娘!”
喻即安聽了耳朵一動,笑起來:“這個好聽,有氣勢。”
梁滿轉頭又盯着他看了一下,見他眼尾略略有些彎,哼哼一聲回過頭,腹诽一句,真是個傻子!
—————
喻即安家老房子改造其實簡單,和馮教授那兒一樣,屋子框架是不用改的,也不用錘什麽牆,采光已經夠了。
但是要把牆皮都鏟了,重新刷牆,而且要用防水的乳膠漆。
在設計的時候,梁滿就跟老太太聊了好幾次,問她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家具款式,在家裏都常做什麽,諸如此類的問題,然後和丁斐兩度上門,去模拟老太太在家的活動。
都碰上是喻鳴在家,梁滿便同他也聊聊,他對卧室沒什麽要求,能睡覺就行,倒很在意書房。
他特地跟梁滿商量了書架和書桌的款式和用料,還開玩笑道:“我在即安那兒住的時候,恨不得他天天值班去,那樣他的書房就是我的啦,哈哈。”
梁滿覺得好笑,道:“我給您找人做個比他那兒還好的,多餘的木料,咱們用來做茶桌?我家就是那種的,我爸可喜歡。”
說着把家裏茶幾的照片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