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可以相信我。”◎
光線昏暗。虞沁酒仍然試圖躲在“嘿嘿”背後,可“嘿嘿”大概不願意承擔這樣的責任,弱弱地“喵”了一聲,很無辜地想要掙脫這個懷抱。
“是嗎?”虞沁酒舉起“嘿嘿”小小的貓爪,很無害地說,“是不是因為她的肉爪子太軟了,所以彈你腦門兒的時候,會讓你感覺會有點像親親?”
電影明黃光影投在她恣意漂亮的臉上,明明滅滅,充盈着她眼底飽滿的情緒,描摹着她臉部柔軟的五官輪廓。似是剛剛趁黑暗時喝了口水,沾着水光的紅唇一張一合,看起來很軟。
“是這樣嗎?”季青柚思緒有些出神。
“可能是?”虞沁酒有些不确定,琢磨了一會又将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或者是因為‘嘿嘿’也知道,女孩子閉上眼睛的時候仰頭,就是讓你親她吧。”
季青柚怔住。
十八歲初吻發生的那個晚上,虞沁酒也說過這句話。
當時她還沒來得及回應,十八歲的虞沁酒就已經醉倒在她肩上;後來想要回應,十八歲的虞沁酒身上又發生了許許多多足以割裂人生的事情;
再後來,十八歲的虞沁酒問她記不記得,她說……不記得。
最後,她給了自己三次機會,去回應那個十八歲時發生的初吻,每次自以為竭盡全力的嘗試,均以失敗告終。
現在,二十九歲。
她遇到了二十八歲的虞沁酒。
她們一起擁有了“嘿嘿”,在“嘿嘿”彈她的腦門之時,虞沁酒又說了這句話。
明晃晃的機會重新擺在她眼前,分明在唾手可得的位置,可是,她竟然,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撿起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虞沁酒……”她張了張唇,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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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柚。”虞沁酒望着她,安靜了幾秒,輕垂着眼睫,朝她很輕柔地笑,“電影還沒結束呢。”
在電影細碎的臺詞聲和背景音效裏,季青柚靜默地與虞沁酒對峙。
幾秒過後,她說了聲“好”,于是虞沁酒也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抱着貓的手松弛地垂落。
将近兩個小時的電影在播放,所有的臺詞和劇情都沒有進到腦海裏。她的思緒也來來回回,沒有停止轉動過。
她的确不能如此輕易地對待這件事,在她和虞沁酒分開的十年期間,确實有很多需要向彼此坦誠的事情。
不管是提問也好,還是給出答案也好。
都不能僅僅是這種暧昧氛圍下的沖動,絕不是在播放着無聊喜劇片的客廳,不是面臨着随時會有其他人回來的環境,也絕對不能與“嘿嘿”加冕儀式的日期重合,更不是有“嘿嘿”這只第三貓存在的場合。
而是需要一個獨一無二的日期,需要雙方都準備好并且想清楚的場合,帶着在心裏反複念過千遍萬遍的話語,将自己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想法剖析開來。
才能對得起她心底壯闊龐大的愛意。
才能将她說過的那句“不記得”徹底彌合。
才能對得起她們分開的十年。
電影剩下的播放時間漫長又安靜,虞沁酒沒再和季青柚玩着“嘿嘿”游戲,只強撐着困倦的眼與這部無聊的電影做着抗争。
可最後,就算是沒喝酒,她還是像十八歲時那樣,迷迷糊糊的,一頭載倒在了季青柚的肩上,将她的恣意和溫柔全都滲入了季青柚的生命。
光影搖晃,呼吸交融。
季青柚放輕動作,将虞沁酒懷裏的“嘿嘿”抱到自己懷裏,扯過薄毯蓋在虞沁酒的肩上,又掙紮着拿起遙控器想要把電影聲音調小。
可剛按了一下,肩上的虞沁酒便又迷糊着出聲,“季青柚,我沒有壓到你的傷口吧。”
季青柚壓住呼吸,“沒有。”
虞沁酒的呼吸便又重新變得綿長起來,持續了幾秒,她含糊的聲音又出現,“還是把電影聲音開着吧,感覺開着更好睡。”
“好。”季青柚給出回應,動作很輕地将遙控器放下,“你要不要回房間睡,在這裏睡肯定不是很舒服。”
虞沁酒沒說話了。
季青柚噤聲。
過了幾十秒左右,肩上的虞沁酒又動了動,語氣有點像是撒嬌,尾調上揚,“不要。”
季青柚怔了幾秒,才發現虞沁酒是在回答她幾十秒之前問的那個問題。
她明白,虞沁酒這是處于即将睡着又沒完全睡着的區間。雖然覺得虞沁酒這樣慢一拍的反應有趣,可到底還是沒舍得出聲打擾虞沁酒進入睡眠。
喜劇電影播放到尾聲,無聊的節奏迎來高潮,主角開始用着真摯的表情表白:
/遇見你
就像一個宇宙迸發的奇跡/[1]
細碎的臺詞聲傳入耳膜,聽進去的不只有季青柚,還有看起來已經快要睡着的虞沁酒。
在這句臺詞出現時。
虞沁酒很輕緩地睜開眼,電影畫面在她眼前一幀幀滑過。
“季青柚。”她只是喊她的名字,什麽也沒說。
“嗯?”季青柚給出回應,聲音很輕。
虞沁酒抿了下唇,揣在衣兜裏的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下周我們公司之前的一個文化展廳項目要開業,給了我兩張票……”
說着,她的心提了起來,“你和我去看吧。”
被她枕着的季青柚安靜了幾秒,“好。”
虞沁酒攥緊手指,又說,“到時候我有話和你說。”
季青柚仍然給出一樣的答案,“好。”
虞沁酒鼻尖有些發酸,“你要做好準備,可能是我這麽多年一直想和你說的話,也可能是會讓你為難的話。”
電影片尾字幕滑過,客廳光線暗了下來。季青柚側頭,很靜默地注視着她,極具耐心地重複自己的答案,
“好,我會去的。”
不管你要說什麽,我都會準時抵達。
這天晚上,虞沁酒問了很多個這樣的問題,可季青柚反複重複自己的答案,竭力彌補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句“不記得”。
如果說能遇見虞沁酒,已經是宇宙迸發的奇跡。
那能在發生這麽多事情之後,喪失過這麽多次機會之後,再次遇見虞沁酒,就是平行宇宙堆疊之後的奇跡。
她不能浪費奇跡。
第二天,季青柚重新回到醫院上班。
齊小迷已經被分配給其他管床醫生,她空下來去看了一眼,沒有聽到特別刺耳的話語,而恢複狀況良好的齊小迷正戴着耳機聽些什麽,就算是有些不好聽的話,她看起來也沒有再強逼自己去忍受。
之前她選擇了忍受,不逃避,在那些話語面前表現出一種溫順的接受,這是一種典型的自我懲罰機制。
因為愧疚,所以認為自己必須受到某種懲罰,不斷地約束自己,甚至給自己施加某種“不愉快感”。如果不及時切斷這種自我懲罰,就會演變出更嚴重的後果。
季青柚從不認為自己是在以德報怨,只是秉承着一個醫生的職責,對自己的病人負責,也可能是因為在齊小迷身上,看到了那個受過創傷的虞沁酒。
盡管齊小迷的管床醫生已經不是她。
但在科室其他醫生問她時,她還是給出了“只是因為維護自己醫德”的回答。
中午休息時間,她在辦公室整理之前落下來的病例資料,有個男同事晃了一圈,問,“紀醫生哪裏去了?平時這個時候她準在辦公室聊八卦的?”
季青柚耐着性子回答,“跟着丁醫生上肝移植了。”
“這又是一臺啊。”男同事“啧”了一聲,“我記得昨天剛結束呢。”
旁邊的女同事笑了一下,“這還不是因為季醫生傷還沒完全好沒辦法上這麽大的手術,不然科裏教授一有肝移植手術,都很喜歡帶季醫生的。”
季醫生目光晃悠一圈,沒有否認。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上。
只是為了保險,季青柚寧願等幾天。
辦公室的讨論聲很快從她身上讨論到了其他地方。季青柚專注地整理着病例資料,等辦公室安靜下來進入午休時間,她這才仰靠在電腦椅上,阖了阖眼。
過了五分鐘。
就又拿起之前沒看完的心理學專業書籍,一行一行地看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日光在窗簾縫隙裏搖晃。
目光掃到“自我懲罰機制”這一頁時,有個人影悄悄走到後面,落在她面前的影子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她淡定擡手,甚至都沒轉身,就馬上箍住了從身後偷襲的紀西阮。
“哎喲——”紀西阮痛哼了一聲,注意到周圍有零星幾個同事正忙裏偷閑眯會眼,又馬上放輕聲音,認輸,“錯了錯了,不該偷襲你,對不起。”
季青柚松了手,将自己手裏的書翻了一頁,“剛下手術不去吃飯?”
紀西阮嘿嘿一笑,“剛和秦醫生一起吃完。”
季青柚掀起眼皮看她,“嗯”了一聲,“挺好的。”
紀西阮又是嘿嘿一笑,從她抽屜裏拿了塊小餅幹,利落地撕開包裝,“秦醫生說晚上送我回去。”
季青柚視線停留在書本上,很敷衍地“嗯”了一下。
紀西阮也不在乎她的敷衍,笑嘻嘻的揉着自己的肩,“她說怕我害怕。”
說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湊過來問,“你說她為什麽不怕你這個妹妹害怕,還怕我害怕呢?”
季青柚看她一眼,耐着性子,“因為我有虞沁酒。”
紀西阮歡快的臉瞬間僵住,“哦。”
季青柚覺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實在是好笑,“那她也沒有怕其他人害怕呢?”
紀西阮臉上的笑容又恢複了,“也是,嘻嘻。”
季青柚沒再說話了,專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書。剛翻了一頁,紀西阮就又無聊地湊過來,把她看的書名正兒八經地念出來,念完,又皺着眉心,
“既然對這些這麽感興趣,你為什麽一開始大五的時候不幹脆選精神科?”
季青柚目光頓了頓,“我不是感興趣。”
“不感興趣?”紀西阮有些疑惑,過了一會反應過來,“那是因為你打算治好阿爾卑斯山小姐?”
“不是。”季青柚否認。
紀西阮更加疑惑,“那你為什麽總是看這些書?”
季青柚本來不打算回答,可目光一掃,便掃到電腦屏幕上那張阿爾卑斯山的壁紙,于是心底某一處塌了下去。
她靜了幾秒,說,“我只是想要更理解她。”
紀西阮恍然大悟,結果又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剛明白就又陷入了疑惑,“可是我記得你當時選科的時候,的确好像是在精神科和普外科之間猶豫了一會,這也和阿爾卑斯山小姐有關嗎?”
她的問題太過直接。
如果回答無關,好像有些說不通。
平心而論。
關于學醫的這件事,的确與虞沁酒有關,因為季青柚不想看到虞沁酒在生病的時候那麽無助,她不想讓虞沁酒在生病的時候接受的只是其他醫生那些高高在上的目光。
——這是她十七歲時單純又無知的想法。
可後來,當她真的踏上這個行業時,便明白,她當時的想法根本無法實現。
“那個時候,我很想成為她可以信賴的醫生。”午後靜谧的辦公室裏,陽光彌漫,季青柚終于出了聲,“有一段時間,她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很痛苦,我很想救她,但是十八歲的我,沒有任何可以救她的辦法,甚至可能成為傷害她的某種機制。”
“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想,以後再也不要這麽束手無策,至少可以成為她面對這個世界時的盔甲。大五選科的時候在猶豫,是因為我很想擁有可以救她的力量。可最後沒有選也是因為……”她靜默地盯着自己手裏的書,“如果我是精神科醫生,我會更難擁有這種力量。”
紀西阮聽完了整個故事,就算季青柚沒有把那些細節描述出來,就算季青柚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可她還是覺得季青柚身上的難過像是從十年前飄散過來似的,很淡很淡,卻已經足以将她包裹。思考幾秒,她收起了臉上不太正經的表情,輕着聲音說,
“因為精神科醫生和患者的關系卷入具有一定的限制,雖然她不一定會是你的患者,雖然她的焦慮症可能沒有嚴重到我想象中的程度,但一旦你成為了精神科醫生,你就會和她處于一種不平衡的關系,而且在她面前,你注定無法維持自己的專業理念。”
“所以你說如果你是精神科醫生,也沒有辦法救她。所以你以一個非專業的身份看這些書籍,只是為了更加理解她所看到的世界,而不是成為她的醫生。”
季青柚沒有否認,目光仍舊停留在書本上,一動不動,良久,才說,“那個時候我的确想到了這一點,所以選擇了普外科。可實際上……”
“不管我是治什麽病的醫生,都沒有信心可以成為她的醫生。”
因為在生病的虞沁酒面前。
她注定只會是那個無助又慌亂的季青柚,始終沒辦法成為理性又克制的季醫生。
臨近下班時間。
科室收入一個急診科轉入的病人,肝硬化失代償期,存在腹水并發症。季青柚剛走進去,和病人說明完症狀的丁醫生出病房時看到她,扔下一句“考慮肝移植”。
目光與病床上躺着的人對峙。
有一瞬間,季青柚只覺得頭暈目眩。
病房裏的一切都像是在搖晃,像是外太空突然飛來隕石,将她的世界震塌,她走了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仿若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紅着眼眶的Brittany喊她,“季。”
躺在病床上的林映香有些擔憂地看着她,仿佛擔憂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季青柚的狀況。
“小柚。”她像以前那樣喊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溫柔的長輩。
季青柚緩了口氣,走過去,“阿姨,虞沁酒她……她知道嗎?”
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她才說完這句話。
“知道我有這個病。”林映香說着,又補了一句,“不過剛知道我在醫院,還不知道我需要肝移植,估計現在正在趕來醫院呢。”
肝硬化是一種不可逆轉的疾病,對于失代償期的肝硬化患者,肝移植已經是最好的治療手段。
但是。
需要患者近親屬之間配型。
如果配型不成功,就需要從社會上尋找□□。
“可是我不想讓小酒做配型呢?”林映香猶豫着說,有些哽咽,“我這個媽這輩子沒為她做過什麽,因為我和她爸這些事已經讓她受到這麽大的傷害了,現在又要讓她因為我挨刀子,還要從她身上切肝給我,我一個當媽的,怎麽能讓女兒這麽痛苦呢?”
“不可以這樣!”Brittany慌亂地說着,“那我呢那我呢!”
未成年的Brittany當然不可以。
林映香摸了摸她的頭,沒能說得出來話。
季青柚緊緊攥住自己手腕上的表帶,緩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其實您應該知道,如果你阻攔她去配型,如果她這次配型沒有成功,才會是讓她更痛苦的一件事。”
林映香愣住,憋了許久的眼淚就這麽滾落了下來。
季青柚又說,“丁醫生和王主任的肝移植技術都很好,成功率也很高,這種程度的肝硬化對他來說不算困難,正好丁醫生他女兒上次闌尾炎手術住院,我是他女兒的管床醫生,和他女兒的關系還算不錯,甚至還加上了微信。如果虞沁酒和您的配型成功的話……”
她揣在白大褂裏的手指掐緊,對着怔愣着的林映香,輕扯了扯嘴角,“我會讓他,一定讓虞沁酒做手術的時候不那麽痛,也會讓其他的一助二助,做完手術縫針小心一點,縫得漂亮一點的。”
這番話裏,沒有出現她的名字。
正如她中午才和紀西阮說過的那樣,不管她是治什麽病的醫生,她都沒辦法成為虞沁酒的醫生。
就算只是這場手術裏的一助,哪怕是二助。
她都沒有任何辦法。
走出病房的時候,林映香已經差不多認可了她的說法,沒有再反複強調“不讓小酒做配型”。
也許她已經知道。
如果将虞沁酒排除在這件事情之外,才會是讓虞沁酒更痛苦的一件事。
季青柚逼迫自己保持冷靜,可當她走出病房時,卻看到虞沁酒就坐在科室廊道的那一排座椅上,微垂着頭,戴着口罩,表情卻看起來莫名很空,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她看起來是坐在這裏。
可又像是沒有存在在這裏。
看着這樣的虞沁酒,季青柚突然有些喘不過氣,她幾乎能感知到虞沁酒此時此刻的悲哀,這種悲哀像是無孔不入的軟刀子,将人的皮膚劃得七零八落,然後再緩慢地滲透出血跡。
/我什麽也沒有做/
這是曾經最讓虞沁酒難過的事情,也是虞沁酒曾經走不出來的一個執念。
起步于在十年前林映香車禍發生的那一個晚上。在那個晚上,虞沁酒覺得自己本該和林映香一同在那輛車上。可是,當時她拒絕了林映香的提議,選擇了和季青柚留在畢業典禮之後的舞臺,選擇了破壞自己的計劃,在林映香看到那些難堪場景時,她正在暢想自己的未來。
擴散在十年前林映香車禍後住院的那一個月。在那個月,虞沁酒覺得自己本該理解林映香,本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林映香眼神。可是,她當時覺得不解,甚至與虞呈和虞睦州他們站在了同一邊,責怪為什麽林映香要這樣對待虞睦州。
成型于十年前虞沁酒目睹虞呈和顧夕茍且的那一天。在那一天,虞沁酒覺得自己本該沖進去,拍下虞呈和顧夕茍且的照片,做一個有勇氣拆穿這一切的女兒,成為林映香真實世界裏的唯一支撐。可是,她當時沒有,她選擇了逃避。
又在後來她和林映香一起生活的十年裏不斷強化。在這十年裏,她本該成為林映香的支柱,忘卻那件讓她們痛苦的往事,她覺得自己至少應該是個健康的女兒,覺得自己至少應該永遠待在林映香身旁。可是,她因為很多次選擇而讓林映香受到傷害,因為看到與林映香相同的幻覺而與林映香産生感應型妄想障礙,被迫與林映香分開,在那幾個月裏,她看着痛苦的林映香,卻不能去承擔林映香的痛苦。因為她,不是一個健康的、可以去支撐林映香的女兒。所以就算林映香的世界只剩下她一個,她也沒辦法改善她們艱難苦悶的現狀。
于是。
她讓自己患有焦慮症,她無數遍強調自己不能和林映香分開,只不過也是一種,自我懲罰機制。
所以強制分離并不是解決這件事的關鍵路徑,所以季青柚絕對不能讓虞沁酒在她和林映香之間再次選擇自己。
而這一切,季青柚現在已經比誰都要清楚。
直到現在。
季青柚卻很難分辨出來,如果這次配型沒有成功的話,虞沁酒該怎麽從這件事裏走出來。
可是。
她能做的,只能是陪伴在虞沁酒身邊,至少不讓自己成為虞沁酒繼續進行自我傷害的某種機制。
她靜靜地走了過去,坐在虞沁酒旁邊的空位,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至少把在病房裏和林映香說的那番話,和虞沁酒再說一遍。
但她嘗試着張了張唇,卻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
在她開口之前,虞沁酒先出了聲,聲音很苦很澀,
“媽媽的病在現在的醫療技術下已經不算很嚴重了,只要找到□□就能治好的,而且肝移植也不算是什麽危險程度很高的手術,只要我和她配型成功的話,媽媽就會很健康的,對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季青柚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沒辦法說,還需要考慮你的肝髒狀況是否适合捐肝。
“可是我之前很愛喝酒,我沒有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知道媽媽有肝硬化,我還是忍不住喝酒……”虞沁酒愣愣地說着。
“你沒有。”季青柚打斷了她的話,握住她冰涼的手,将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你之前喝過的酒瓶我都看了,度數很低,你把酒精攝入程度控制在了合理範圍之內,這不會對你的肝髒産生任何程度的影響。”
這一瞬間,奇跡般的,季青柚想起了很多細節。
為了保護自己的肝髒,虞沁酒很痛苦,卻将抗焦慮症藥物的服用控制在極小的範圍之內,因為那些藥物會損傷肝髒。
與其說虞沁酒沒有做好準備。
還不如說,虞沁酒已經竭盡全力,讓自己處于一個盡量健康的狀态下,她為這件事用盡了全力,不能接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仍舊無能為力。
“你已經做了很多事情了。”季青柚強調。
虞沁酒不發一言,眼眶卻逐漸泛紅,甚至還不自覺地掐住自己的掌心,很用力,很用力。
季青柚将她的手指掰開,她還是忍不住用力。
于是季青柚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能治好的。”
“真的嗎?”虞沁酒哽咽着問。
季青柚盯着她,一字一句,“就算是你的配型不成功,我也有自信,我們醫院絕對可以把阿姨治好,你也絕對不會失去她。”
握住的手仍舊冰涼。
虞沁酒很用力地握緊她,身體靠近,像是一塊燃燒着的報紙逐漸蜷縮,埋進她的懷裏,連呼吸都顯現出一種無助的瑟縮。
良久。
虞沁酒流淌出來的淚在她肩上燙出一個又一個的洞,很艱難地說,“那我相信你了。”
季青柚抱住她,義無反顧地說,“你可以相信我。”
如果有意外的話,被你責怪的那一個,也只能是我。
作者有話說:
[1]沒有這部電影,自己編的臺詞。
ps:這就差不多是契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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