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
季青柚确信自己已經做足了準備,來面對狀況不是很好的虞沁酒。可實際上,她沒想過虞沁酒的情況看起來這麽……
糟糕。
是的,她只能想到糟糕這個詞。
臉色蒼白,往日裏紅潤的唇失去血色,蒼白幹燥,眼裏毫無光彩,反應很慢,喊她名字的嗓音幹啞,
“季青柚……”
虞沁酒有些費力地出聲,卻只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就停下,接着安靜了一會,偏開頭躲過她的視線,讓她進門。
季青柚提着菜和水果進去,沒有将自己的視線停留在她蒼白的臉色上,只微微垂着眼,換了鞋就往廚房走,
“我今天學了一道新菜,你替我試試。”
“是辣的嗎?”虞沁酒跟在她身後問,沒有多說幾個字,嗓音仍舊嘶啞,腳步很輕,好像一個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病人。
手指被塑料袋提口勒得有些發疼,一陣突如其來的疼。季青柚垂下眼睫,将那些買來的菜一個一個拿出來,“不是很辣。”
“你吃不了辣就少放點。”虞沁酒有些不滿意地叮囑她,“不必遷就我。”
“知道。”季青柚回頭看她,“而且你胃也不好,不能吃辣,以後都要注意。”
“知道啦,季醫生。”虞沁酒的語氣變得輕松了些,又彎了彎眼,“我很聽醫生話的。”
季青柚點了點頭,便又低頭處理食材,“我姐帶着你媽還有Brittany,去醫大看帥哥了。”
“醫大?”虞沁酒站在她身邊,準備給她打下手,随手掏出筆,将細順柔軟的頭發在腦後随意地挽了起來,“這不是你的母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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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柚“嗯”了一聲,“也是我姐的母校。”
“是哦,我都差點忘了。”虞沁酒說着,又擰開水龍頭,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靜默了一會。
季青柚注意到她伸手去接水,透明的水流浸潤着白皙泛粉的手指,帶着冬日的冷意緩慢流淌,而她有些恍惚地看着水流的流動,好像突然走神。
“水很冷。”她忍不住提醒她。
虞沁酒這才回過神來,帶着笑意看了她一眼,伸出手的手指緩慢蜷縮,卻在脫離水流的那一秒,突然又伸出去。
接了幾捧水,就這麽往自己臉上撲。
季青柚愣住,反應過來時虞沁酒已經就着水龍頭裏的冷水洗完了臉,手掌撐着水池邊緣,過于用力的指節泛着白。
于是。
那些透明的水流在虞沁酒白皙細膩的肌膚上肆意流淌,好像淌在月光下的綿密氣泡,順着虞沁酒的呼吸緩慢流動。
呼吸節奏很慢,起伏卻很深。
季青柚注視着她一會,想去拿紙巾。
剛伸出手又打開水龍頭洗了手,将手反複擦幹淨,才抽出紙巾,在即将觸碰到她的皮膚之前,又放緩動作,将紙巾折了又折,很輕很輕地替對方擦拭被沾濕的額發。
她的動作很輕,虞沁酒的呼吸也很輕。
不知過了多久,虞沁酒呼出一口氣,眼睫上挂着的水珠順着滴落下來,落到季青柚的手指上,很涼很涼。
季青柚的手指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
但她仍舊試圖接住所有從虞沁酒眼睫上滴落下來的水珠,替虞沁酒擦去所有讓她不适的濕痕。
虞沁酒任由她的動作,等她擦完了,又眨了眨眼,朝季青柚揚起一個輕巧的笑,
“這幾天忙得沒睡好覺,精神不太好,臉都沒洗,我媽和Brittany都說我看起來很頹,洗了臉是不是就好看多了?”
隔着紙巾,手指緩慢擦過她飽滿的臉頰,細膩的肌膚似是在手下流淌的奶油,會呼吸,也會流動。
季青柚“嗯”了一聲,把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然後很仔細地打量虞沁酒的臉色,很真摯地說,
“很漂亮。”
“真的嗎?”虞沁酒彎起柔軟的眼,“你可別騙我,我又不是不會照鏡子。”
季青柚思考了幾秒,給出的答案仍然相同,“确實很漂亮,洗和不洗都漂亮。”
“是哦。”虞沁酒歪頭看她,被挽起來的發有幾縷飄落在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季醫生現在騙人都面不改色啦?”
目光在虞沁酒頸下停留幾秒,季青柚注意到虞沁酒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她迅速移開視線,喉嚨好似被堵住,
“我沒有騙你。”
虞沁酒盯她幾秒,語氣變得輕快,“好吧,你确實沒騙我。”
季青柚微微颔首,“當然。”
虞沁酒笑了一會,這才把停留在脖子上的手拿了下來,打開水龍頭的那一瞬間,她好像想起了什麽事,又把水龍頭關上,從廚房走了出去。
季青柚還在切菜。
就看見走出去的虞沁酒在客廳裏晃悠了一大圈,好像是在翻找什麽東西,腳步看起來很輕巧,好像洗了一下臉真的讓她的狀态好上一大半。
季青柚能察覺到虞沁酒的影子在外面晃過,她抿着唇,探頭查看虞沁酒到底在做什麽,可又看了看時間,最終還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這頓飯上。
過了幾分鐘。
出去的虞沁酒終于又走進廚房,笑眯眯地撸起袖子正式幫季青柚備菜,整個人看起來比剛剛輕快很多。
季青柚晃了一眼。
目光便停留在她飽滿紅潤的唇上,清透滋潤的色彩薄薄地暈染紅唇,帶了點血色感,卻讓她本來蒼白的臉色明亮了一個度。
原來忙了一大圈,就是為了去塗口紅。
“怎麽樣?這個色號好不好看?”虞沁酒眨着眼睛問她,柔潤的眼裏似乎蘊含着某種期待,“前些天新買的,這是今天第一次塗。”
季青柚沒有說,等下都快吃飯了為什麽還要塗口紅,塗了反正也要擦掉。
也沒有說,很好看。
而是脫口而出,“我很喜歡。”
這好像不是虞沁酒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愣了幾秒,有些僵直地打開了水龍頭,然後轉了轉脖子,轉回來又轉回去,最終看季青柚一眼,慢悠悠地說,
“那我把這只送你?”
季青柚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可顯然,在鬧出這個烏龍之後,虞沁酒的心情看上去好上許多,吃飯之前很認真地将口紅擦幹淨,吃完飯之後又把口紅塗了上去,甚至還好心情地邀請坐在一旁的季青柚塗上相同色號。
季青柚懷疑這樣鮮豔的色號是否适合自己,可看到虞沁酒躍躍欲試的眼,她沒辦法拒絕。
如果能讓虞沁酒在與她相處時變得輕松。
試一次她不常用的口紅色號。
只是一件最微小不過的事。
可當她伸出手時,虞沁酒卻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将手一縮,看向她的眼眯了一下,而後往她這邊挪了挪,湊到她面前,剔透的眼裏完完整整地倒映着她,
“要不我來?”
季青柚愣住,“你來什麽?”
虞沁酒試探,“我來給你塗?”
季青柚抿唇不語,沒答應她的要求。
距離太近,她幾乎能感覺到虞沁酒溫熱的呼吸将自己裹住,緩慢地在她周遭流動,帶動着沉寂的心跳加速。
可偏偏,在這種時候。
虞沁酒又往她眼前湊了一些,纖細微翹的眼睫上落滿了明黃燦明的碎光,在這一瞬間,頭頂的空調風似乎都變熱了一些。
“不用……了。”三個字,她說得有些斷續,甚至還把身體往外移開了一些,試圖拉開自己的心跳。
虞沁酒盯了她一會,沒有強求,“好吧。”
話落,她抱住了膝蓋,微微垂眼,像只被抛棄的可憐寵物,然後開始哼哼唧唧地唱着那首跑調的歌,而抛棄緣由僅是:
季青柚不讓她給她塗口紅。
就像是很久之前,季青柚不讓她做些什麽,她偏要做,她也會表現得像現在這樣。
看似認輸,實際上在等季青柚妥協。
其實季青柚每一次都會妥協。
因為面對這樣的虞沁酒。
季青柚沒辦法不心軟,她注視着虞沁酒好一會,将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過了好一會,才放棄式地開口,
“好吧。”
似是已經早就知道她會心軟,虞沁酒瞬間松開環住自己膝蓋的手,心滿意足地往她這邊挪了挪,将那陣清潤的香味裹了過來。
季青柚下意識地縮了一點。
虞沁酒停了一秒,又順着蓬軟的沙發墊往她這邊挪,手裏還拿着口紅。
季青柚又縮了縮。
虞沁酒繼續往前進。
最終,季青柚退無可退,背靠着沙發側靠,僅占據着沙發很小一塊面積,而裹過來的虞沁酒,卻用纖瘦的身體,占據了整張沙發的六分之五。
她抿着唇,垂下的眼睫微顫。
虞沁酒挺直腰背,也微微垂眼,注視着她,很專注,好似在端詳什麽偉大的藝術品,卻沒急着下手。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偷拿秦姐姐的化妝品學化妝,也是像現在這樣,在你臉上畫了一個大花臉……”
“然後你那天笑得肚子痛得不行,去醫院才發現那是你第一次來大姨媽。”季青柚接過了她的話。
虞沁酒滿意地點頭,“你記性真好。”
“你也不差。”季青柚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虞沁酒愣了幾秒,“是哦,我怎麽也還記得這麽清楚?”
季青柚有些疑惑,“為什麽記不清楚?”
虞沁酒恍惚了幾秒,搖頭說“沒什麽”,而後柔軟的目光又在她臉上反複留戀,最終停在她的唇上,說,
“我現在不會把你塗成大花臉了。”
季青柚抿唇,剛想說些什麽,溫熱的觸感就裹了過來,夾雜着缱绻的呼吸,她下意識地攥緊手指。
唇上的觸感很軟,很輕。
又有些濕。
她幾乎能感覺到虞沁酒正帶動着那只口紅,在她的唇上反複流連,摩挲,輕抹,正如同虞沁酒自己,為她塗上鮮亮的色彩。
下意識地縮了縮下巴。
下一秒,濕潤的觸感撇到唇角。
塗偏了。
季青柚抿了抿嘴角,想說些什麽。
可這個時候的虞沁酒好像變成了一個極具耐心的藝術家,沒有責怪她的走神,彎眼笑了笑,只從茶幾上抽了張紙巾過來,很認真地幫她擦去嘴角的印跡。
這樣的動作下,季青柚沒辦法說話,也強迫自己屏住呼吸,不讓淩亂的心跳洩露半分。
可她們距離太近,連呼吸幾近都纏繞在一起。
僅僅隔着一層紙巾。
柔軟的手指擦過她的唇,反複揉搓。
季青柚垂着眼,不敢與虞沁酒對視,故意移開的視野裏,僅剩下虞沁酒被空調風輕揚起來的發,恣意又柔順地纏在頸下。
風聲在耳邊越變越小。
呼吸聲卻越變越突兀。
她掐緊指尖,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虞沁酒輕慢的嗓音,“好了。”
唇邊的手指倏地移開,帶走幾近将她卷走的體溫,季青柚松了口氣,正想移開一些。
溫熱的手指卻又停留在了下巴處。
接着,上面傳來一股力道。
她的頭被偏過去,目光迎上虞沁酒眼底的柔軟。空調風吹亂她的發,明亮的燈光下,她們的目光徹底凝結成一條軟線。
緩慢燃燒,氣霧缭繞。
季青柚突然有些渴,忍不住動了動喉嚨。
虞沁酒的眸光顫了顫,往下落,落到她脖頸處,又很快移了上來,只停留在她的唇上,說,
“這樣才好塗。”
說着,她下意識地張了張唇,光一閃一閃,在她濕潤的唇上流離,襯得她的表情認真而漂亮,墊在季青柚下巴處的手指卻發着顫,好似有些局促。
季青柚盯了兩秒,移開視線,從喉嚨裏憋出一個“嗯”字。而後,唇上繼續傳來濕潤的觸感。
她能感知到虞沁酒的目光始終在自己的唇上流連,直到塗口紅這個動作結束,直到口紅離開唇,虞沁酒的手指仍在她的下巴上停留了十幾秒。
等她望過去時。
虞沁酒的目光也沒移開。
季青柚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
虞沁酒才從恍惚中緩過來,目光終于移開,與她對視的那一秒,朝她溫軟地笑,“季醫生和這個色號很配。”
季青柚不太明白為什麽這個時候稱呼突然變成了季醫生,“是嗎?”
她沒看虞沁酒,卻在整理衣角時,聽到一句在她耳邊輕輕擦過的話,“看起來還挺好親的。”
“嗯?”季青柚怔住,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什麽,就是說你很漂亮。”虞沁酒輕輕地說,又伸手替她整理被弄亂的衣角,等整理好了也沒有松開她,而只是輕輕拉扯着她的衣角,靜默了幾秒,又擡起眼看她,問,
“你忙不忙,要不要和我一起看部電影?”
季青柚沒有拒絕。
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她還有時間陪虞沁酒看上一場電影。電影是虞沁酒選擇的,背景選在19世紀的英國,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冬日的某個夜晚,電影畫面一幀一幀地從她們眼底滑過。
她們共同窩在沙發裏,在空調暖風下,蓋着一條薄薄的毛毯,好似生命都被如此裹在一起。
沒看多久。
虞沁酒開始變困,有些困倦地枕在季青柚的肩上,眼睫半垂,卻還在強撐着和季青柚讨論劇情。
“困了嗎?”季青柚問,“要不要睡一會?”
虞沁酒在她肩上艱難地搖了搖頭,“說好看電影的,怎麽能抛下你一個人呢?”
“沒關系。”季青柚望着她。
她也偏頭與季青柚對視,電影畫面在她充斥着困意的眸子裏緩慢流動,她彎眼朝季青柚笑,而後又很脆弱地蹭了蹭季青柚的肩窩,示意讓她看電影,不要看自己。
季青柚只得移開視線。
電影裏,女主角置身于茂密的綠色森林裏,藍色字幕緩慢地跳動:
/我甚至希望我們是蝴蝶
只在夏日活三天
有你陪伴的三天
比獨活50年更開心/[1]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将這段話記在腦海裏,可在這段話跳過之後,虞沁酒又在她肩上蹭了蹭,将薄毯蹭開,最後又埋入她的肩窩,很安靜地說,
“我這幾天不敢出門,精神也很不好,很難集中注意力。”
季青柚猜到虞沁酒終會和自己坦白這幾天的事,但她不确定虞沁酒說起這些的時候是不是很困難。
“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她強調。
虞沁酒搖了搖頭,“我想說。”
季青柚沉默。
虞沁酒又輕輕地說,“頭幾年去英國的時候,我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還在醫院住過幾個月,後來平穩下來才慢慢習慣那邊的生活。”
季青柚用力掐緊自己的指尖,她确信自己已經用了極大的力氣,可她仍然還是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也許是手指上的疼痛,永遠比不上從心髒處溢向四處的痛感。
“但我的焦慮症一直沒好,其實我自己挺不當一回事的,畢竟這麽多年也都習慣了,吃藥加上心理疏導,控制得也挺好的。”虞沁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乏,“但上次元宵節過後,我已經很久沒睡過覺了。”
“說實話,我有點害怕。”她的聲音開始發着顫,“過了這麽久,我才意識到,原來我還是一個……病人,我沒辦法在那種時候保護Brittany,也沒辦法在那種時候保護你,只會讓你們平白無故地擔心我,可能很多時候,我連正常的生活都過不下去。”
“就像這幾天,我知道自己的狀态很差,我提不起勁,我不敢出門,我想到當時的場景就很害怕,想到這些讓我擔心的事情也很害怕,所以我不敢讓我媽媽看到我是這樣的,也不敢讓你看到……”
“這幾天,我一直想的,就是這些事。”
她總是能将自己在季青柚面前剖析開來。
可季青柚注意到,在說這些的時候,虞沁酒會用手反複揉搓自己的脖頸,很慌亂,卻竭力抑制自己的慌亂,也完全避開了再次向她提及那只“蝴蝶”。
她凝視着虞沁酒。
緩慢地将自己的手覆在虞沁酒手背上,與她一起困住那只蝴蝶,一字一句地說,
“沒關系的,我看不到那只蝴蝶。”
話輕輕地在電影聲道裏掠過。虞沁酒望了過來,剔透的眼裏泛起了薄薄的霧氣,有些無助,“真的嗎?”
“當然。”季青柚的表情很坦誠,“你知道我撒謊會很明顯,我不可能騙你。”
被她提醒,虞沁酒觀察着她的表情,過了幾秒後,松了口氣,松開自己的手,将脆弱的脖頸完全交付于她,
“我媽和你說了?”
掌心裏輕握脖頸,似乎還能感覺到脈搏跳動的頻率。季青柚僵了僵手指,卻又在看到虞沁酒眼底的疲乏後,輕輕感受着那處皮膚的溫熱。
她很想替她趕走那只蝴蝶。
“嗯。”季青柚說,“她也很擔心你。”
虞沁酒沉默了許久,笑得有些用力,“我知道。”
季青柚忍不住問,“蝴蝶會一直都在嗎?”
“不會。”虞沁酒搖搖頭,有些費力地說,“就是焦慮情緒特別嚴重的時候才會出現。”
“以前剛出現的時候,我會特別害怕,所以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行為,所以小姨只能讓我住院。”
“住院治療了一段時間之後,它有時候會在,有時候會消失,醫生說我的情況不算嚴重,并且已經認知到這是因為情緒過度焦慮産生的幻覺,并不影響正常生活,就讓我出院,然後用藥物和心理疏導來控制情緒。”
“後來我發現戴圍巾會好一點,所以為了避免在外出時突然産生情緒焦慮,我一般都會戴圍巾出門,久而久之,圍巾成為了我的安撫劑,這樣能避免産生一些不好的狀況,這點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畢竟你突然給我買了這麽多條圍巾。”
說這些話的時候,虞沁酒仍然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季青柚能夠感覺到,自己掌心裏的脖頸正在輕緩而微細地跳動着。
明明微弱。
指尖卻被那股力道沖擊得有些發麻。
她在虞沁酒身上,察覺到了生命的力度。
“我知道。”季青柚說,卻覺得自己每一次心跳都很沉,似乎與虞沁酒的脈搏同步,緩慢卻沉重。
我一直都知道,圍巾的事。
注意到了她的情緒,虞沁酒偏頭,安靜地注視着她,“雖然大部分時候它都是不在的,但我無法否認,我的确是會經常出現不太好的狀況,可能會随時像這幾天這樣把自己封閉起來,可能會在人群裏突然恐慌然後暈厥,也可能随時會在公共場所倒地抽搐,也可能只是因為誰的一句話情緒激動最後臉麻得動不了。我看起來是個正常人,但是我的情緒很不穩定……”
說到這裏,她有些說不下去,垂下的眼睫顫抖着,好似一只柔弱又受到摧殘的蝴蝶。最後,在季青柚面前,她有些迷茫地得出結論,
“我好像讓你們都擔心了。”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季青柚問。
虞沁酒沉默了一會,勉強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視着她,眸子裏裝滿了軟塌塌的脆弱,
“季青柚,這樣的我,應該很讓人害怕吧?”
季青柚聽完,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虞沁酒到底出現過多少這樣的狀況,也不知道被她猜測的那些恐慌,是否有虞沁酒真正所感受到的一半,更不知道被她所看到的這些,是否能讓她真正與虞沁酒感同身受。
才會讓虞沁酒産生“自己很讓人害怕”這樣的擔憂。
她只知道。
在虞沁酒的身邊,比什麽都好。
她的手還握住虞沁酒的脖頸,感受着對方掙紮着、洶湧着的生命力,她不能讓虞沁酒産生這樣足以摧毀自己的想法。
看着落寞悲傷的虞沁酒,季青柚鼻尖很酸,可還是搖頭,很輕很輕地開口訴說,“我沒覺得你哪裏值得讓我害怕。”
“我只知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不會有阿爾卑斯和棒棒糖這兩條這麽漂亮的金魚,也不會再吃到這麽好吃的阿爾卑斯棒棒糖,不會有‘南梧甜心’這麽可愛的外號,更不會在那天元宵節裏玩得那麽開心,就算出現了那個小插曲,也不影響我對那天的記憶……”
虞沁酒望着她的眼開始泛出水光,眼眶也漸漸染上了紅跡。
季青柚凝視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唇,“也不會發現自己塗這個色號的口紅,其實也很合适。”
她列舉了很多虞沁酒為她帶來的鮮亮色彩。
其實說不完,如果要寫在紙上,她相信可以寫成一本超過一百頁的書籍。
名字大概就叫:
《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
她當然無法在這個夜晚,将虞沁酒的鮮亮和生命力全盤托出。最後,季青柚注視着虞沁酒,将她被掀亂的薄毯重新蓋在她肩上。
在虞沁酒溢滿淚光的視線裏,季青柚只用一句相當簡單的話進行總結自己的态度,“就算哪天,你變成了一條世界上最可怕的蛇。”
“我也會很樂意與你作伴。”
作者有話說:
[1] 電影《明亮的星》中臺詞。
嗚嗚嗚這個細節一定要強調一下,這是之前小酒問過季醫生的一個問題,在前面的章節,小酒問“如果我變成了蛇你還會不會和我做朋友!”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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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4-19 00:00:00~2023-04-20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分之三十一的月亮、披薩千萬別加黃梨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real—pcy 8瓶;Tefuir 5瓶;抱着傑歪親天草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