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在呢,虞沁酒。”◎
這就像一根戳破氣球的針。
而氣球裏全都充斥着名為遺憾的氣體,雖然和這根針無關,但所有的事就如同那些膨脹的氣體,在季青柚身體裏堆積。
其實她的身體還可以容納更多這樣的氣體。
當這根針出現時,她就能明顯聽到自己身體裏傳來“嘭”地一聲,接着産生巨大的爆炸,硝煙将她所有的情緒裹挾。
難過的氣體在那一瞬間迅速在空氣中彌漫,将她所有用于心髒的麻醉劑全都稀釋,她開始察覺到原來自己在為那天發生的每一件事……
感到這麽難過。
而其中,讓她只能把車停到路邊,狼狽地坐在路邊長椅上平複情緒的一件事是:
她意識到,她可能很難再見到虞沁酒了。
顯然,這個答案對于年僅十一歲、甚至還不懂得中文裏拐來彎去內涵的Brittany來說,理解起來比較艱難。
她費力地皺緊眉頭思考,不明白為什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要這麽難過。最終,她聳了聳肩,“好吧,但我覺得那個盲盒很可愛。”
季青柚覺得她費解的表情有趣,“你也很可愛。”
“啊?”
Brittany愣住,露出和虞沁酒被誇贊時如出一轍的表情,輕揚下巴,“那當然,我是最可愛的十一歲女孩。”
季青柚這時才從這個黑發藍眼的女孩身上察覺到她與虞沁酒的血緣關系,“有沒有人和你說過,其實你和她小時候有點像?”
“沒有。”Brittany給出回答,“你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你怎麽能覺得最可愛的我和別人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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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柚微微一怔。
有一瞬間,她産生錯覺,以為是十一歲的虞沁酒在和她說這句話。
可實際上。
虞沁酒靠在她肩上,在喧嚣熱鬧的元宵節夜晚,得到了極其不容易才獲得的安穩睡眠。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
二十八歲的虞沁酒,可能也會和十一歲的Brittany很像,無憂無慮,幼稚可愛。
但緬懷過去沒有任何意義。
季青柚強迫自己從這種思緒中抽出,微微低了低頭,肩上的虞沁酒好似睡得很安穩,呼吸均勻。
她也跟着放輕自己的呼吸,然後将對方被風輕拂開的圍巾重新圍好,動作輕得像是對待櫥窗裏最精致的藝術品。
目光只敢如羽毛掠過,生怕将對方吵醒。
無聊的Brittany全程注視着她的動作,等她擡眼時,抿了抿嘴角,說,“我本來不太喜歡你的,但現在有點喜歡你了。”
“嗯,為什麽?”季青柚其實并不好奇,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喜歡她的人很多,喜歡她的人才很少。
Brittany撐着下巴,“因為你對Debby很好。”
季青柚了然,原來這個小孩這麽喜歡自己的表姐,“可是很多人都對她很好。”
“才不是呢。”Brittany搖頭,“就算有很多人對她很好,但是她也很少有像今天晚上這麽開心的時候。”
季青柚注意到她話裏的“很少”,忍不住将目光重新落到虞沁酒這邊,對方仍舊輕阖眼皮,應該還沒醒過來。
“她……”有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到了嘴邊,季青柚卻有些說不出來,她停頓着,過了幾秒才說,
“……這幾年過得好嗎?”
問出之後,她又覺得答案已經很顯然。
虞沁酒過得不好,才會飽受那只蝴蝶的折磨,才會在睡夢中都不安穩,才會變得完全不像以前的虞沁酒……
她十年所有生日願望裏的一半,都沒有實現。
正如同她所想。
Brittany微微皺着眉,臉上的表情好似已經說明了一切。良久,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十分矛盾地說,
“我不知道怎麽樣才算過得好,但她應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睡得這麽安穩過。”
看來Brittany也注意到了虞沁酒現在睡得很安穩的這件事,她們已經聊了許久的天,可虞沁酒仍舊在睡。
季青柚不敢去揭開“從沒有像現在睡得這麽安穩過”背後所代表的苦痛,她只是沉默,不敢去打擾虞沁酒的睡眠,甚至在游船一圈後,又加長了租船的時間,試圖延長虞沁酒安穩的睡眠。
Brittany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沒有再和季青柚交談,也沒再發出任何聲音,只做個懂事聽話的小孩,擺弄着自己手裏的拍立得。
岸邊持續着元宵的節日氣氛,她們在随水蕩漾的船裏,度過了極其溫靜的時間,夜風撲面,河裏水波蕩漾。
不知過了多久。
僵麻的肩上傳來動靜,虞沁酒好像在睡夢中動了動,頭失去平衡瞬間往下傾倒。季青柚時刻注意着虞沁酒的動靜,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的頭。
柔軟的掌心與飽滿的額頭相抵。
好似觸到了纖細柔密的睫毛,像很多只在飛舞的小蝴蝶。
季青柚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扶着虞沁酒的頭往自己肩上扶,可刻意放輕的動作還沒完成,虞沁酒就順勢往她肩上一倒,甚至還下意識地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将溫熱缱绻的呼吸灑入她的脖頸。
又在她幾乎僵住不敢移動之際,含糊地說了一句,
“季青柚,你放輕松一點嘛。”
剛清醒時的語氣很軟很輕,卻又帶着點不太常用的語調,好似在撒嬌。
季青柚抿唇,強制性地要求自己放松下來。可大概清醒之後就很難再睡過去,在她肩上眯了一會後,虞沁酒開始慢慢悠悠地哼起了一首歌。
風拂過來,将她跑調的每一個音節吹到Brittany那邊,Brittany嫌棄地癟了癟嘴,“這難道是首歌嗎?”
虞沁酒輕懶地擡了擡眼,“對呀,你應該聽過吧?”
Brittany大驚失色,“我聽過?”
虞沁酒在季青柚肩上點了點頭,用下巴戳了戳她,“對,你們都聽過,季青柚你應該知道我唱的是什麽吧?”
Brittany好奇地望過來。
季青柚微微颔首,說出歌名,“《私奔到月球》。”
大概是有些冷,虞沁酒滿意地往她肩上縮了縮,“不愧是你,我就說我唱歌從來不跑調。”
Brittany“切”了一聲,“一句也聽不出。”
“我加上歌詞你就能聽出來了。”虞沁酒輕巧地說着,于是又幹脆在空蕩蕩的游船上,唱起了她很愛的五月天,唱着那首她很愛聽的《私奔到月球》。
明明已經聽了這麽多遍。
每次唱的時候都還是會跑調。
才唱了一句,Brittany就已經捂上了耳朵,決定與世隔絕。于是,那些輕飄飄又不肯落到實處的歌詞,就全落到了季青柚耳朵裏。
她沒捂耳朵。
唱到那一句“這星球天天有五十億人在錯過“時,虞沁酒突然停住,有些疑惑地問她,“季青柚,我發現我每次唱歌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不捂耳朵。”
季青柚看她,“習慣了。”
“好吧。”虞沁酒戳了戳她的肩膀,“我還以為你覺得我唱歌很好聽。”
季青柚停頓了幾秒。
Brittany小心翼翼揭開耳朵,“哈哈哈哈哈,你看,她說不出來這樣昧良心的話。”
虞沁酒一張口,Brittany又捂住了耳朵。
季青柚補上了那句沒說完的話,“其實挺好聽的。”
“啊?”
虞沁酒驚訝得閉緊了嘴巴,而後又笑出聲,有些開心地彎着眼,“季青柚,你越來越會騙人了。”
季青柚看她,“怎麽不繼續唱了?”
虞沁酒懵了,“你想聽啊?”
季青柚“嗯”了一聲,輕聲說,“我想聽。”
“真的?”虞沁酒狐疑地問了一句,在與季青柚的眼神對上确信她的确是認真的之後,說了聲“好吧”,然後清了清嗓子,又從第一句開始唱。
Brittany不僅捂住了耳朵,還閉上了眼睛。
可她靜不下來幾秒,就忍不住偷偷睜開眼睛,于是她看到,虞沁酒和季青柚兩個人仍然依偎在一起。
頸部的圍巾纏繞在一起,看起來溫暖又舒适。
虞沁酒輕輕地唱着歌,季青柚安靜地聽着。
明明她就在她們面前。
她們卻好像與她隔絕,這大概就是她剛剛想要閉眼睛的原因,因為她們中間看起來插不進去任何人,任何間隙。
當那句“七八九,我們私奔到月球”隔着阻擋飄到耳邊時,Brittany突然想起了今天晚上的主題——私奔。
原來這個夜晚,真的被虞沁酒當作了短暫的私奔。
她聰明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正想給看起來并不知道這一點的季青柚點出之時,虞沁酒突然又不唱了,擡起眼望着她說,
“你給我們拍張照吧。”
“啊?”Brittany松開捂住耳朵的手,不打算拒絕,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拍立得,“要用這個姿勢嗎?”
“就這樣。”虞沁酒說。
季青柚沒有反對,只默默注視着她。
“好吧。”Brittany打量了她們一會,嘟囔着,“還是剛剛那樣好,Debby你微微低一點頭,然後季……季你也低一點,視線往這邊一點……”
她給她們調整着拍照姿勢。
季青柚和虞沁酒全程配合,等所有的細節都被調整好。季青柚能感覺到虞沁酒離她很近,會呼吸的睫毛輕輕在她眼前顫動。
過了幾秒,虞沁酒在她耳邊很輕地說,
“你現在還難過嗎?”
季青柚沒有猶豫地說,“一點也不難過。”
她沒有撒謊,雖然知道這個“私奔的夜晚”總會結束,雖然知道明天依然會面臨疲乏的世界,雖然知道虞沁酒仍然會離開這裏,但至少在這一瞬間,她獲得了從未有過的開心。
“那就好。”虞沁酒舒了一口氣,嗓音裏裹着輕慢的笑意,“我也挺開心的。”
季青柚靜靜注視着她。
她又輕輕地說,“吃了這麽多好吃的開心,猜中了燈謎開心,游船開心,睡了一個好覺也開心,難怪這麽多人願意私奔不願意分開……”
說着,她停頓了幾秒,嗓音在這一瞬間柔軟了幾個度,
“原來私奔是這麽快樂的一件事啊。”
早知道這樣,十年前就應該這樣做了。
顯然,Brittany沒能運用好這個新得來的玩具,拍出來的照片黑糊糊一大片,只能隐約看到兩個人影,甚至看不清臉。
可當季青柚去繁鬧的街景給她們買元宵的時候,Brittany看到虞沁酒将那張黑糊糊的拍立得收在了包裏封存最嚴格的那個夾層,手還一直緊緊攥着包帶,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可實際上,除了虞沁酒。
沒人會看上這張照片。
她看起來甚至還很喜歡這張照片。
Brittany抿唇,發誓以後一定要給她們拍一張更完美的合照。這麽想着,她擡眼看到季青柚走到賣元宵的小攤面前,駐足。
耳邊卻傳來虞沁酒輕快的聲音,
“老板,我需要兩份元宵,一份芝麻餡一份花生餡。”
Brittany費力地理解這樣的狀況,看上去就像是虞沁酒在為那邊買元宵的季青柚配音,還隔着這麽遠。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好奇,虞沁酒揚起唇角笑了笑,“她不吃元宵,而且每次買東西的時候她都用‘我需要’這種句式開頭,我猜她肯定是這麽說。”
Brittany沉默,不懂大人為何會有這種默契,可看着虞沁酒嘴角沁滿的笑意,實在是忍不住問,“Debby,你真的不打算留在這裏嗎?”
她感覺自己問錯了問題。
因為在這個瞬間,她眼睜睜地看到虞沁酒嘴角的笑意變僵,然後緩緩斂起,過了很久,才重新揚起唇角,像以前那樣笑,聲音很輕,
“我不能。”
“為什麽不能?”Brittany問。
虞沁酒陷入了很漫長的沉默,像是變成了那個在倫敦漫長黑夜裏的她,很久很久以後,等季青柚回頭看向她們了。
風輕輕拂亂她的發,她擡起手捋順自己被風吹亂的發絲,才又揚起唇角,一字一句地說,
“因為我不能讓媽媽又獨自一個人。”
在她的考慮裏,從來沒想過再與林映香分開。
她說不清楚是不是過往的痛苦将她淹沒,讓她和林映香之間形成了這樣畸形的關系,可每次夜深人靜,過往的很多畫面在她腦海裏一幀一幀地閃過。
她總是無可避免地想到。
如果林映香出車禍的那天,她沒有選擇去找季青柚表白,也許事情就能比現在好上許多。
她不能說當時自己選擇了季青柚是個錯誤,也始終覺得這件事與季青柚無關,可她很難不去責怪自己。
為什麽要讓那天的林映香一個人?
為什麽要在那一個月裏讓林映香一個人?
她知道自己不該形成這種觀念。
可從得知真相的那天起,她就覺得林映香只剩下了自己,而她自己仿若被一根細線捆綁在林映香身上,想要保護林映香不再受到傷害的信念将她與林映香之間打上了死結。
能解開死結的不是林映香。
也不是她自己。
她知道她不對,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解開這個死結。她嘗試過很多辦法,讓自己不去過度沉溺這件事,她假裝是一個正常的女兒,可當林映香已經放下一切打算去相親時。
她會産生莫須有的焦灼——萬一對方又是不好的人,萬一對方不像她那樣愛她的媽媽,萬一她的媽媽又在付出之後受到像是那樣的傷害,萬一她面對的又是飽受摧殘的林映香,那時她該怎麽辦……
很多很多這樣的念頭冒出。
她很矛盾。
既希望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比她更愛她的媽媽,可又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那個死結能解開。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是個沒這麽偏執的人。
她也知道林映香和Brittany都希望她能過好自己的生活,可是她仍試圖攥緊她和林映香的聯系,好讓心底的那些愧疚和負罪能被這樣的表面掩蓋。
她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爸爸和哥哥。
不能再失去她的媽媽。
“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在Brittany沉默的注視下,虞沁酒輕聲說着,“有媽媽,有小姨,有季青柚……”
她停頓了幾秒,又笑着揉了揉Brittany的頭,“還有你這麽一個可愛的小表妹,我已經很滿足了。”
Brittany沒有阻撓她的動作,固執地問,“可是你回倫敦之後,就不能随時随地找季了,而且倫敦和這邊還有8個小時的時差……”
“那我要是留在這裏,就不能随時随地找媽媽了,而且倫敦和這邊還有8個小時的時差。”虞沁酒學着她的語氣,甚至有些故意地問,“你竟然還知道這裏和那邊的時差是8個小時?”
Brittany癟了癟嘴,“我不是十歲的小孩子了。”
“是是是。”虞沁酒敷衍地應着,“你已經是十一歲的大孩子了,是不能像我一樣随時随地找媽媽的年紀了。”
Brittany揚了揚下巴,“那當然。”
她說着,又張望了幾下,皺着眉,“季哪裏去了?”
“嗯?”虞沁酒順着Brittany的目光張望,卻發現剛剛還站在賣元宵小販面前的季青柚已經不見人影,而小販面前圍着熱鬧的人群。
“我打個電話。”她說着拿起了手機,可才剛剛拿出來就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只能微抿着唇,“應該就在附近沒走遠,可能是買什麽東西去了,找一找。”
一邊說着,虞沁酒一邊在喧嚣擁擠的人群裏張望,然後牽着Brittany在周圍徘徊。
夜已深,可燈會活動尚未結束。
最精彩的環節留到最後,旁邊搭建起的舞臺已經開始舞龍舞獅,還有穿着漢服拿着琵琶的人在周邊穿梭,吸引了之前零散分布在各處的人群。
仿若就這麽幾秒,擁擠的人群就此将她們掩蓋。
呼吸開始緩慢加速。
虞沁酒牽緊Brittany的手,落入躁動的人群,摩肩接踵,她費力地擠開那些人,在花裏胡哨的燈光下穿梭。
目光亂晃,試圖找到季青柚的人影。
可人實在太多,讓她有些透不過氣,胸悶氣短,腳步變得艱難。不僅沒能找到季青柚,甚至在不知道被誰推了一下之後,不小心與Brittany分開。
Brittany和她之間相隔了幾個人,她聽到Brittany有些害怕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費力地往Brittany那邊走去,可偏偏,她在這時候變得呼吸困難,周遭的人将她堆疊,她始終注視着Brittany,可卻又始終走不過去。
最後,站在人群裏的Brittany擔憂地凝視着她,大聲說着些什麽。
但是她聽不清一個字,只能勉強從對方的口型中分辨出她在喊她的名字。
她大聲強調,“你不要走遠,就站在那裏。”
Brittany在點頭,可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焦急,還是費力地扒開那些人朝她走過來,甚至還把手中所有的一切都扔開,喊她的名字。
不知又被誰撞了一下。
胸口憋得發悶,似是被什麽活生生地堵住。虞沁酒意識到,原來自己才是那個被擔心的病人。
比起十一歲但卻有着正常思辨能力,不會随時随地産生焦灼和呼吸困難症狀的Brittany。
在這種人群洶湧的情況下。
虞沁酒才是那個要被照看着的人。
她想讓Brittany不要擔心自己,想讓Brittany小心周圍的人,還想在人群裏找到季青柚。
可是。
可是。
在這樣焦灼的情況下,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尖讓自己保持清醒,卻還是很難再發出聲音,也很難再保持平靜。
周遭人群的呼吸聲和歡笑聲此起彼伏。
有一瞬間。
她感覺所有人都變成了細小的蝴蝶,在空氣中縮成無數個小點,扇動着翅膀,與她脖頸上停留着的蝴蝶保持着同樣的頻率。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想讓幻覺失效。
脖頸上的觸感越來越強烈,她反複地蹭着圍繞着自己的圍巾,反複将自己埋入厚絨的圍巾中,想讓自己平複下來。可越這樣,好像蝴蝶扇動的頻率就越快。
人群始終洶湧。
卻又在一瞬間,周遭只剩下她一個。
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被一只一只的細小蝴蝶覆蓋,然後逐漸将她徹底淹沒。
視野裏的一切仍舊明亮。
可好像又越來越暗,她艱難地睜着眼,循着之前使用過的呼吸療法,想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
不能過度換氣。
否則會發生一些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狀況。
她不能在這樣的狀況下,在無數個人的注視下,倒地抽搐,發生任何足以将她吞噬的症狀。
她該是一個正常人的。
她不該生病的。
怎麽可以……連去找個人都沒辦法做到?
怎麽可以……連在這種情況下照顧Brittany都沒辦法做到?
她強迫自己與所有一切抗争,幾乎要将自己埋在脖頸厚厚的圍巾裏,可她不知又被誰推了一下。
圍巾粘連上了一股外力,幾乎要被帶走。
那一瞬間,她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轉身去找,下一秒卻撞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細膩的海鹽柚子味清香裹過來,在洶湧澎湃的人群裏憑空生出一層玻璃罩。
将她與世界隔絕,将她很安穩地罩住。
被粘連走的圍巾被扯過來,很輕柔地,一圈一圈地重新圍在了她脖頸上,纏住了那只肆無忌憚的蝴蝶。
眼眶開始變濕,她抱緊将她護住的人,費力地喊她,
“季青柚……”
“嗯。”在喧嚣的人群裏,季青柚的聲音很輕,好似害怕吓到她,溫軟的掌心護住她的頭,将她抱緊,很輕很輕地在她耳邊說,“我剛剛買完元宵之後,看到你小時候最愛吃的那種青團,他們說裏面是珍珠奶茶餡的,就想着買來給你吃……”
虞沁酒的呼吸不受控地變急了一秒,攥住她衣袖的手指忍不住用了些力道。
季青柚柔輕的聲音在此刻停頓,可馬上又将虞沁酒抱緊了一些,似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貴也最容易破碎的事物。
夜晚的風順着人群拂過,她沉默了幾秒,開口的時候,克制的呼吸漏了出來,
“我在呢,虞沁酒。”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會很心疼小酒嗚嗚嗚
純愛選手季醫生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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