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幼卿
謝棠并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清楚自己的本事,文不成,武不就,頂多在山水畫上有些造詣,但這種造詣,在蠻力面前還不如一杆竹竿來的有用,所以眼下不添亂,就是對曹閑月最好的幫助。
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相信曹閑月,她才敢讓曹閑月獨自面對那兩個圖謀不軌的人,但全然不擔心曹閑月的安危,那也是不可能的。
在曹閑月跳出去之後,她繃緊自己的神經,細聽着外面的風吹草動,一邊恨自己無用,一邊心裏忐忐忑忑擔憂着曹閑月能不能對付得了那兩人。
視野重回小巷子裏,曹閑月只身擋在兩個小賊面前,暗夜勾勒出她消瘦的身影,月光也照不明她的臉,陡然為她增添了幾分神秘感,還未出手就先将兩個小賊唬了一跳。
“給你們一個離開的機會,不要不識擡舉。”待她嗓音低沉的說完這句話,兩個小賊又害怕的倒退了兩步。
看來今晚是遇到硬茬子了,兩個小賊面面相觑,不過稍後,他們便從自己的同伴身上得到了互助的底氣。對面再強又怎麽樣,他們兩個人難道還打不過對方一個人?
貪欲再次戰勝了他們心中的害怕,各給對方一個眼神示意,兩小賊拉開彼此的距離,一左一右對曹閑月形成了夾擊之勢。
在走到了既定位置後,左邊的小賊當先發難,一拳襲向曹閑月的後腦。在他出手的同時,另一個小賊也出招了,一記掃堂腿直攻曹閑月的下盤。
過往他們在圍攻人的時候,只要對方不稍加注意,可能這第一招就能把對方打趴,那麽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
哪知這次他們遇上的人早有預備,一個利索的低頭跳起轉身,便将兩人的出招齊齊躲了過去,而且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上多了一杆長棍。在左邊小賊只注意出拳的時候,長棍一揮,直接擊打在了他薄弱的肚子上。
左邊小賊頓時覺得腹痛欲裂,忍不住想蹲下來捂肚。那頭曹閑月剛打退右邊的小賊,見這邊有機可乘,一腿上來要踹向左邊小賊的下巴。左邊小賊雖然腹痛難忍,但也察覺到了危險,連忙整個人往後一撤,險險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你蹲在幹嘛?!趕緊起來,揍他!”右邊小賊看到他的動作,恨鐵不成鋼的大吼道。
說話間,他又連挨了曹閑月幾棍子,臉頰腫起一大塊,鼻子下有熱熱的液體湧出來,想用手去擦,曹閑月卻誤解了他的動作,一棍子狠狠抽在他的手腕上。
小賊忍不住慘叫了一聲,扯破了夜的寂靜。
謝棠聽見這聲音,緊張的心情差點繃斷。她想奔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怎麽樣了,但是礙于曹閑月囑咐,幾次猶豫,最終還是沒成行。
黑暗中一切都看的不大真切,只聽得人的慘叫聲和棍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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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賊幾次攻擊都沒有得手,內心早就萌生退意,但曹閑月卻難逢對手,不想讓他們走了。
幾番打鬥,黑暗之中早就分不清左右兩個小賊到底誰是誰了,只見曹閑月一橫棍擋住了想往巷子外跑的小賊,另一個小賊立馬尋到空隙,抛下同伴,向身後的小巷深處跑去。
沒跑兩步,他突然想到這條巷子沒有出口,悔恨的想把舌頭咬掉,看人好欺負才跟上來,卻沒有想到竟遇見個活閻王。
萬般無奈之下,早已鼻青臉腫的他只好再次回頭,與曹閑月打鬥在一起,好另覓機會逃跑。
就在曹閑月揪着兩人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黑暗之中,不知誰扯着嗓子大喊了一聲:“巡尉來了!”
兩小賊聽到“巡尉”兩字,不約而同的渾身一震,就連曹閑月下棍的動作也停滞住了。
“咚”的一聲,兩小賊齊齊跪在了曹閑月的面前,淚流滿面的磕頭求饒道:“是小人們有眼不識泰山,一時鬼迷心竅才尾随公子,就請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吧!”
曹閑月戰意正酣,沒想到他們就這麽求饒了,頓時索然無味,也懶得把他們兩人送官了,收回手裏的棍子,道:“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行惡了,不然下次定沒有這麽簡單了事。”
兩小賊滿口答應,在曹閑月揮揮手允許他們走之後,立馬連滾帶爬的跑了。
謝棠聽到外面沒有動靜了,連忙跑出來查看情況,只見曹閑月将手上的竹竿随意扔到一邊,拍着衣服的灰塵,剛才那兩小賊早就不見了蹤影。
她睜大眼睛,看着塵煙未平的“戰場”,訝然道:“你把他們打跑了?”
曹閑月聽出那一聲巡尉是她的聲音,癟了癟嘴道:“是你把他們吓跑了。”
“是嗎?”謝棠愣怔着。
“走吧,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要遲了。”曹閑月說着就往小巷外走。要不是這兩個礙事的小賊,她此時早就到家了。
謝棠反應過來後,連忙追到她的身邊,關切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曹閑月嗤之以鼻道:“就他們?”連她家陪練武丁的小指頭都算不上,還想傷她?
謝棠徹底放心下來,揚着笑意道:“那就好。”
月上中天,萬物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紗,不知名的昆蟲伏在草叢裏鳴叫着,謝棠終于把曹閑月送到了曹宅門口。
高大的門楣近在咫尺,牌匾高懸,屋瓦俨然,宅院深深,謝棠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還沒來得及作何感想,曹閑月就拍了拍她的肩,道:“那我進去了,你一個人可以回家吧?”
謝棠将她的話聽在耳朵裏,似乎聽出了一點懷疑。為了證明自己,她繃直了自己的腰,強撐着氣勢道:“我可以!曹小姐安心去吧。”
這一路過來,曹閑月感覺他好像有點怕黑,但是一個男人會怕黑?真的嗎?真的嗎?她不相信。
聽他這麽說,曹閑月便只把剛才的感覺當做了錯覺抛之于腦後,和謝棠道了一聲再見,就轉身打算回家了。
謝棠握緊畫筒的系帶,心跳如驟雨如馬蹄一聲比一聲急,手心滿是汗水。
就在曹閑月擡手要敲門的那一刻,她終于鼓足了勇氣,喊住曹閑月,問道:“明日還能再見到曹小姐嗎?”
曹閑月扭頭疑惑的看着她。
謝棠被她瞧的,忽然失去了所有言語,支支吾吾道:“我是說……”
“幼卿。”曹閑月吐出了兩個字。
“什麽?”這回輪謝棠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叫我幼卿就好了。”曹閑月道,她聽不慣別人老是喊自己曹小姐。
“好…”謝棠先是恍然,又立馬頓悟,以為自己和曹閑月更近一步了,興高采烈應道:“好!”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曹閑月其實聽見方才謝棠說的話了,但明天的事,誰又能知道呢,所以她索性就不回答對方。
謝棠應聲之後,曹閑月也敲響了自家的宅門。
就在等候開門的時間裏,謝棠再次緊張的說道:“曹小姐,不,幼卿,那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話音未落,兩人面前高大的門扉吱咔一聲拉開了一條長縫,內裏的門房看到曹閑月,驚喜道:“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曹閑月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謝棠剛才的話上,為什麽有人會明知故問出這種問題,沒有腦子嗎?還是擱着演偶像劇呢?嘿,那個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嘔!在心裏腹诽了一句,就權當作沒聽見謝棠的話,她徑直和門房問候,然後入了家門。
高宅的門扉再次合上,将謝棠屏蔽在外頭。
謝棠怔怔站在原地,沒有得到曹閑月的回答,她的心情不由低落了下去。
因為身份的原因,謝棠不能與女孩交往,也不好與男子靠的太近,所以一向沒有什麽朋友。曹閑月是她第一個主動想結交的朋友,一個特別的人。
她撓着頭,思來想去,難道是自己不夠真誠?謝棠一邊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一邊琢磨這個問題。
不久後,她恍然大悟,正所謂“君子之交,禮尚往來”,光是嘴上說說,如何證明自己真的想和對方交朋友呢?至少也得送上一份精挑細選的禮物,才能證明自己的誠意啊。
謝棠開竅之後,高興的跑了起來,反正月黑風高,不會有人注意她,也渾然忘記了自己對黑暗的恐懼。
曹閑月回到家中,隔着老遠就看見花廳裏還亮着光,心裏一咯噔,暗道這下遭了,前面一定有人在等着她。
她想繞開花廳走,但花廳是入後院的必經之路,她不想過去也得過去。
無奈之下,她踮起腳尖,悄咪咪的靠近花廳,想趁花廳裏的人不注意,從花廳的窗沿下偷溜過去。
她剛小心翼翼的走到花廳的牆邊,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聽花廳裏傳來一聲咳嗽,随後一中年男子的聲音就從內裏傳來:“去哪裏了?”
曹閑月身子僵在原地,想裝沒有聽見,可那男子顯然已經發現她了,帶着些許嚴厲呵道:“進來!”
曹閑月無可奈何,只好從牆外的陰影裏走出來,入了花廳。
花廳之上,一個年紀約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交椅上。他白面短須,鼻若懸膽,五官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俊秀,身上穿着家居的常服,因是自己家中,所以也沒有戴冠。
曹閑月一見到他,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全然是因為她知道即将有一籮筐羅裏吧嗦的話正等着她,而且她還不能不聽,因為要啰嗦的人是她的父親曹徽。
果不其然,他一開口就吹胡子瞪眼的質問曹閑月道:“你看你,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