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礬樓
“如果你不願意去,我就一個人去了。”
曹閑月并不打算強迫對方和自己一起去,不就是一個青樓而已,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難道她一個人去不得?
說完這句話,她不等謝棠有反應,就兀自收好了神臂弓圖,起身離開。
僵坐在原地的謝棠,幾經矛盾後,擰緊眉頭,拿出了舍命陪君子的勇氣來,胡亂收好自己的東西,追上曹閑月的腳步。
“曹公子等等!我和你一塊去!”
曹閑月就這樣拖着一道會唠唠叨叨的尾巴,來到了白礬樓前。
從遠處望去,白礬樓已是高大斐然,而現在曹閑月站在它的彩樓前,那種龐大的氣勢更是撲面而來。
它由五棟樓組成,每樓分三層,每樓每層之間有飛橋相接,檐角交錯,鱗次栉比。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五棟樓齊齊亮起燈籠來,窗閣相映,雕欄珠簾,望之若天市。絲竹琴瑟之聲隐約傳來,還未及進門,就已然感受到了內裏的熱鬧。
果然不負徽京第一樓之名。
曹閑月看完彩樓門匾上龍飛鳳舞的題字後,學着潇灑公子的模樣,唰一聲在胸前打開自己的扇子,昂首闊步的就要走進去,卻被跟在她身後的謝棠再次擋在了面前。
謝棠凝重說道:“曹公子你可想好了,這一進去,若是被你家人知道了,定會責怪你的。萬一再出什麽事…”
她一路上好說歹說,幾乎将自己的口水都用盡,仍勸不回曹閑月的執迷不悟,見曹閑月執意要進去,她無可奈何,只好最後盡力一把。
她這話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曹閑月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但她既已做下決定,無論謝棠再說多少遍也攔不住她。
用扇子将謝棠揮到一邊去,她不以為然的反問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能出什麽事?”說着就往前走。
謝棠氣餒,跟着曹閑月要進樓。既然她無法阻攔曹閑月,那麽只能緊跟在她的身邊。
至少自己外表還是個男的,還能保護曹閑月一二,免得她在那魚龍混雜的地界,受別人的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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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閑月剛往前走了兩步,還未過彩樓下,忽然想到了什麽,頓住腳步,退回原地,扭着頭意味深長的端詳着謝棠。
謝棠以為她被自己勸動了,不再進白礬樓,正欣喜的想說點什麽,就聽曹閑月問道:“我記得你才十五歲,對吧?”
謝棠腦袋嗡嗡,猜不透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做什麽,忐忐忑忑應道:“是。”
曹閑月露出迷之微笑,用扇子輕拍謝棠的肩,語重心長道:“回家去吧,未成年人不要進這裏。”
“這是大人快樂的地方。”
謝棠又被輕視,漲紅了臉,據理力争道:“曹公子,為何又把謝棠當做小孩?”
“你難道不是嗎?”曹閑月輕揚眉毛。
“謝棠雖然還沒有,但他人在謝棠這個年紀都可以娶妻生子了,如何還能算作小孩?再說了,曹公子也不過才大謝棠兩歲。謝棠算是小孩,那曹公子也該是,那我們都不該進眼前的白礬樓!”謝棠握緊自己的拳頭,腮幫子氣得鼓起來,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哦豁,曹閑月沒想到他會這麽激動,他說的的确很在理,但在曹閑月的眼裏,十五歲就是未成年,未成年就是不能進成人娛樂場所。
她又揮了揮扇子,苦口婆心道:“這白礬樓的确不适合你進,你還是回去吧。”
對謝棠後一句話,不說曹閑月擁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靈魂,就算她真的只有十幾歲,那又怎麽樣?人類的本質就是雙标,嚴于他人寬于己。
謝棠左右心一橫,拱手對曹閑月說道:“既然曹公子今日非要進這樓,那謝棠就奉陪到底!”
她說完,就繞開了曹閑月的阻攔,徑直進了樓,大有一副今日要在曹閑月證明自己不是小孩的氣勢。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曹閑月看着謝棠一去不複返的背影,将疑惑挂滿心頭,不明白剛才還溫溫吞吞的人,怎麽就突然激動了起來,難道被自己踩中了什麽痛腳?
她想不明白,兀自搖了搖扇子。
算了,他愛去就讓他去吧,自己也管不住他人的腿。
兩人前後進入白礬樓中,內裏的金碧輝煌差點晃瞎曹閑月的眼睛,而謝棠更是像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中,瞠目結舌望着前方。
曹閑月不得不承認,在歷史上比及漢唐明,肅朝雖然羸弱了一些,但真正行走在其中時,才能體會到它的經濟發達和開放自由。
随便舉個例子,就如唐時的宵禁和坊間制度,一到天黑之後,就算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也變得死氣沉沉,哪有眼下白礬樓的熱鬧與喧嚣?
跑堂的店小二見到兩人,熱情的迎上來,問候道:“二位客人晚好,要包間還是雅座?”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裏慌亂的謝棠,不自覺看向了曹閑月。
在現代再大場面也見過的曹閑月,在初時的晃眼後,早已恢複了常色,應付自如的對店小二說道:“兩位雅座就好…”
她想了想,又将店小二拉到身邊,對他悄聲耳語了兩句,然後笑眯眯的意味深長道:“要風景好的,你懂得~”
店小二會意,機靈說道:“客人放心,小人一定安排妥當。”
兩人的一唱一和,讓謝棠心髒突突直跳,如同行走在懸崖峭壁上,連握着畫筒系帶的手心都緊張的沁出汗水來。
店小二在前面領路,帶着兩人穿堂過室,路過人聲鼎沸的戲棚,走過門窗緊閉的隐秘走廊,差不多讓兩人将整個白礬樓都轉了一圈。
白礬樓的這五棟樓內可謂百戲荟萃、精彩紛呈,雜耍、木偶戲、相撲、□□等戲娛應有盡有,與那些後世的大商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內裏的結構也是曲曲折折,宛若迷宮。好幾次店小二越走越暗,曹閑月都以為走到了樓內的盡頭,結果柳暗花明之後,又是一處挺闊的戲臺。
五棟樓之間除了外頭相連的飛橋以外,另有走廊相通,使得客人不經過飛橋,也能在五棟樓內相互往來。
直到最後一棟樓內,店小二方停下繼續往前的步伐,将二人請上紅木鋪就的樓梯,直上二樓,為她們尋了一處兩人座、鄰欄杆的雅座。
依靠在欄杆上,随意向下俯望,就能看到底層正中偌大的歌臺。
店小二請二人坐下之後,笑臉盈盈道:“二位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日本店內正好有節目。”
“什麽節目?”曹閑月好奇問道。
店小二刻意吊起她們的胃口道:“這個,我們還得暫時保密,但請客人拭目以待。”
曹閑月一聲輕笑,還有點意思。
店小二為兩人倒上熱茶,擺上銀碟銀著後,又道:“不知二位想吃點什麽,本樓美酒美食應有盡有。”
他看背着畫筒的那位雖然穿的不起眼,但另一位公子卻像是有錢的主,所以沒有輕視她們,耐心招待。
謝棠看着桌子的銀碟銀著怔怔發愣,再看附近兩桌,原來這整個酒樓裏,待客都用得是銀器,昂貴不可言喻,她頓時如坐針氈。
“應有盡有?”曹閑月試問,得到店小二的肯定答複。
“那好。”曹閑月随後念道:“燒花鴨、炙豬肉、煎肝、姜鼓……再旋一盤羊皮肉,時蔬來一碟。”這些菜名聽着花哨,其實都是她在家裏常吃的。
期間謝棠想出言說些什麽,卻被曹閑月無視而過。
她一頓,擡頭看了謝棠一眼,接着道:“酒就上你們酒樓最有名的酒。”
“好嘞!”店小二一一聽了,記在心裏,順勢道:“二位客人來都來了,要不要再點只琵琶,我們樓裏的藝人個個可謂雙絕。”
“雙絕?”
“那是藝絕顏色絕。”店小二豎着大拇指,鼓吹道。
曹閑月有心點一個來瞧瞧,但看謝棠緊張兮兮的樣子,自己要是真的點了,他估計又要炸毛了,想想還是算了。
店小二被拒絕後,自去料理菜肴不提。
在他走後,曹閑月提起茶壺,為謝棠剛喝完的杯子裏再次倒上茶,試圖緩和兩人之間僵持的氣氛道:“你難道是第一次來這裏?”
謝棠謝過曹閑月的好意後,吞聲的點點頭。
“你在害怕?”曹閑月看她滿頭大汗,驚奇道。
“是…不是。”謝棠無意間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連忙否認道,耳尖又悄悄紅了起來。
曹閑月發現這個人格外愛臉紅,自己也沒說什麽,他都能輕易的害羞,像什麽,像小女孩。
“那為什麽要跟着來?”
“這……”謝棠不敢明說自己是為了保護她而勉強自己來,一時找不到言語來回答曹閑月的話。
“你可是男人,這種場面早晚會見到的。”曹閑月換了僅自己能聽到的低聲,小聲嘟囔道:“再說了,我也不是帶你真嫖/娼。”
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樓下的歌臺傳來一陣悅耳的琵琶吟鳴聲……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其實是個年齡差20+,兩輩子對一輩子的故事。
明天和後天可能不會更新,得等編輯放假回來開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