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狎妓
“神臂弓?”謝棠重複着曹閑月的話,“聽說過,但未曾見過。據說它能射中三四百步外的榆木,并沒入半支箭,威力極其強大。”
她再瞧曹閑月手下的畫,似乎明白曹閑月的意思,可這兩者也相差太遠了吧。
她略一思索,接着道:“但它是朝廷嚴明禁止的武器,曹公子這…”
曹閑月見左右無人,才不設防說道:“我就想造一只出來玩玩而已。”
她原本想試試能不能在這個時代造出槍支來的,畢竟在冷兵器時代,要是能夠提前擁有一件□□,那無疑于擁有了保命的大殺器。
她不敢奢望高科技,也不求數量多,只要能讓她造出一只火铳防身就夠了。
但是,一則因為即便是擁有現代靈魂的她,對槍也不甚了解,二則由于現實材料限制,導致她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造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曹閑月無法,只能放棄了火铳,又扭頭看向了火铳的祖宗:突□□。
突□□最早是南肅理宗時期才被創造出來的,曹閑月以為按那時候的條件,應該和現在沒有差多少。她按“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配方弄了□□,用竹筒試了一下,結果那玩意兒和過年放的煙花差不多,只能聽個響,一點實用的用途都沒有,眨眼又被曹閑月放棄。
眼下北肅最強大的防身武器,也就這神臂弓一樣了。
他老周家得位不正,所以對兵力、武器都管的非常嚴格,弓箭寧願爛在庫裏也禁止給人接觸。
曹閑月從別的途徑拿不到神臂弓,只能嘗試着自己造一把。
所幸,她祖父曾經告訴她神臂弓是怎麽樣的結構,她照貓畫虎繪了一份圖紙,并将其分解幾大部件,準備一一找工匠幫忙打造出來,等所有部件都完成後,再将它們拼接在一塊。這樣子,她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又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計劃簡直堪稱完美。
可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她這剛邁出第一步,就因為自己圖畫的太醜,工匠不認識卡住了。
謝棠不再多問,從随身攜帶的畫筒中抽出一張厚紙來平鋪在茶桌上,再将自己粗細不一的畫筆在紙邊整齊排開,折起自己的袖子,端來一個茶杯當做墨碟。
準備好一切後,她眉宇自然舒展,做出從容以待的模樣來,執筆對曹閑月說道:“曹公子,可将神臂弓的模樣一一告訴我,我來替曹公子将其描繪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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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坐在隔間裏,只要茶博士不來,就沒有知道她們在做什麽。
曹閑月原本以為對方聽到神臂弓後會反悔答應自己的請求,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拿出畫筆來。
這反倒讓曹閑月遲疑了起來,她嚴肅着神情道:“幫我繪制禁器,萬一我拿去為非作歹,你不怕受到牽連嗎?”
謝棠含着笑,亦認真道:“我相信曹公子的人品,所以也相信曹公子不會将它用在歧途。”
曹閑月見對方如此信任自己,忽然覺得她們或許會成為不錯的朋友,心情愉悅了起來,也對謝棠放下了戒心,道:“那好,我說你畫吧。”
“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以厭為身,檀為弰,鐵為槍镗,銅為機,麻索系紮絲為弦…”
曹閑月每說一句,謝棠的筆尖便落到一處。柔軟的筆鋒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靈性,所到之處墨水恰如其分的在紙上暈染,留下的纖細線條宛若西歸鴻雁的長翅,只三四筆神臂弓的雛形便躍然紙上。
而執筆作畫的她,整個人也靜谧了下來,神情柔和而不失專注,眉頭時皺時舒,引人矚目。
曹閑月本是盯着她的筆鋒瞧的,贊嘆的話在心裏醞釀着還未說出口,無意間瞥見謝棠露在袖子外的手腕,目光怔了怔。
似為尋什麽答案,她又将視線移到了謝棠的上身。此時的謝棠正好低着頭,背後的衣領下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曹閑月頓生疑惑,一個男的怎麽可以長的這麽細皮嫩肉?
還沒等她想明白,謝棠已畫完了神臂弓圖。
放下筆,将紙上殘留的墨水吹幹,她擡起頭來,看見曹閑月在發呆,輕聲喚道:“曹公子?”
“嗯?”曹閑月猛地回神。
謝棠将畫調轉方向,呈到了曹閑月的面前道:“畫已經好了,曹公子看看。”
曹閑月看着畫,忽的長嘆了一口氣。
謝棠頓時緊張了起來,萌生疑惑問:“難道是我的畫有什麽地方不妥?”
“不是不妥。”曹閑月搖搖頭,不吝言辭的稱贊道:“是畫的太好了。”
稍黃的紙張上,正中描繪着一把半月形的弓箭,淡淡的各種顏色區分出不同部件的材質。棕黃的弓身,淡黑的槍膛,檀色的弰,再以黃銅為各部分銜接的關節,就連弓弦都繪得條理分明。
若不是曹閑月親眼所見,簡直不相信這是用毛筆繪出來的。同樣的筆,有的人勉強能寫好字,有的人卻能繪出巧奪天工的畫,這難道是上天有意偏心那些人?
在畫上,神臂弓的每一處部件旁邊都标明尺寸,又可見繪畫人的心思細膩。
謝棠腼腆的笑道:“能幫到曹公子就好。”
“時間緊湊,就僅能畫這些了。曹公子若想要神臂弓各處部件的分解圖,恐怕得給我一點時間。待我回去仔細繪好,再為曹公子送去。”她又說道。
她不提,曹閑月還沒有注意到窗外日頭已然西斜。她是中午出來的,時間竟在兩人的交談間不知不覺度過了一下午。
“此事不急,你回去慢慢畫。”曹閑月往兩人的杯子裏倒淨最後一點花茶,然後将自己杯子裏的茶一飲而盡道。
“那就好。”謝棠學着她的樣子,端起茶來,輕抿一口。
曹閑月瞧着他斯文的動作,再與自己的相比,恍然覺得兩人的性別仿佛倒錯一樣。再看謝棠的身量,雖然他比自己高,但肩膀卻單薄的無法與尋常男子相比。
“你…”曹閑月欲言又止。
“我?”
在謝棠困惑的目光中,曹閑月又緩緩搖了搖頭。
她本想問問對方是不是身體有什麽不适,但是一想兩人也才剛認識沒有多久,莫名問起這種問題,會顯得自己太過關心對方,引人遐想。
茶室內一時安靜了下來,窗口的天際赤橙一片,不甘下山的太陽綻放最後一絲光芒,将雲朵染成絢爛的顏色。
曹閑月在搖完頭之後,便怔怔看着窗外的景色發呆。
謝棠以為自己應該适時告辭了,即便她的心裏莫名想與曹閑月再多相處一會,但按禮節,男女終究有別,在天黑之後她身為“男子”若仍與曹閑月待在一塊,要是被他人知道,定會有損曹閑月的清譽。
就在她醞釀着如何開口時,曹閑月忽然托腮問她道:“你去過白礬樓嗎?”
在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仍望着窗外,謝棠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原來她看的不是晚霞,而是遠方一處五頂三層的建築。
在徽京裏這麽氣勢恢宏的建築除了皇宮以外,那只有白礬樓了。
那裏號稱徽京第一樓,美食、美人、美酒應有盡有,王孫貴胄争相而上。據說僅一頓飯就可要價一二兩銀子,将謝棠整個人拿到當鋪裏抵了,也值不了那麽多錢,她自然沒有去過。
謝棠誠實的搖了搖頭。
“我聽說白礬樓裏有一棟專供人狎妓玩樂的去處,裏面歌舞不斷,美人如雲,你想去看看嗎?”曹閑月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
這種地方說好聽點是酒樓,說難聽點就是青樓,但凡是古裝劇,就必然會出現的地方。她早就想去開開眼界了,只是一直沒有尋到機會,而她今天偷溜出來,一身男裝,身邊又沒有哥哥管着,豈不是正合适?
計劃の通!
謝棠聽完後,立馬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曹閑月,久久說不出話來。
曹閑月意識她的沉默,扭頭來正好對上謝棠驚訝的眼睛,面不改色問道:“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謝棠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語言道:“曹小姐是想去狎妓?”
雖然她極力克制着自己的震驚,但從她艱難的脫出那兩個字時的尾音顫抖,還有突然變換的稱呼,都可以看出來她的世界觀被曹閑月的話壓塌了。
但罪魁禍首不僅不以為然,而且還眨着自己無辜的眼睛問道:“有什麽不可以嗎?”
謝棠一下子就被問住了,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勉強的理由,道:“可是您是女子,這于理不合啊!”
“若是被他人知道了,曹小姐的清譽該置于何地?”
曹閑月當即反駁道:“光從外表上看,誰能知道我是女子,而且我們只是去看看,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而且…而且…”謝棠憋紅了臉,支支吾吾道。
而且女子如何狎妓?可這種話,她又說不出口。
曹閑月不耐煩了,皺着眉頭,徑直說道:“我就問你願不願去?”
作者有話要說:
“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以厭為身,檀為弰,鐵為槍镗,銅為機,麻索系紮絲為弦…”這句是引用朱弁《曲洧舊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