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方丈側身過來, 他身前小和尚已經擺上兩個蒲團,正是給宋閻和慕修的位置。
宋閻單手于前,微微躬身作揖後,再拉着慕修坐下。
慕修對于這個小佛堂好奇得很, 坐下後, 也左右偏頭四處看看。
僅從眼睛看到,靈覺感知到的這些, 這個小佛堂甚至整個靈覺寺的風格都和暮曉城的破廟搭不上聯系。
宋閻和老方丈都不阻止慕修繼續觀察, 他們低語交談起來。
“小宋先生此行從何處歸來?”
老方丈看着宋閻,眸色和語氣都算和緩。
“暮曉城, 不知老師傅聽說過沒有。”宋閻據實回答。
“暮曉城……”老方丈沉吟着, 輕輕點了點頭,“近來聽說過一些。”
他所說的該是農歷七月事件後, 少數回歸的術士徹底把失落之城暮曉城,帶回他們這類人的視野裏,老方丈作為道中人, 自然聽說了。
宋閻聞言也不着急,他沉吟片刻,組織語言,給老方丈介紹了一番暮曉城的風貌和邪異。
老方丈神色沒什麽變化,他身後的小和尚眼睛瞪大,神色驚嘆,有些聽入迷了。
“……活人與鬼同城居住往來,白日的安寧和夜晚的詭異交替, 據我觀察,它不單單是一座恐怖之城,它還是一道屏障,已經凝聚了無數英靈和血液的屏障。”
“或許曾經它是牢不可破的,現在……”
宋閻話到這裏頓了頓,神色略有凝重起來,他搖了搖頭,低低感嘆不在言語了。
“現在這道屏障守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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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定力不夠,他緊接着追問道,神色略有憂慮,那樣邪異的怪物一旦侵入現實世界,別說毫無抵抗能力的普通人,就是術士怕沒幾個敵得過。
“舊地圖上暮曉城外九道屏障全破,如果沒有後續的維護和重建,百年之內必破。”
宋閻對上小和尚關切的目光,他語氣肯定地回答了。
他不是在吓唬小和尚,他只是在道出一個事實。
而随着後續越來越多的術士到暮曉城尋找禁術,這個事實會擺在整個術士界面前。這也會是明年各大家族勢力京城會晤的重點之一。
“百年……”老方丈沉吟着宋閻的判斷,神色漸漸比小和尚都要凝重起來了。
他以為宋閻這個百年估算,過于樂觀了。
老方丈目光擡起,對上宋閻的平靜堅定的眸光,視線落到宋閻的眉心,低低嘆氣,“你不該再回去的。”
“老師傅為何這麽說?”
宋閻心中未必認同老方丈這話,但他卻想知道老方丈這話的憑據從何而來。
“慧光,你先出去,”老方丈偏頭和小和尚低語,再看向不知何時偏頭只看宋閻的慕修,“可否請慕施主門外等候片刻。”
慕修不應,他繼續看着宋閻,等宋閻決定。
宋閻偏頭過來,對上慕修的目光,沉吟片刻,他輕輕點了點頭。
小和尚慧光先走到門邊,等片刻,慕修出來,他再把門帶上,他和慕修都杵在門邊等着裏面的傳話。
他從小就跟在老方丈身邊,像這樣被叫出門外的經歷少之又少。
慕修在宋閻身邊這麽久,也是第一次,随着時間流逝,他面色越來越不好,他發現看起來普通極了的小佛堂,卻完全屏蔽了他的感知,他根本聽不到他們裏面說了什麽。
四十來分鐘後,“嘎吱”一聲,小佛堂門打開了。
宋閻從裏打開,他跨過門檻出來,走到慕修身前,牽過慕修的手,再反身看向出來送他的老方丈。
“老師傅止步,多謝解惑。”
“阿彌陀佛!”老方丈微微低頭回禮,那邊小和尚也回到他身側扶住了他的手。
宋閻和慕修沒再回頭,他原路返回之前暫居休息的廂房。
回到房間,宋閻要放開慕修的手,還沒放開,又繼續給慕修捉住握緊了。
“說什麽了?”慕修瞅着宋閻,神色莫名緊張起來。
本想倒口水喝的宋閻,換另一只手繼續倒水,再端起喝上半杯。
慕修走近半步,他擡手輕輕給宋閻擦了擦唇上的水漬,“是不是又說我壞話了?”
不能給他聽的,十有八九是在說他壞話,佛家術士有時候比道家術士還愛多管閑事。
“不是,”宋閻搖頭,他拉着慕修走到門邊,一張符紙貼上,他們再走到廂房靠窗的蒲團坐下,沉吟片刻,才再開口。
“是關于老僧和破廟,他知道的沒老鬼告訴我們的全面。”
不過聽一聽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印證部分消息的真僞。
宋閻說着從口袋裏抽出手機,按了幾個鍵,一段關于他和老方丈的對話就開始播放了。等慕修聽完,他就會删了。他這樣做,只是不想慕修如現在這樣多想和在意。
“……城主印記落在你身上,你或有意外,暮曉城也毀一半了,個中責任,小宋先生可否有過考量?”老方丈語氣深沉凝重,話外之意,并不認同宋閻成為暮曉城城主。
确實,僅僅是年紀和資歷上看,宋閻似乎不夠擔起這樣的重任。
“老師傅認識當年送我到暮曉城的老僧?”
宋閻語氣平穩,但也隐現少許銳利。
少許沉吟後,老方丈才再開口,“二十一年前,我師兄游歷十年歸來,帶回一個出生不到七日的嬰孩,他在小佛堂閉門三日,又帶着嬰孩離開,此後至今,未再歸來。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他再開口,“師兄走後,我在佛堂廢棄稿紙中,見到暮曉城字樣,你和嬰孩年歲對得上,氣息……也對得上。”
“他是為了封印我,去的暮曉城吧。”
宋閻依舊問話,但語氣裏基本肯定,從暮曉城對外的各類消息裏,那裏對于陰靈之物就是個絕地,也是個天然極佳的封印場所。
何況,靈覺寺的術道傳承和暮曉城破廟有所關聯,知曉暮曉城不算奇怪。
但老僧和老方丈都不知道的是,宋閻身上有殷氏一族的血脈,而殷氏一族和暮曉城世代關聯,換一個同類型的嬰孩兒到暮曉城,老僧的封印都絕無失敗的可能。
“師兄天分卓絕,是老衲師尊最喜歡的弟子,然,在他二十歲那年,他推卻方丈之位,終年在外游歷,師尊在世時,他二三年歸,師尊去世後,他三五年或十年歸來……”
老方丈也沒料到老僧帶着嬰孩兒離開後,至今二十一年許,都沒再回來。
“一切皆有定數,阿彌陀佛!”
關于老僧,老方丈的話到此為止了。
而宋閻找來靈覺寺,是因為三年前老方丈等人給姚晴超度,念的也是《渡亡經》裏的篇章。
完整禁術事關重大,絕無可能讓太多人知曉并掌握,老方丈和老僧有所聯系是極有可能的。
“宋小先生與暮曉城似乎冥冥之中就有關聯,如今城主印在身,更要多多保重自己。”
後面的話,更類似一些叮囑,和對宋閻術道上的點撥,慕修也都認真聽到錄音全部結束。
慕修臉色少許緩和,他将宋閻拉到懷裏抱住,眉頭又再蹙起。
“你被送到暮曉城,像偶然,又像是被設計好的,有人希望你去,也有人不希望你去……”而這兩類人的意圖都不好說。
這次宋閻回暮曉城也一樣,有人希望,有人不希望。
或許拐老頭聯合紅姑他們設計了那麽多,目的之一該是想把成長後的宋閻引回去,只是他們可能也沒料到,宋閻不用引,自己就回來找答案了。
宋閻沒有應話,他靠到慕修肩頭,随手把錄音删了。
而在小佛堂,宋閻結束錄音,起身要去開門時,老方丈又再說了一句話,沒被錄進去。
“逆天續緣,又不知要橫生多少波折和罹難……唯衆生苦,阿彌陀佛!”
慕修沒再說話,他的不安和糾結已經讓宋閻的錄音安撫下來了,他吻了吻宋閻的頭發,心滿意足地抱着人。
好一會兒後,宋閻坐好,他看向慕修的眼睛,輕輕道,“我們回九城吧……”
“好,”慕修點頭,随即他偏了偏頭,神色略有困惑,他湊更近觀察宋閻的眼睛,“方才顏色變了變……”
方才宋閻的雙瞳都變成那種幽藍的色澤,但只是一瞬,他還沒确定,色澤又變成黑色和深藍色了。
宋閻眼睛輕輕一眨,他自我感覺身體沒有任何變化,不過他倒是挺經常看慕修眸色随心情變來變去的。
“不過還是很好看,”慕修說着湊近在宋閻的左邊眼角輕輕一吻,為了不特殊對待,他又往宋閻另一邊眼角吻了吻。
兩個鄭重的吻勾起少許他親吻的熱情,他又一點點将宋閻的臉吻過一遍,不錯漏任何地方,溫柔又專注。
宋閻眼睛緩緩閉上,眉目放緩,仔細感受着慕修的吻。
老方丈告誡他的話已經遲了,從他和慕修相遇開始,他就在往逆天續緣這條路上走,時至今日,他回不了頭,也不可能回頭。
從靈覺寺出來,打車到酒店退房,再打車到汽車站,趕上最後一班回九城的車,兩個小時後,他們抵達離開了四個多月的九城新區河郊。
“哇!閻閻哥哥回來了!慕修哥哥也回來了!”
女童鬼婷婷遠遠飄過來迎接,高興地繞着宋閻和慕修飄了好幾圈。
宋閻看到婷婷也挺高興的,他取出兩枚冥花鬼食抛給婷婷,才再把家門的鑰匙找出來開門。
隔壁黃婆和宋老漢察覺到動靜,先後也把門開了。
“回來了,明兒找時間過來坐坐。”
黃婆還是頂着她慘白珍珠粉的妝面,羽扇搖了搖,見宋閻點頭,她就又把門帶上了。
“嗬嗬……”宋老漢一樣和宋閻慕修打了招呼,就也把門關好。
相比其他人家關系好的鄰居,他們的表現顯得有些另類和冷情,但其實這已經是他們最為熱情的一種表現了。
房間門打開,他們前院陶罐日常留宿的衆鬼們也都排排站好,老鬼們打過招呼後,不少新鬼着重給宋閻慕修介紹自己。
“等我緩兩日,就給你們弄陶罐子。”
宋閻說着把背包裏剩餘的冥花鬼食取出,他看向女童鬼婷婷,把鬼食放到婷婷面前,“婷婷來分。”
“好!”婷婷高聲應了一句,神色即刻從高興變成了嚴肅,這可是宋閻第一次給她派任務呢。
交代好這些,宋閻拉着慕修走過小石子路,再把客廳的門打開,随後家裏各個窗戶都打開透氣。
睡前,宋閻只打掃了房間和客廳,就給慕修強制拉回床上休息去了,更早些送回家裏的行李都還沒來得及打開清點。
慕修抱着宋閻在床上滾了大半圈,他手滑入宋閻單薄的寝衣裏,低語問道,“閻閻睡不着?”
“有一點,”宋閻沒有否認,他還記挂着客廳裏擺着的幾個大箱子,以及滿是灰塵的書房,大概收拾好也就是一兩個鐘頭的時間,可慕修不肯給他這個時間了。
“那……我們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再睡覺吧。”
這前後算起來他們又有好幾天時間,沒點實質性的親熱行為了,回到他的地盤,他和宋閻都喜歡的家,慕修這只鬼王也有些異常的興奮。
宋閻思慮着,沒有立刻答應,而窗外一道雷光閃過,他們關了燈的房間有一瞬間亮如白晝。
宋閻和慕修在暮曉城的四個多月,除了那天宋閻祈雨成功下了半日的毛毛雨外,就再沒下過雨了,這才到家就有一場突至的大雨迎接他們。
慕修的手緩緩從宋閻寝衣裏抽出,神色略有掃興,他翻身到一側,“閻閻陪我聽雨吧。”
“不,”宋閻重新抓起慕修安分落在他腰側的手,一點點穿過慕修的指縫,十指交握扣緊,并帶到枕頭一側,他微微側身,吻住了慕修的唇。
綿長又熱烈的吻結束,宋閻微喘着低語道,“我陪你做有意思的事情……要嗎?”
“要,”慕修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借着偶爾閃進房間的雷光,捕捉宋閻溫柔淺笑的神色,心動極了,怎麽可能不要。
宋閻對慕修的回答還算滿意,他的吻重新落下,他們少許被磨蹭開的寝衣快速解開,半挂在床邊……
今夜的宋閻比平時都更要主動和投入,這樣的宋閻是慕修拒絕不了的。
雷光中偶現交纏的身體,嘩嘩雨聲裏伴随少許克制不住的喘息。
在大雨結束前,宋閻和慕修俱在極致的困倦和餍足中睡去。
宋閻涉水,在慕修雨夜必然要被淹沒的慕宅鬼域中行走,這一次不是慕修主動領他進來,而是他憑借着對慕修氣息和領域的熟悉,自己在肉體睡沉後找過來的。
雨夜時,慕修對外屏蔽一切感知,他事先不知宋閻會找來,現在就更無可能知道了。
空中雷雲密布,慕宅裏無一盞照明的燈籠,這裏更像是宋閻第一次進入慕修領域時的感覺,清冷枯寂,陰森詭異。
但宋閻已經有不了第一次進入這裏時的害怕,他此刻所想就是早點找到慕修。
雨水繼續漲高,沒過宋閻的頭頂,又再将整個慕宅和慕宅所在的小鎮一同淹沒。
宋閻劃水前行,他找到略有熟悉的書樓,再找到假山,找到水底層層飄蕩的幔布……
在無數幔布深處的黑鐵囚牢裏,宋閻終于找到被黑鏈束縛住四肢的慕修。
“慕修……”宋閻輕輕喚了一句,他鑽入囚牢的入口,游到慕修身側,并将他抱緊,“慕……”
不等他喚醒慕修,一股巨大的吸力從他們下方傳來,下意識死死抱住慕修的宋閻也被往下拉去,在鬼域這一層的水底,已然不見了宋閻和慕修的身影。
“你是誰?你怎麽會出現在我家?”
一個十二三歲的俊美少年捏着宋閻的下巴,仔細打量又打量。
宋閻緩緩睜開眼睛,對上少年一黑一琥珀色的眸光,他反問道,“慕修?”
少年慕修眯了眯眼睛,“你還知道我的名字……說,來我家幹嘛?想偷書,還是想抓我?”
宋閻恍然,他應該是被黑鏈一起拉到慕修過去的記憶裏,而慕修那些記憶裏沒有他的存在。
“我不偷書,也不抓你……我來看看你。”
宋閻說着,下意識擡起手,少許停頓,他繼續落在少年慕修的頭發上,輕輕揉了揉。
“看我?”少年慕修對于這個詞彙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沒有從宋閻身上感覺到什麽惡意,甚至宋閻給他一種很想親近的奇異感覺。
“哼,那我允許你看我了……”
少年慕修擡了擡下颌,又忽的湊近,擡着臉給宋閻好好看看。
宋閻仔細看一會兒少年慕修,眸光略略偏開,他在慕修的房間裏,所有裝潢擺設一如……将來,黑木床,黑木梳妝臺,黑木桌椅。
“你怎麽不看我了?我比它們都好看。”
少年慕修搖了搖宋閻的手臂,對于宋閻的分心有點不高興了。
宋閻的目光繼續落回少年慕修的臉上,他另一只手再擡起落在少年慕修的頭發上,“是,你比它們都好看。”
“哼,那自然是,”少年慕修說着,眸光淺露少許笑意。
他也在認真地看宋閻,看了一會兒後,他意思意思地評價一句,“你長得也不難看。”
“眼睛藍藍的,像星星……”
他話落,宋閻偏頭看向梳妝臺的鏡子,果然,他眼睛不再是一黑一藍,而是淺淺的幽藍色。
宋閻收回手在自己的眼睛撫了撫,他目前涉獵的所有知識裏,關于他和慕修這類體質的信息極少,甚至生活裏,他也沒再遇到他和慕修之外的同類體質。
此刻就也無法判斷,他這種變化是這類體質的必然結果,還是某種不可預測的突變。
“你怎麽了?”少年慕修再晃晃宋閻的手臂,臉上露出少許關切之色。
宋閻目光從鏡子那邊收回,他看向少年慕修,認真回答道,“我沒事。”
少年慕修繼續歪頭看宋閻一會兒,懶懶打了個哈欠,他的作息歷來和人很像,少年時期開始就是如此,每天必須睡個七八小時,到點就犯困了。
“我困了,你呢?”
少年慕修拽住宋閻左臂的手就沒再放開,此刻也是,他神色有少許糾結,按理說這個時候他該趕宋閻走,好睡覺去了,可莫名地,他不想宋閻走。
“我陪着你睡,”宋閻很自然就這樣回複。
他站起身,一把将坐在床沿的少年慕修抱起,放到裏側,而後他自己也躺到床上。
少年慕修的眼睛不自覺瞪圓,有少許受驚,但卻沒有開口呵斥或者拒絕。
“睡吧,我給你唱歌……”
宋閻手在少年慕修肩側拍着,低低唱起了輕緩的魂歌。
少年慕修眼皮漸漸沉了,他眼睛完全閉上前,一個轱辘滾到宋閻懷裏,這才徹底睡沉過去。
少許困倦之意來襲,宋閻原本要閉上的眼睛,再次瞪大,之前出現過的吸力再次出現在他和慕修周身。
困意和吸力消失,宋閻坐起來,還是這個房間,這個床鋪,而他身側的少年慕修再次縮水了。
小小的娃娃,一黑一琥珀色的眼睛,大大地瞪着他,略受驚,卻依舊勉力保持鎮定。
“你是誰?”
五歲模樣的慕修瞪着宋閻的同時,自己蜷成一團,像個努力自我保護的小刺猬。
“我叫宋閻,”宋閻回答着,他試探性地擡手,比之前更慢速度地落在小慕修的頭頂上,揉了揉,在确定小慕修略略放松後,他伸手把小慕修抱到懷裏。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小慕修在宋閻懷裏,依舊圓溜溜地瞪着眼睛,小拳頭微微捏緊,繼續保持防備的狀态。
宋閻不再開口,他繼續在小慕修後頸背部揉着,他從未哄過孩子,可若這個孩子是慕修,他就無師自通學會哄了。
許久,小慕修略有困惑地擡眸看宋閻,“你不是來抓我關水池的嗎?”
“什麽水池?”宋閻反問,輕揉小慕修後背的動作并未停下。
“黑乎乎很大很深的水池,還有東西要咬我,很疼……”
小慕修說着拉開自己手臂上的黑色綢衣,他白嫩的軀體裏隐現繁複的陣紋。
宋閻停下拍撫的動作,他仔細看着小慕修的手,眉頭蹙起,心疼之色無法掩藏。
慕氏先人為慕修解封的手法太過粗糙了,後續飼養也過于粗暴,在慕修徹底成長起來前的歲月,有無盡苦楚等着他。
“你怎麽了?”小慕修繼續歪頭問道,他在宋閻的神色裏,感受到那種比他還疼痛的情緒,而“心疼”這種感受在小慕修的世界裏,完全超脫他的理解範圍。
宋閻沒有應這話,他輕輕擁住小慕修,繼續在他脊背拍撫起來。
小慕修比少年慕修還要好哄,只這樣拍撫一會兒,他捏緊的拳頭少許松開,已然睡沉了,但眉宇間是散不去的畏懼和不安。
這個時期的慕修太弱小,弱到無法保護自己,弱到無法抗拒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