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第15章 危機

周日這天，謝老師忙活着自己的教學階段計劃。許小楓還在睡懶覺。

不知什麽時候，懶蟲已經醒了，但是沒有驚動埋頭教案的老師。

怕影響男孩睡覺，老師沒有把窗簾拉起來。整個屋子黑乎乎的。只有他的書桌上亮着一盞小臺燈。老師認真的模樣，讓少年看得着了迷。

完成了一部分，老師側頭看了眼床上的男孩。沒想到，男孩也正盯着自己，兩眼發亮。

“醒了？”

“嗯。你睡這麽少，不困嗎？”

“我年紀大，覺少。”

許小楓那邊昏暗的光亮，讓他看起來那麽柔和。大眼睛裏不再充滿邪氣，而是孩子的天真。想起自己昨晚如何被眼前這個男孩愛撫，男人的心裏就覺得幸福的不切實際。

許小楓從被窩裏爬出來看老師在寫什麽，發現教案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規整的字。上面還注釋着各種圈圈點點。大字小字旁字。

“你以前帶出來的那些高考尖子，就是按這個計劃做的？”

被他這麽說，男人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這個是我總結，歸納這麽多年高考班的經驗做出來的。很有效果。可以幫助那些考前迷茫的學生樹立信心，有條不紊地安排複習，面對考試。還能讓他們在最後的沖刺階段&￥#@……”

男人津津樂道着他的教學計劃，這是他唯一擅長的東西，也是他的興趣所在。看着一批批學生在自己帶的班級裏一步步提高分數，靠近自己理想的大學，對他來說是人生最有意思的事情。

一旁黑暗處的少年沒有打斷他，只是在老師說的激動的時候，摘掉了他的眼鏡。

“小楓？”

“我還是覺得，老師的這裏對我比較有用。保準能讓我考到最好的學校。”

許小楓幾乎情不自禁地吻上男人。

溫柔，動情。

“小楓？”

“好了，不打擾你。我再睡會兒，一會兒醒了我要吃飯。”

“嗯。一會兒，寫完，我去做。”

男人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他不确定許小楓是否愛他。但至少現在，他們以情侶的模式相處。他能每天看見他，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可是敏感的他，也會想，他們兩個相差這麽多，無論是年齡，身份，家庭，相貌，都是極不匹配。為什麽許小楓會願意跟他在一起。馬上就要高考了，上了大學的許小楓必然會接觸到更多的花花世界。到時候，他會不會抛棄他。

想來想去，他都是在怕一件事兒——許小楓不要他。可是如果那天真的來了，他又能做什麽呢？

于是，在這種患得患失中，他對許小楓的愛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周一，企業最忙碌的時候。

“經理，夏氏集團尹經理找您。”

正埋首在需要批複的幾個文件中的江宇天，皺了下眉頭，“請進來。”

尹輝占進了經理辦公室，打量了一下周圍。整個公司10個人不到，非繁華地帶的寫字樓裏最便宜的小間兒。

“為什麽從頭幹。你沒有必要這麽辛苦。”

江宇天聽出他的意思，他是沒必要這麽辛苦。

正式的上市公司，各部門分類明晰，各司其職，他只需要在重大決策上簽字蓋章或者代表公司門面出席一些場合就好。說白了，腦力勞動更适合他。而且他也足夠聰明和圓滑。

可現在，任何瑣碎的雜事他都需要經手。從穩定客戶，到成本預算，報價，采購，每一個環節，他都要參與。每天都疲憊不堪。即使這樣，為了迅速成長，為了以後的路能順暢地走，他必須咬牙堅持。

對于尹輝占的發問，他也只是含糊地回答道“這是我爸的意思。找我有事兒？”

“你好久沒回家吃飯了。今天晚上回家吃個飯吧。”

“你在上班時間特意跑我這來就為了讓我回家吃飯？”江宇天很了解這個年長他幾歲的哥哥。一向公私分明，嚴于律己。今天卻為這種一通電話就能搞定的私事專程跑過來，打死他都不信。

“就為這事兒！你現在不同了。以前不用我親自跑。現在，我希望你能看在我親自跑來的份兒上，多回家吃吃飯。你自己不下班，你外面那些員工總要吃飯吧。你看看他們的精神狀态，就算加班也不會有什麽工作效率的。相信我。”

江宇天看了看外面的員工，一個個确實表情凝重。要不是從老公司調過來的，估計早受不了了。

他也明白了尹輝占的意思。他在家，張姨就會把火開在江宅，大家都在江宅吃。他不在家，那飯就基本是給夏旭一個人做的。尹輝占今天來，多半是夏旭的意思。

“輝占哥，你說的哪兒的話。咱們是一家人啊。行！今天我準時下班，回家吃飯。”

尹輝占得到滿意答複，放下茶杯，“小天，加油吧，你的話，一定行。”

“謝謝輝占哥。”

送走了尹輝占，江宇天又觀察了會兒員工們的工作狀态。由于最近周末加班的情況比較多，大家的臉上是跟他一樣的疲憊之态。

下班時間到了，員工們自覺地繼續工作。江宇天走出辦公室，一聲令下“同志們，下班了。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個飯。想吃什麽随便說！”

果然，一片老板萬歲的歡呼聲。

江宇天跟會計交代了幾句，就自己開車走了。幾個女同事知道了老板不去，還抱怨了幾句。

夏旭老早等在了門口。江宇天從車上下來，趕緊上去，“你傻啊！穿這麽少就出來。”

夏旭臉凍得有點紅，可還是笑盈盈的“車剛拐進來，我就看見了，着急出來接你，忘了穿衣服。”

江宇天心裏一陣難受。抱着夏旭窄窄的肩膀往屋裏走。

張姨聽見玄關的動靜，也走出來。“小天，你看看你！不好好吃飯，都瘦了一圈兒了！”

“阿姨，沒那麽誇張，工作餐其實挺好的。就是沒阿姨做的香。”

“阿姨說給你弄盒飯，你還不帶。工作已經夠辛苦了，還吃不上好的，小心身體累垮了！”很多事情，張姨都只能幹着急。她站在一個慈母的角度關心着孩子們。可是，孩子們回應他的只有，專心聽取，絕不聽從。

江宇天瞅着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菜，肚子立馬應景地叫起來。

在家人面前，從裏到外放松了自己。

“小天，你工作是不是很累，其實我可以幫你。”

江宇天微微地笑了一下，給夏旭沾好一塊三文魚夾過去，“不是很累。而且，這需要專業人才。”

“我可以的，你看的那些書，我都偷偷買了一套看了。不難。”

“小旭你……”江宇天被吓到了。他沒有想到，夏旭會這麽做。

“我知道你現在在江叔叔的公司只是為了積累經驗和資金。你對酒店感興趣。你看了很多酒店管理的書。”夏旭說得有點着急，生怕江宇天拒絕了他，“你看了多少，我就看了多少。你不想要江叔叔的錢，我可以給你。我給你錢開酒店。不，算我入股。”

江宇天端着飯碗，啞口無言。他沒有想到夏旭的心思這麽重。甚至，比他的親爸親媽還要了解他。

可是，他不要自己父親的錢，不就是為了有一天擺脫束縛，讓他的佘蒙在他一手掌控的世界裏無憂無慮麽。所以，夏旭要入股，那更是萬萬不能。

“小旭……謝謝你，但是……”

“小天!別急,你好好想想再回答不遲。”尹輝占阻止了江宇天。他清楚地看到夏旭剛才激動的表情因為那個殘忍的‘但是’近乎絕望。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回家吃個飯。不談工作上的事了。”張姨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是桌上的氣氛她感受得到。

吃完飯，夏旭悶悶不樂地回家了。江宇天知道自己搞砸了今天的晚飯。

“輝占哥，小旭的身體最近怎麽樣。”

“很不好……大夫說，心情會影響病情。我希望你以後多回來吃吃飯。你知道，他只要看到你，比什麽藥都管用。”

“嗯……我知道了……”

三模結束後，高三已經停課。學生們自願到學校自習。也可以選擇在家裏。用老師的話說，“都這個時候了，該吃點啥吃點啥吧”

佘蒙還堅持着每天去學校自習。江宇天回來的時候他會留在家裏。不過，江宇天回來得越來越少。

這天，他收到了一條信息。是夏旭發過來的。“佘蒙，有些事情我想當面跟你說。可以見個面嗎？”

佘蒙想了想，還是決定讓于海洋跟自己去。這事兒不能讓許小楓知道，他怕他會把事情鬧大。又想了想，江宇天現在工作這麽忙，自己能解決的事情，也沒必要讓他分心。就也沒告訴江宇天。

跟夏旭約了下午在東區的一家茶餐廳。中午的時候，佘蒙去超市買了點吃的，回來的路上，突然被人叫住。

“你是佘蒙？”

“你們是誰？”看長相，聽聲音，來者不善。但是最近沒得罪什麽人，應該不是碰瓷兒的。

“認識張英英嗎？”

“她？怎麽了？”張英英？怎麽會跟她有關系？

“跟我來。”兩個人一前一後把佘蒙夾在中間兒。押犯人的即視感。

剛走到隐蔽點的地方，佘蒙就感覺後腦勺一陣劇痛，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于海洋接到佘蒙的命令，按時按點從家裏出來，可在五樓砸了半天門都沒人給開。電話過去也沒人理。急得他直跺腳。心想，這小子不會睡死過去了吧。

又打了半天電話還是沒人接。于海洋看看時間，快到赴約的時間了。翻出佘蒙的短信，“下午*點跟我去**地**茶餐廳”，倒也沒說讓他到家裏找他。

于是于海洋琢磨着佘蒙可能是讓他從家裏直接去，倆人在約會地點碰頭。領會到這層意思，于海洋馬不停蹄地叫司機開往東區。

餐廳門面不大。從外面看，裏面是黑的。不知道着餐廳格調就這樣，還是今天停電。不過，于海洋的第一印象是，這種調調跟他格格不入。

進去以後，找服務員一提夏旭的名字。就被引到了一個座位上。坐上只有一個漂亮的男孩，沒見佘蒙。

男孩注意到他，一臉疑問。“請問您是？”

“你好，我是佘蒙的朋友，我叫于海洋，你是夏旭吧。”

夏旭微微地笑了一下，他沒想到佘蒙會叫個朋友代替他來。想必，是防着他呢。

“佘蒙呢？”夏旭被于海洋弄糊塗了，他是他的朋友，怎麽反倒問起自己。

“什麽？”

“他還沒到嗎？”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于同學，你沒開玩笑吧。”

于海洋頓時忐忑起來。家裏沒人，電話不接。這小子約了這麽個鬼地方，還一臉坦然地坐着。難道，佘蒙被他……不會不會，佘蒙沒那麽容易對付。那怎麽回事。

想來想去不明白，打給了許小楓。

許小楓一聽，在電話那邊罵開了。讓他等在原地。

聲音太大，全都入了夏旭的耳朵。但自始至終他都是笑着茗茶。

“于同學，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我約佘蒙，沒有惡意。只是想把這個交給他。”

于海洋将信将疑地從他手裏接過一個密封的信封。上面寫着“佘蒙親啓”。

“相信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莫名地，于海洋覺得那少年的臉上，寫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倦意。他不能讀懂，因為他的世界充滿陽光，充滿愛。所以他無法明白，這麽年輕的臉上，怎麽會出現那種垂死老人才有的表情。

“我應該……活不了多久了。”夏旭笑了一下，看在于海洋眼裏，并沒有苦澀和埋怨，而是解脫。那笑容裏有一種得到解脫的釋然。

“所以，很想跟佘蒙當面說說心裏話。可惜，看來是沒機會了。你會幫我把這封信給他的，對吧。”

于海洋本應該視夏旭為階級敵人，嚴格站定自己的立場。可是，不知道是茶餐廳的燈光，還是什麽原因，從夏旭斷斷續續對他講述着江宇天的童年開始，他就陷進去了。好像自己也參與了那段成長。

突然，外面有人一聲喊叫。“佘蒙！”

于海洋聽出是許小楓，趕緊尋聲找人。等許小楓站在夏旭面前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完全瞪紅。“佘蒙呢？！”

“小楓，佘蒙一直沒來……我可以作證。”

“你作證？”許小楓看見桌上兩杯喝到一半的茶水，差點把于海洋抽死。

“夏旭，佘蒙呢？趕緊把人交出來。”

夏旭料想，這應該也是佘蒙的朋友。那家夥還真是幸福，消失了這麽一會，就有朋友為他這麽着急。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兒。我約了他在這裏碰面，可是他一直沒有來。”

夏旭說話時的态度冷冷清清，很容易讓人誤會。

“是是是，佘蒙确實沒來。”

于海洋不說話還好，這麽一幫腔，許小楓怒火更大。一把抓住在那裏泰然自若的夏旭，揪起來“死病秧子，別以為老子不敢動你！我再問一遍，佘蒙在哪兒？！”

夏旭的呼吸稍有急促，但是他努力保持冷靜，依他的性格，別說這會真不知道佘蒙在哪兒，就算知道，他也不會說。

許小楓狠狠地把夏旭摔在地上，又壓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餐廳裏的人聽到動靜都騷動起來。老板見是夏旭這桌，頓時慌張不已。找服務員們過去拉架。

“我告訴你，掐死你，我也不會坐牢!趕緊告訴我，佘蒙在哪兒。”

此時，夏旭已經說不了話，一股股液體從肺裏湧入胸腔，他想咳嗽，可是被人卡住了咽喉，咳不出。就這麽一口氣憋住，整張臉通紅，甚至翻了白眼。

于海洋看形勢不妙，趕緊上前拉許小楓。誰知，許小楓跟頭牛一樣，真要掐死夏旭一樣，怎麽拉都不動，幾個服務員也上前去拉，才終于拉開。

得到解放的夏旭，靜靜地躺在地上，于海洋吓得上前拍打他。隔了一會兒，夏旭終于吐了一口血，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看到的人都吓出了汗，餐廳老板還算冷靜，“趕緊的，送醫院！”

于海洋上前抱起夏旭，“我司機在外面！”混亂中，于海洋把夏旭抱進車。臨走許小楓交代于海洋“你看着他。我去找佘蒙。”

佘蒙暈暈乎乎醒來的是時候，感覺到自己手被反綁在身後。腳也綁在一起。

一個尖嘴猴腮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對他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