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第7章 病秧子

“咳咳……咳咳咳……”男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與此同時，佘蒙感覺到身邊人的顫抖，下一刻，江宇天已經站在了男孩面前扶住他。

“張嘴！順氣！”

男孩像賭氣一般，緊緊閉着雙唇。以至于咳嗽的時候憋得整張臉通紅。

“乖，聽話。張嘴。”江宇天的語氣從剛才的強硬命令變成了低聲懇求。佘蒙從未見過的溫柔。

男孩這才微微地張開嘴。把目光彙聚到江宇天臉上。深呼吸了幾次，氣息回複了正常。

緩慢地走到佘蒙面前，“你是小天的同學嗎？”

看着男孩對自己表達的善意，佘蒙居然不自覺地站起身來回答“你好。我叫佘蒙。”

“你好像是上次小天背上的那個？”

“啊？啊！是我……呵呵……”說得佘蒙尴尴尬尬的。

“小天帶你回來的？”依舊一臉無害的笑容。但是佘蒙總覺得不舒服。怕自己回答錯了。只能向江宇天求助。

“小旭，別鬧了。我抱你進屋。”

抱？佘蒙遲疑半天。雖說叫小旭的男孩看起來病歪歪的，但是個頭也不算矮，怎麽也輪不到抱着進屋啊。但是不一會，江宇天就給他傾情演示了一番。

男孩從頭到尾沒搭理江宇天，只沖着佘蒙說話。誰都能看出來，這是在生氣。

“佘蒙同學，小天可是從來沒帶人回來過。你是第一個。咳咳……”男孩還想繼續說，被江宇天一把橫抱起來。這動作顯然也吓了他一跳。嗔怪地怒視江宇天。

佘蒙再次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兩個人上樓的背影。

江宇天下樓的時候，佘蒙正在假裝背古詩。對于樓上的兩個人，他還真有無數種揣測。

“他……”

“吃了藥，睡了。”

“吃藥？”

“嗯。他啊……就是個藥罐子。”從小旭出現後，江宇天的情緒就大轉變。先前的陽光一掃而空。

“你跟他……”

“嗯？”

佘蒙知道他是故意的。元旦那天晚上，自己告白過一次。而且那晚喝多的人又不是他江宇天，他應該清清楚楚記得才對。剛剛在出租車裏，他又不小心說出了心意，這次是兩個人都清醒的情況下說出來的。他又是沒有回應。

現在他又無視自己，對一個男孩兒如此關懷備至。

老子可不是你說吊着就吊着的人。你要是有喜歡的人，我會光榮退出。

“上次見你畫上畫的就是他。你對他……是不是……”

“剛才背到哪兒了？”

靠！又想打岔！

“江宇天！咱今兒能把話說清楚嗎？”佘蒙稍微帶了點怒意，他很反感江宇天含糊的态度。

江宇天沒想到佘蒙的反映會這麽激烈。一直以來都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他，也會認真地想要把話說清楚。

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你要說的我都知道，”無奈地嘆口氣，“我家跟他家呢，是世交。他身體不好，我和輝占哥從小就照顧他。可能照顧的時間長了，就讓他産生了依賴性。他把這個錯當成那種喜歡。”

江宇天不知道為什麽要跟他解釋，可就是不想讓他誤會什麽一樣，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

“可是我看那孩子确實挺漂亮啊”佘蒙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還是不自信地含含糊糊地說出這句，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有多酸。

江宇天驚奇地看向他，“你在這裝什麽小媳婦兒呢？”

“卧槽你大爺！”佘蒙飛起一腳，被江宇天抓在手裏往高一擡，直接後仰栽進沙發裏。

“小天”

嬉笑的兩個人應聲轉頭。

“輝占哥？”江宇天馬上立身站好，臉上不經意地還出現了一抹紅暈。

“小天，你這是……”

尹輝占大概從沒見過剛才的陣仗。一向溫文爾雅，早熟穩重的江宇天同學剛才趴在一個男同學身上……欺負，還一臉陽光燦爛？

“輝占哥，你怎麽也不敲門啊”江宇天也為自己形象盡毀這件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一鑽。

“門是開着的，而且我打了招呼，沒人理我就自己進來了。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尹輝占話說得陰陽怪氣，跟他穿得一板一眼的西裝毫不匹配。

“輝占哥，這是我同學，佘蒙這是阿姨的兒子，尹輝占。”

“輝占哥好！”

“你好！是……小天的同學啊……”尹輝占放下手裏的東西上樓去了。

江宇天往樓上看了看，怎麽偏偏今天人來得這麽齊？！

第二天一早，餐桌。

尹輝占把香腸和雞蛋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口即食那種。推到夏旭面前。面包一片塗果醬，一片塗煉乳，掰成小片疊在一起。推到夏旭面前。

整個過程泰然自若。像伺候一個初生baby一樣。

佘蒙瞪圓的眼珠都忘了眨。這個情景在他的世界裏，只有重症監護室才有。

“佘蒙同學，昨天晚上睡得好麽？”

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夏旭一跟他說話，他就渾身汗毛直立。打過那麽多架，肌肉男都不怕，偏偏怕眼前這個病秧子。真是怪透了。

“挺好的，床很舒服。”

“小天也真是的，怎麽就讓你睡客房呢。”夏旭說話的時候，眼睛從頭到尾沒有看人，只一眨一眨地盯着遞到眼前的美食。

“小旭，佘蒙是小天的同學，你別又……”

“又怎麽？”

夏旭成功讓餐桌上的氣氛緊張起來。尹輝占的話被打斷，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我跟佘蒙吃完早飯就走。”

啪！刀子叉子被摔在瓷盤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空氣更加緊張。

“我打擾你們了是嗎？”

江宇天歷來受不了人說話拐彎抹角，口是心非。可是這個夏旭，罵人從來沒有髒字，且不罵人不說話。惹怒別人更是分分鐘的事兒。

“夏旭！你是不是還嫌我躲得不夠遠？！”

“是！既然走了為什麽回來？咳咳……為什麽要帶別人回來？……咳咳咳……”夏旭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次比前一天晚上的還兇。脖子和太陽穴的血管暴突。簡直要裂開一樣。

尹輝占急忙從上往下捋夏旭的身體。幫他順氣。一邊捋一邊哄勸“不要激動，深呼吸……對……再一次……”

尹輝占責備地看向江宇天“去拿藥！”

佘蒙已經是第二次看見夏旭咳得這麽厲害了。怎麽會有這種病呢。明明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生命中最好的年華，最輝煌的歲月。卻被這種病魔纏住。未來的無限種可能全都被打破。真是太可憐了。

夏旭緩過氣，看到佘蒙眼裏的憐憫，拿起叉子扔向他。可就算扔中了，他的那點力量到了佘蒙身上，也所剩無幾了。

叉子碰到身體，掉落在地上。他才真正感受到，那個夏旭恨不得殺了他。

江宇天并沒有看到這一幕。但是此刻他也知道，佘蒙必須得走了。

門外

“我找司機送你回去。直接去我家等我。”江宇天從兜裏掏出鑰匙遞給佘蒙。眼裏有很多不确定，卻讓他回家等他。

回到屋內。夏旭的臉色已經恢複正常。對着門口坐在沙發上。尹輝占收拾着餐桌。

看來腦子一熱把佘蒙帶回來，是錯誤的。尤其是對一個從沒做過腦子發熱這種事兒的人來說。

“小天”漂亮的眼睛裏噙着淚花，楚楚動人。

“你說你這是幹什麽呀！”江宇天到底不會真生他的氣，他舍不得。所以夏旭很會挑戰他的忍耐極限。因為他知道，就算把他逼急了，他也不會真跟他生氣。有時候他甚至感謝自己得的病。因為這個病在江宇天那裏就是免死金牌。

可是最近，他覺得這張金牌有些不好用了。

江宇天不顧他的反對，毅然轉學。他因為他的離開，氣得住院，他也只是等他出了院又返回西區。

“小旭，我想我還是需要把醫院裏的話說得更清楚一些。”

“我不要聽！你不要跟我分手！”夏旭的叫嚷聲引來了尹輝占。見他來了，夏旭一把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肚子裏“你看他呀！他又欺負我！”聲音從襯衣裏傳出來，悶悶的。但是兩個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哭了。

江宇天把他從尹輝占懷裏拉出來。夏旭滿臉的眼淚和鼻涕。看得他噗地笑出了聲。

“行了，別哭了。我錯了成麽！”一邊哄他，一邊幫他擦拭眼淚。

夏旭一聽，馬上破涕為笑，給了江宇天一個大大的擁抱。

江宇天抱着懷裏的人，與尹輝占對視，收起了笑容。

佘蒙被司機送到了學校。本來計劃着周日好好學習一天，趕趕進度。這回可好。

“老師，我今天可能沒辦法在您這了。”接完電話的許小楓整理好衣服，準備出門。

“不是說好在我這複習的嗎？怎麽了？有什麽事兒嗎？”老師着急地看向少年。擔心他出了什麽事情。

“沒事兒，老師，我去幫佘蒙補課。順便自己也可以複習。”少年看見男人為他着急的樣子就覺得開心。

“哦。那……那你去吧……別抽煙啊……”

“知道了老師！”說着在男人的嘴唇上輕啄一下，就出門了。

“哎……”回來吃飯嗎。還沒問出口。高大的男生已經三步兩步下了樓。

今天降溫，佘蒙還穿着昨天的衣服，等在校門口，凍得哆哆嗦嗦。星期日，學校附近都不見了人影。道路兩旁幹枯的樹幹，更讓他覺得涼意洶湧而至。

等痞子們到了的時候，佘蒙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兄弟長得這麽英俊潇灑。

于海洋邊從車上下來邊罵“這他媽冷天兒，楞把人從溫床上抓起來。我是不上輩子欠你啊？！”

“少他麽廢話，人小楓早就到了！”佘蒙和許小楓鼻子都凍通紅。一看就是等了有一會了。

“不是，許小楓沒理由那麽早就到吧！他坐火箭來的？”

“我他媽坐筋鬥雲來的！”

邊說着，佘蒙帶着他們去了江宇天家。把在江宇天家的所見所聞說了個徹底。中間還夾雜了自己的個人看法。

于海洋對那個夏旭超級感興趣。因為除了老佘，他還沒見過第二個能讓佘蒙攝心攝肺的人呢。

許小楓聽了就只是啧啧地嘆氣。“早知道那彩虹在東區不簡單。沒想到有這麽號人物啊。”

夏旭還是沒能逃過江宇天的“說清楚。”

他承認最後一次做的有些過了。不應該讓尹輝占找人把那個人勸退，還逼她父母搬出本市。可誰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對小天糾纏不休呢。這種人必須幹幹靜靜地清除。

結果，江宇天就因為這件事轉到西區去。轉走以後才通知他們。他并不認為江宇天是為了那個女生轉走的。他就是為了氣自己，讓自己收斂一些，才轉走的。

可是，江宇天在醫院裏卻跟他說，他不喜歡他。至少不是那種喜歡。他可以拿他當親人。但是別的，他當不了。

這些話他死都不想再聽第二遍。所以在江宇天鄭重其事地看着他的眼睛，要跟他擺清關系的時候，他選擇捂住耳朵逃避。

“小旭！你聽我說！”

“輝占哥，快！抱我回家！我不要聽！”

尹輝占剛要抱起夏旭，被江宇天阻止了。

“輝占哥，你也聽着！不能再由他任性了！小旭，我拿你當親人。你要是珍惜，我願意一輩子寵你愛你。但你要是再做什麽混蛋事兒！我保證你會永遠見不到我！”

夏旭似乎被這句吓到了。半天沒有出聲。沒有意料中的發狂，江宇天的聲音溫柔下來“小旭，有一個人是真心愛你的。他對你，沒人能及。難道你看不到嗎？”

終于，夏旭哭起來。眼淚順着光潔的兩頰簌簌地往下流。“小天！為什麽，你不能，像他，像他那樣愛我。”

尹輝占實在見不得夏旭傷心的樣子。想要過去抱住他。

“別碰我！就憑你個鄉下土鼈也敢觊觎我？是不是看我是個病秧子就瞧不起我？！”

夏旭的骨子裏有種莫名其妙的等級觀。也許跟給他請的老師有關。老師總是灌輸他一些富貴貧賤的東西，讓他産生了優越感。

他有世代富貴的出身，受過高等教育，有好的修養。在他的意識裏，只有跟自己同等出身的人才配的上他。骨子裏的那種等級觀讓他沒有辦法直視尹輝占的愛。就即使，尹輝占能給他他最需要的安全感，他也無法接受。

“小旭！你在說什麽！”江宇天紅了眼睛。夏旭的嘴從來都是什麽難聽說什麽，誰也改變不了。他就是有本事挑起人的憤怒神經。可又奈何不了他。

面對這種僵局，最好的辦法就是走人。

夏旭看着江宇天要奪門而出的背影大喊“我不會放過他！你讓他小心一點！咳咳……咳咳咳……”

沒有理會，江宇天只想趕緊回到西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