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第2章 江宇天去哪兒了

還有半個多月期末考試。對于高三的學生來說，每一次考試都是高考成績的投影。哪門差補哪門。但對于佘蒙這種哪門都差的，成績什麽的就随心情了。考試的時候不睡覺就已經很給監考老師面子了。

但是打江宇天轉來以後，佘蒙每天早早地到校。甚至會安安靜靜地背一會單詞。好多同學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都口鼻大開。

上午第二堂是數學。看着黑板上老師畫的圈圈角角。佘蒙又犯瞌睡。這時候，瓶底班任敲門進來。

這個班主任是高三新換的。據說他帶的班級幾乎每年都有頂級大學錄取的學生。而且很受那些同學的尊敬。有些上了大學的學生還特意跑學校來看他。有些同學甚至把自己的煩惱跟他說，信任并依賴他。

但是當痞子三人組看到這位威名遠揚的教師的時候，齊刷刷地跌破了眼睛。幹癟瘦弱不說，皮膚白的毫無血色。鼻梁上架一副酒瓶底子那麽厚的眼鏡。幾乎看不見眼睛原來的樣子。只覺得這人笨呆呆的。跟那些傳言上的利害角色不沾邊，純是考死學苦熬才當了這個老師。

瓶底班任性格跟長相一樣，中規中矩。難聽點是無聊乏味。如果讓佘蒙過他那樣的人生，可能死痛快點更好。

數學老師應聲出去跟瓶底班任說話。不一會進屋說“江宇天，有人找。”就繼續上課了。

江宇天這個名字成功将困頓中的佘蒙叫醒。沒看到門外站着別人。不知道誰找江宇天。他父母？朋友？難道是……女朋友？

帶着揣測，一直等到下課。佘蒙迫不及待地跑出走廊。但是江宇天不在。悻悻地回座位上。眼睛

還是盯着門口看。

“別看了，一會化作望夫石了……”許小楓叼着煙在他前座坐下。

佘蒙看他叼煙的痞子樣，很難想象這個上課睡覺，放學打架的貨是怎麽維持前五成績的！真是天道不公。

“下節可是老班的課。你弄的滿屋子煙味兒他又該嘟嘟囔囔了。”

“靠！他真對得起他那副眼鏡。什麽人都敢惹不是瞎子是什麽？”

佘蒙也覺得可笑。前兩年的班任都很聰明。知道小楓家裏的背景。校長都不敢惹的角色，他們當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偏偏這個瓶底子不給面子。

上次許小楓在走廊一邊抽煙一邊跟個女生親熱。被他撞見。竟然背起了校規，一條一條指正他違紀的現象。唯唯諾諾的樣子，性格還挺倔強。明明小楓聲音大一點就不敢擡頭正眼看他，還死撐着批評他的錯誤。最後還是自己把小楓拉回教室。可那個沒眼力見的瓶底子還在後面嘀嘀咕咕。說什麽“要學好，不能走歪路，你們的未來都是光明的……”。

許小楓說着就點煙抽了起來。四周的女生雖然受不了嗆，但都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走遠點。

“你家江宇天幹嘛去了？誰找？”

“……不知道。”

就這樣，一直到周六晚上放學。江宇天都沒來學校。于海洋他們猜測是不是又轉學了。這話讓佘蒙心裏很不好受。

“蒙兒，今天晚上你可不能再當鴿王了吧。再放我和小楓就飛遠了。”

佘蒙想想，反正放學沒地兒去。沒了江宇天自己的生活又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走到校門外，佘蒙習慣性的往對面五樓的那個窗戶看了看。還是暗的。

許小楓瞄到了佘蒙那一瞬間落寞的表情。拿書包砸過去。“行了啊，還真跟個妞兒似的了？！”

佘蒙往地上吐口痰，頭一扭“靠！走！玩切！”

剛到學校後門拐角就聽見幾個女生的哄笑聲。中間還夾雜着啪啪類似扇耳光的聲音。

佘蒙本來沒心管，徑直往公交站走。于海洋可是哪有熱鬧往哪跑。沒辦法，三個人往拐角裏面走去。

拐角裏面，三個女生圍着一個女生。中間的女生微胖，長長的頭發被人抓的很亂。一手捂着自己的臉，一手捂着肚子。後背弓起來，一看就是剛被人打了肚子，用這種姿勢緩解疼痛。女生們旁邊站着幾個拿手機錄像的男人。臉上盡是看好戲的嘴臉。男人們雖然看起來年齡相仿，但是因為沒穿校服，不知道是外校的還是社會上的小混混。

佘蒙看到這一幕突然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倒不是想英雄救美。只是單純的因為某個人沒打招呼消失好幾天，心裏郁悶無處發洩而已。

那群人沒注意到後面站着三個路見不平的高大俠士。還在往胖女生身上施加痛苦。其中一個穿着育才校服身材高挑的女生高高地揚起手準備抽下去的時候，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回頭看向女生的背後。一個比她高一頭多的男生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小妹妹，你有點過分了哦。”說着于海洋用力地甩開女生的手。看也不看那些女生就往男生那邊走去。

西區育才中學的學生怎麽可能不認識那三個混世魔王。女生們早就老老實實低着頭站在一邊，誰也沒敢跑。但是男人們或許出于自尊或許因為不認識西區育才的老大。竟然露出挑釁的表情，沖着于海洋豎起中指。

佘蒙三步跑過去，飛起一腳踹倒了豎中指的家夥。後面幾個男人馬上反擊。于海洋和許曉楓也投入戰鬥。佘蒙逮着一個就往死裏揍。雖然挂了彩，但是佘蒙今天異常興奮。拳頭揮起來比平時力氣足得多。許曉楓心想，今天惹事算他們倒黴。

打到最後，佘蒙拳頭底下的男人直求饒。“別打了，別打了。你厲害。你厲害”男人們可能也沒想到一個高中的學生下手竟然這麽拼命。都有黑社會的風範了。

佘蒙哪管誰厲害，照打不誤。

許小楓和于海洋料理完手裏的人，趕緊過來拉佘蒙。“行了行了，別打了。再打又得讓你爸上局子裏撈人。”

一聽老爺子，佘蒙稍稍冷靜了點。拎起那人的領子警告他“以後別再碰育才的人！否則我會讓你覺得活着很可怕！”

男人連連點頭。沒等佘蒙放手就掙脫開叫着喽啰們灰溜溜地跑了。

于海洋不屑地看着逃跑的男人們，回身跟三個女生說“我們不打女生。但是如果下次再找校外的打育才的人。我就滿足你們當賤人的願望！”話語間充滿了厭惡。三個女生長得都很漂亮，本來想裝把柔柔弱弱。結果聽完于海洋的話，白嫩的臉蛋一個比一個青。

佘蒙嘬一口嘴角的血，皺起了眉毛。許小楓往書包一摸掏出一包創可貼。三個人均分。一邊撣土一邊往公交站走。

“那個……”

挨打的女生突然開口。叫住了佘蒙他們。女孩用手捋順着亂蓬蓬的頭發走到于海洋面前。依然低着頭“我叫張英英。”

“噗……又來了個英英”許小楓說完發現大家都看着他，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沒忍住。”

佘蒙沒多停留，伸着胳膊踹着腿兒一邊緩解關節，一邊走了。

上了公交車，三個人一如既往的排排站。就算空座就在眼前也還是站着。佘蒙的解釋是，一會來人了還得站起來給讓，多麻煩。于海洋本來是老大不樂意的。家裏明明有車有司機。還得天天擠公交。但是佘老爺可不這麽想。從小就沒慣養過兒子。一切與人民群衆保持高度一致。不能搞特殊。一頓半會把佘蒙教育成了深入基層群衆生活的高幹子弟。許小楓家裏跟于海洋是一樣的。千裏萬裏這麽一根苗，長得還出類拔萃。許太太和于太太整天地把倆兒子當神供着。吃苦？那是什麽東西。倆娃從來不曉得。

許曉楓愛慣着佘蒙。什麽都随他。佘蒙不坐車，他也非跟着擠公交。

因為許小楓不讓車接車送這事兒，許太太都快跟佘老爺急了。最後，許小楓威嚴一聳，還是跟佘蒙上了公交。

于海洋總犯嘀咕，還不如以前騎車上學那會。既能耍帥，又不受累。許小楓就說他，籠共5分鐘的路程，你他娘的還非得騎個車。來回都不夠你開車停車的時間長。

本來就坐不慣的公交，不知道是線路問題還是什麽。三個人坐的車總比其他線路的人多。還都是寫叽叽喳喳的女生。有些女生有空座也不坐，非在他們旁邊站着。于海洋表示很想揍人。

第二天是周日。高三學生一周唯一的一天休息日。要是平時，佘老爺不在家，佘蒙一定叫狐朋狗友們玩電玩去。可是今天，佘蒙第一次覺得禮拜日太多餘。他很想趕緊到周一上學的日子，這樣就能見到江宇天了。

可萬一他還沒來呢？佘蒙想着，覺得自己跟個怨婦似的，惱羞成怒“媽的！人都丢到南天門去了！”

最終，狗肚子存不了二兩香油的佘某人還是自己坐車到了江宇天家樓下。五樓那家的燈竟然是亮的，來之前根本沒報多大希望，真正看到那個亮着燈的屋子，佘蒙毫不矜持地三步并作兩步走。

可到了門口卻猶猶豫豫不敢敲門。出師無名就必須找個借口。

正想着，吧嗒，門開了。站在裏面的江宇天疑惑地看着站在外面想臺詞的佘蒙。

“啊！我……那個……”

“來找我的嗎？”

“啊……你好幾天沒上課了。沒什麽事兒吧”擡起頭，佘蒙見江宇天深沉地看着自己更加緊張。

“前幾天看你家燈都是黑着的。你去哪兒了？”。才幾天不見，江宇天本來就棱角分明的臉凹的更加厲害。眼睛下面黑眼圈很重。嘴唇幹裂地暴這皮。一臉倦容。難道這幾天是生病了？

“找我什麽事兒？”黑黑的眼珠，直直地看着佘蒙。

“也沒……也沒什麽事兒。就是……”從小老佘不讓說謊留下的毛病。根本說不了謊，一說就結巴。

“進來吧！”

帶着忐忑的心情進了屋。佘蒙也不明白江宇天怎麽就直接讓自己進來了。

“那個……”剛開口就覺得自己不說話似乎更好。

江宇天拿水遞給佘蒙，在他旁邊坐下。

“為什麽找我？”聲音都帶着嘶啞。

“我……我擔心你……”從小就是直來直去的毛病。

沉默。

佘蒙很想說點什麽打破這段沉默。畢竟剛才的話說得太暧昧了。是不是解釋一下比較好。

“跟誰打架了？”

等了半個世紀，江宇天終于又開口說話了。

佘蒙往後挪挪身子，适時地摸了摸受傷的嘴角。

“昨天好幾個小流氓欺負一個女生！你可不知道有多氣人！三個女的圍着一個女生，那女生叫什麽來的，被打的挺慘，但是一滴淚都沒掉，挺有意……思……”越說聲音越小。看着江宇天臉上疲憊的神情，他想起他前幾天說的，“你的話真多。”

“還有事兒嗎？”

“……”

“我要睡覺了。”

“哦。那……那我我先走了。”哭喪着臉走到門口。

他感覺到了，江宇天不喜歡他。甚至……覺得他很煩人。

門要關上的一瞬間，身後傳來帶着嘶啞的聲音“明天見！”

佘蒙激動地回頭，雖然看到的還是江宇天那張冷漠的臉。但是因為明天可以見到他，他沒有轉學就揚起了大大的笑臉。

星期一，學生們個個一臉的苦大仇深。重點中學的孩子們哪兒有什麽休息日可言。各種補習班都把刑（xi）具（ti）準備地妥妥當當。絕對留給你一個難忘的星期天。

佘蒙又早早地到了學校。直直地盯着門口。

許小楓拿手在他眼前揮來揮去。“中邪了吧他。”于海洋啃着漢堡表示贊同。“昨天我給他打了N多電話。他竟然拒絕跟我玩臺球！你說邪不邪。”喝口奶于海洋又把矛頭指向許小楓“你他媽也不是什麽好鳥。他中邪了拒絕我，你他媽又為什麽呀？”

許小楓看都不看他，直接反擊“就你那八杆子打不着一個球的，我丢不起那人。”

于海洋一個胳膊輪圓了給許小楓一肘擊。嘴裏卻賤賤地“佘蒙你看他呀，他嫌棄我！”

倆人鬧得正歡的時候，江宇天來了。站在他們身後。

許小楓緊忙松開勒着于海洋的胳膊，立正站好給他讓出地方來。

剛坐好，上課鈴就響了起來。佘蒙的眼睛沒離開過江宇天。他今天比昨天看起來精神了一點。昨天應該睡得不錯。但是臉上還是能看得出疲憊之色。

可能因為江宇天好幾天沒來上課，前排的同學都好奇地回頭往後看。一邊看還一邊跟旁邊人嘀嘀咕咕的。惹得佘蒙嗷地一嗓子“都他媽轉過去！誰再敢回頭我把他豬頭擰下來！”

這一嗓子吓得剛要進教室的英語老師兩腿打顫。早就知道那位爺跟英語有世愁，可是千萬不要牽連到我這個當老師的啊。英語老師一邊想一邊顫顫巍巍地走上講臺。自打教這個班開始都瘦了好幾斤。壓力實在太大。

佘蒙吼完繼續看着江宇天。盤算着尋找話題。一會找找書，一會翻翻在江宇天家做的筆記。

最後，都回歸到繼續盯着江宇天的側臉。

江宇天來了以後就安安靜靜地坐着。手裏拿着鉛筆在紙上刷刷刷地塗寫這什麽。

佘蒙很聰明。他從江宇天的臉上看到了江宇天的心情。那是同自己前兩天一樣的。

焦慮和思念。

這個人臉上也會有這種表情嗎。他對人從來若即若離。沒有多餘的東西。是什麽，或者是誰讓他如此挂心。

佘蒙想，一定是個漂亮溫柔的女生吧。于海洋老說男人喜歡的都是漂亮溫柔波又大的。那能讓江宇天這麽苦惱上心的女生，一定是女神一樣的了。想到這，佘蒙竟然難過起來。自己喜歡的人為別人消瘦，為別人眉頭緊鎖。

“好看嗎？”聲音打斷了佘蒙的思緒。

“啊？”又開始慌張。怎麽搞的！

“為什麽老看着我？”

“啊……那個……”又開始結巴……

“你是不是過于關心我了？”江宇天說話的時候沒有看着他

一句話噎的佘蒙發不出聲音。卻從江宇天擡起的左胳膊下面看到了他正在塗鴉的那張紙。紙上畫着的赫然是一個男生。雖然身體的線條是柔軟又纖細的，頭發也有一點長。但是面部的輪廓和神态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一個男孩。并且是，很漂亮的男孩。

佘蒙吃驚地看向江宇天，難道他剛才就是一邊想着這個男孩一邊畫出來的嗎？所以臉上才會有那種因為思念而略顯受傷的表情？那麽，他也喜歡男人？

“你……”詢問脫口而出。急切地想要印證他是不是可以接受男人。或是身為男人的自己。卻被打斷了。

“好好聽課！你英語本來就不好。更應該好好聽。”

這麽一被打斷，佘蒙冷靜下來不少。剛才那股沖動勁兒也緩和下來。想問的話沒有問出來。但是心裏已經十分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