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雲安換了運動短褲, 才走出來兩步,淩晝揚十足嫌棄地擋在她面前:“……趕緊換回長褲!醜死了!娘了吧唧的!”
“啊?”雲安不明白他怎麽一時一個要求。
另一頭的黎遠聽見他們的對話,探頭想看, “什麽‘醜’?雲安穿了什麽樣的褲子?”
“馬上去換!”淩晝揚語氣惡狠狠, “不換你體育課就自己打球。”
這位少爺的情緒真是變幻莫測, 讓人無法捉摸。雲安腹诽。他的臉側向着牆壁, 活像她會醜到他的眼睛……
不過,他說不換就自己打球,意思是換了就帶她打球?
刷健康值最重要, 雲安聽話地折返進衛生間,換回了遮得嚴實的長褲。
之後, 體育課上, 淩晝揚确實帶雲安打了十來分鐘籃球。
雲安學會了拍球, 又勉強掌握了簡單運球的方法。
期間刷到了2.5點健康值。
雲安希望一鼓作氣地再刷一些健康值,主動提出請淩晝揚吃晚飯。
淩晝揚按着肩頸活動了兩下脖子,“不去。”走向籃球場, 加入其他同學邀請的挑戰賽。
淩晝揚離開沒一會兒,雲安的左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往左邊看。
附近空無一人。
“在這邊呀。”彭虹雯從右後方跳出來,笑得漂亮俏皮。
“你要打籃球?可以和我一起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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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課同是高三(1)班和(3)班的體育課,不少同學三兩結對地進行跨班體育活動。
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過近,雲安禮貌性地拉開到合适的社交距離, “我只會拍球, 不會打籃球。”
“那——”彭虹雯本來想說“我教你”,又一想,或許雲安不喜歡女生好為人師的行為。
“那你會打乒乓球或者羽毛球嗎?”
雲安溫聲:“會一點羽毛球。”
“今天沒什麽風, 我們去打羽毛球吧!”彭虹雯盛情邀約。
雲安斟酌片刻, “我只能打十來分鐘。”她現在的健康總值有55.5點, 打十幾二十分鐘羽毛球應該沒事,權當鍛煉身體。
天空藍澄澄,像蕩出幾陣小浪花的海。
離籃球場不遠處,有兩個羽毛球場。其中一個場地正好空着。
雲安和彭虹雯各自拿着羽毛球拍,站在球網的兩邊。
彭虹雯姿勢标準地發出首個球。嶄新的羽毛球如飛燕般劃過網,來到雲安的左前方。
手握着球拍一擡,雲安上前一步,将羽毛球擊擋到對面。
羽毛球算是雲安過去十幾年裏唯一比較常接觸的球類。盡管如此,受限于虛弱的體質,她也不過是半年打兩三次,每次不超過十分鐘。
她自知不會什麽有難度的技巧,打羽毛球的水平一般。
雲安把羽毛球兩次打偏向了東邊線、一次堪堪過網,彭虹雯都能化險為夷,靈巧地追上接球,每次都讓球飛到雲安面前。
不歪不斜,不高不低,沖勁不大,非常容易接擋的球。
換句話來說,彭虹雯似乎在給雲安喂球,十分照顧“他”。
彭虹雯打羽毛球的水準比自己高,雲安猜測,她大概曾進行過專業的訓練。
再次飛過來一個友善的球,雲安想練一下扣球,多加了點力道。
沒成想,角度預估不好,以羽毛球拍的金屬邊框擊到球,發出“當”的一聲。好在羽毛球顫悠着,勉強飄過了球網。
彭虹雯幾步沖近網前,精準地挽救了這個球,拍子往上一挑,送到雲安這邊的又是好接的球。
吸取前一次失敗的經驗,雲安做了相應調整,這次成功地扣了球。
“好球!”彭虹雯熱烈地誇贊,勉力接住這個直沖地面的急球。
耗費了些力氣的雲安,手腳開始有點發軟,索性彭虹雯擋回來的球來勢和緩。
一來一回,雲安又接了兩次球,身體明顯出現鈍悶疲憊。“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
“沒關系,我也累了,”彭虹雯立刻走近,“我們去坐着休息一會兒吧?”
雲安走向球場外緣的供休息的長石凳,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站着張桃桃。
“學委,我也想打羽毛球,能加入你們嗎?”張桃桃眼神有些拘謹。
彭虹雯搶道:“三個人怎麽打?”
張桃桃小心翼翼地提議:“我……我和雲安一組?”
“想得美!”彭虹雯抱着羽毛球拍,挪了兩步,靠雲安更近。
張桃桃嗫嚅:“或者我和你一組?”
“不好。”彭虹雯斬釘截鐵,“兩個人PK一個人不公平。”
喝了一口溫開水的雲安:“輪着來吧。兩人一場,誰輸了就換第三個人。你們同意嗎?”
“嗯嗯。”被嗆的尴尬被緩解了不少,張桃桃瞄向雲安。
從前讀古文,她不理解為什麽用玉樹臨風形容美少年,現在,體會到了這個詞的形象巧妙。
秀俊的男孩子如雲安,或立或動,給周圍人的觀感,仿佛春末的山谷裏,被晨風吹拂的綠樹,幹淨明朗。
彭虹雯不太樂意地撅了下嘴。
她只想跟雲安打,不想要別人中途加進來,但她也不好小氣地反對,“每場打多少個球?”
另一頭,一場籃球賽中場休息。
穿綠色4號球衣的男生的目光捕捉到女神的身影——和高三的許多男同學一樣,他的女神是彭虹雯。
“我靠,挨那麽近。”他酸溜溜地盯着羽毛球場那處,“還他丫的兩個女生圍着。那姓雲的有什麽好?”
穿橙色球衣的同伴一聳肩,“臉長得好咯。”
“臉長得也就那樣。”綠色球衣說是這麽說,心裏知道自己連“那樣”都比不上。
不過,他比不上,他身旁的揚哥比得上啊。
“臉沒揚哥帥,個頭沒揚哥高,腹肌估計都沒有一塊。”綠色球衣嫉妒地陰陽怪氣,“現在女生的審美觀是不是有問題?放着我們這些帥哥不看,去找又矮又弱的書呆子。”
指間在轉球的淩晝揚撩起眼尾,瞥向站在一起的二女一“男”,淡嗤了一聲。
不知是譏嘲綠色球衣提到的女生,還是“姓雲的”,又或者發言的綠色球衣這個臨時球友。
孚頂高中請來市人民醫院的一批醫護人員,于九月底給高三年級全體學生做高考體檢。
雲安不确定體檢過程中會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性別,謹慎起見,找了借口向班主任申請自行去外面體檢。
事關生命,雲安始終記得母親的叮囑,成年前越少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別越好。
雲安的外婆是首都四玖市的醫生,前幾年退休了又被醫院返聘。
當年雲安的母親生她,是雲安的外婆全程操刀看顧。雲安出生至今十七年,身體上一旦有什麽比較大的病症,基本都是去挂外婆這個專家的號。
雲安六七歲時曾經困惑地問過母親雲清清,為什麽不和外公外婆生活在四玖市,而要落戶在無親無戚的羊州市。
當時雲清清臉上露出雲安看不懂的神情,好一會兒,低頭調小煮藥的火力。她溫柔地摸摸女兒的頭,極輕聲地說了一句話。
雲安依稀只記得母親說的好像是,她想遠離什麽,開始新的生活。
感覺母親的情緒不是很好,雲安後來就沒再問類似的問題了。
這次雲安做身體檢查,也是去找四玖市的外婆。
雲清清原本打算陪雲安去四玖市,不巧有客戶需要加急的文件翻譯。雲安不忍心讓母親勞頓出行熬夜加班,表示自己可以獨自乘車。
雲清清:“要坐三個多小時的動車,中間還要換乘,你一個人怎麽行?”
“站內換乘很便捷。”雲安把腦袋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很多同學初中就獨自出省了,我快成年了,還沒試過一個人出市。”
雲清清:“如果你在途中不舒服,我沒辦法照顧到。”
雲安早就考慮過這點,“最近我的身體狀況比以前好了,出行應該沒問題。萬一真有什麽不适,我會吃藥或者求助工作人員。”
“可是你一個人去四玖市……”
“你就放心吧,讓我鍛煉鍛煉獨自出行的能力。”
女兒的态度這樣堅定,說得也有道理,縱然雲清清心裏依然擔憂着,卻做不出強硬否決的事。
雲清清秀雅的眉隐隐含着愁,當天在女兒出門前,囑咐她:“在公共場合,有外人的地方,盡量一直戴着口罩。”
“好的。”幾分單獨出行的新奇和興奮蕩在心間,雲安沒覺察出雲清清的話有什麽奇怪,只以為母親是擔心她的口鼻接觸到細菌、病毒。
雲安請假出發的那天是九月三十號,第二天就是國慶節,孚頂高中給高三年級放五天假。于是雲安順勢在外婆家住了一夜。
健康總值目前在55點以上,身體狀況不算太差。雲安願意以消耗1點健康值為代價,留在四玖市陪伴兩位老人一天。
……
十月五日下午,高三學生收假。
雲安返校比較早,把體檢報告交給了班主任,來到教室門口時,裏面空無一人。
白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內容,不僅有語文板書,有數學公式,還有英語單詞。
旁邊的牆面班級信息欄裏,“值日”下面是“雲安”和“淩晝揚”兩個名字。
孚頂學校請了一批保潔員專門做衛生清潔,學生什麽打掃任務都不用做,只需要輪流在課後及時擦白板。
九月三十號是她和淩晝揚這兩桌值日,雲安蹙了蹙眉,那天她請假了,不知道淩晝揚在不在學校,但顯而易見的是,這兩大塊白板沒有得到清理。
雲安無奈地拿起板擦,從白板的左邊開始擦拭。
時隔幾天,字跡不太好清除,雲安想了想,往板擦刷面上灑了點水,重新細致地擦白板。
教室裏懸挂的灰色音響連通着校園廣播,在播放着雲安不知道名字的歌曲。
半首歌的時間,白板上的板書被雲安清除了百分之九十多,剩餘的部分,位于頂部。
雲安抓着板擦高擡手,離它們還差了一段距離。
孚頂的白板比別的學校安裝得要高。他們班的數學老師長得太高,板書寫得也比別的老師高太多。
雲安左手扶按着白板,踮腳,堪堪擦掉公式的下面半截。還有半串字跡頑固地留在上面,仿佛在對束手無策的雲安咧着嘴洋洋得意。
放下有些酸累的手臂,小幅度甩了甩,雲安抿了抿唇,重新擡起抓着板擦的右手,更努力踮起腳,試圖解決掉殘餘的字跡。
手裏驟然一空,雲安的板擦冷不丁地被人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