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于淩雲來說,這世上最重要的唯二,一是公主,二是父親未全之願。
而公主之于她,是曾經的救贖,亦是一生的守護,公主的一切都是她當守護的。無論是有婚約的延天卻,還是藥靈之身的三三。
川兮誤解了她對延天卻的心思,也誤解了她對三三的。她以為她以命護三三周全,是為家國責義。
家國責義她有,是父親的遺願,可她最重要的,是想替公主分憂,為她守護她的責義,還有…
她對三三,這個一直為她幼年時光而心疼的孩子,她不得不說,她和公主一樣,做不到冷情絕心。
她雖只比公主小十個壽歲,也已是六十九個壽歲了,幼年時光早已遠去,可不代表她不記得寒冰的冷,冶鋼的寒,年幼的恐懼和冰冷,會長成深入骨髓的本能。
她外表冰冷疏寒,內向寡言,不是個好親近的人,可一旦親近,只需一縷微光,在她冰天雪地的身體裏,都是極暖的存在。
三三不是微光,她純稚的心疼沒有憐憫,純粹的想給她溫暖。她是火源,幹淨溫暖。
她救她,一為公主,二為內心本能。
“你…你別害怕,應是…沒有傷到心源,死…死不了。”淩雲看她臉色慘白,慌亂無助,艱難安慰。
三三不信。
她看着那漸漸蒼白了的臉,沒了神色的雙眼,還有藤蔓微光的照射下,唇間隐隐滲出的血色。她額中冰藍的元靈發都暗淡了,這可是她們這個世界裏極為重要的靈源,這一路她見過好多次它們升天而去,她知道,那昭示着死亡。
她不相信,淩雲姐姐明明傷的很重!
她得做點兒什麽,做什麽,她能做什麽,淩雲姐姐流了好多血…
血?
血!對,是血!
她的血!她的血能救她!
思及此,三三擡起手來,張嘴就咬了上去,朝着虎口狠狠的咬了一口,疼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住嘴!忘了公主的話了,不得擅自用血!”
三三沒有理會淩雲,一聲不吭的将那咬出了血的手往淩雲元靈發送去。
淩雲皺着眉頭,使力擡起手抓住了那伸将過來的手。
“不可!”她牢記公主命令。
“咬都咬了,還什麽可不可的!”三三不管,用力甩了那攥着她手腕的冰涼,再次向着淩雲的中鬓伸去。
“萬兒,等…等等,你的血有瘾,我…”她不是公主,自控沒那般強。
“诶呀你怎麽那麽多事兒!吸完再給我捉魚補,閉嘴!手拿開!”三三這次,比淩雲要利落的多。
“你…聽…咳咳…聽我說,別放上去,滴…滴到元靈處就可。”
三三愣了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将那傷口懸在淩雲中鬓上方,幾滴鮮血滴落,淩雲的臉色也稍稍紅潤了些。
只是她的牙齒不是狼牙,傷口咬得不深,只滴了幾滴,血便凝結了。
三三有些着急,擡眼在周圍地上掃了一圈,看到剛剛被折斷的獸甲後,立馬放下淩雲,手腳并爬的将它撿了回來。
淩雲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投了詢問的目光去,卻見她咬牙閉眼,擡起右手用力的劃了下去,起落間幹脆利落,沒有給淩雲開口制止的機會。
左手腕處隐隐顯出血絲,慢慢的便有鮮血溢了出來。待那血終于有了噴薄之勢,三三急忙将它對準了淩雲中鬓。
時間似被拖住了幾步,川兮與猥甲幽獸領首交戰的聲音都好似停止了,三三只看着眼前搖搖欲墜的人。
直到淩雲臉色恢複的差不多了,元靈發漸漸蘇醒,她才舒了口氣。
只是此時,淩雲被她血液滋潤出濃烈磅礴的興奮,那興奮蓋過她清明冰涼的眸子,攪亂了她的意識,她猛的,擡手将她的傷口按在了自己元靈處。
此時的川兮被戍寒古糾纏住,雙臂如旋舞游曳,禦起無數絲發緊随而起,揮舞的絲發如鷹翼般傾掃疾掠,直沖敵獸命門。頸尾的銀刃自腰腹處回旋到身前,随着雙足的跳躍強勁而出,那周身的長衫因着身形武動而翩然起舞,被瑩瑩閃爍的絲發染盡了光亮。
這是三三第一次見川兮如此手腳齊發的禦發對敵,那畫面竟似美妙的舞蹈般賞心悅目,讓人不禁忘卻了是在生死交戰。
只是,她有些看不太清楚了。
“淩雲!”川兮于激戰中抽出神來,急聲喚已失了理智的淩雲,“撫淩雲!”
可淩雲的世界裏,只有源源不斷的滋潤,滿目滿心都是萬物生長的蓬勃。
戍寒古側目掃了眼正在汲取藥靈血源,意識癫狂的淩雲,也急了,擡頭對着不遠處斷了一只臂膀的人吼道:“愣着作甚,還不抓了藥靈先回崖洞!”
有光閃爍,傾力扯開了她被淩雲緊箍的手,三三還沒看清,疾馳的風就吹得她無法再睜眼,她只感覺的到忽明忽暗的光和身旁濃重的血腥味。
淩雲猛的失了三三的血,還未從癫狂的瘾症中完全清醒,雙目嗜血般盯着擄走三三的敵手,拖着才止血的傷口就要起身去追。
川兮喚住了她,“淩雲清醒!助我脫身!”
失了三三的血,淩雲不似先前深陷其中,聽到無比熟悉的聲音,終于停了步子,手按住傷處捏緊了。
胸口出揪緊的疼痛感讓她幾欲窒息,她從這窒息中艱難呼吸,須臾,血紅肅殺的雙眼慢慢恢複了清明。
禦了一束絲發繞進衣衫包紮了傷處,淩雲轉身,投入戰鬥。
三三的血雖無法愈合傷口,但卻很是滋潤元靈,她體內蓬勃着源源靈動,傷口的疼痛只減緩了她的速度,她的靈力,已是比過往還要強勁。
風終于停了,三三睜開眼,見自己已經被帶到了懸崖邊,有一絲曦光斜斜的照了過來,頭頂濃郁的樹葉被照射了影子落在她腳邊。
前面是一望無際的雲海,崖下是看不到底的深淵,那林間閃光的藤蔓在這曦輪照耀着的地方沒了光華,顯出昏黃的顏色來,盤根交錯的垂向崖下。
三三突然想起了她故鄉的懸崖,也是有這樣的藤蔓垂下去,順着藤蔓往下爬,能通到一個山洞,洞裏有五顏六色的魚,還有二哥說的滋補草藥和很多漂亮的花。
雖然有點兒像,但這裏真不是家鄉。
家鄉的崖洞裏,沒有這滿地滿壁閃着幽暗光亮的藤蔓,沒有這陰冷潮濕的氣息,更沒有人不人獸不獸的東西。
猥甲領首将她擄回後,因為斷了一臂傷勢較重,急于療傷,此處又是崖下峭壁山洞,不怕她跑掉,是以沒有綁她,丢她在外洞後就進了內殿。
三三扯了塊胸前零落的布頭,将還在滴血的手腕草草的纏了下,頹然的坐在了一塊兒石頭上。剛才失血有點兒多,她還有些暈。
還好,淩雲姐姐剛才看起來已經好了。
她這麽想着,倒是沒有恐懼了,只擔心川兮。那個新來的敵人好像很厲害,她怕姐姐會受傷,她不在,如果姐姐受傷了,她的血送不到。
戍寒古回洞時已是小半個時辰後了。三三并沒見到川兮跟來的身影,心下憂慮更甚,想開口詢問那背對着曦光,看不太真切的玄青身影,那身影凜寒之氣甚高,她有些打怵。
想了想,反正橫豎都得死,三三空咽了口氣,壓下喉間的顫抖,就要硬了頭皮開口。來人卻沒有給她機會,急急的越過她徑直入了內殿。
“哥哥,傷勢如何?”聲音清冽冷然,似初見時的川兮那般。
“已包紮了,他娘的孑川公主!沒捉了她?”是那個斷了一臂的人沙啞的嗓音。
“鬥她不過,甩掉了。”
“這女人夠狠!等娶了她,本領首定要折磨的她生死不能!”
三三本因聽到川兮沒事兒稍稍放了心,聽到那領首要娶川兮,心下更憂了,只盼着她不要找到這兒來,至少別一個人來!
這兒好幾只不人不獸的,還有那倆不像人的人,打不過還被娶了,肯定生不如死!結婚是很痛苦的,她不要姐姐像大姐那樣受折磨!
正憂心間,戍寒古出了殿走到她面前來,身上還有些淡粉的血色。
三三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長身玉立,項頂一品幽黑的發冠,稱的那瘦小蒼白的臉更加的白;中鬓整齊的幽藍元靈發鑲在灰棕色的長發前,顯得有些冷;圓睜的烏黑眸子,小巧的鼻梁,羸薄的雙唇。
三三越看越驚奇,越看越沒了害怕的勁兒,這怎麽看怎麽覺得他一點兒都稱不上那淩冽的氣勢,不禁長大了嘴。
“哇哇哇…你你你…你長得…真像小孩兒!”
戍寒古正一臉的陰沉而來,預備着拿這小不點兒解解氣,卻沒料到竟得到這樣的反應,一時間呆立在了那裏。
三三見這人一臉的迷惑,心想,是不是用錯詞兒了?
“啊…嗯…是像…啊,是長得幼稚!”
“不對不對,是…小巧?玲珑?”
三三看戍寒古從不可置信到皺了眉頭抿了嘴,再到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一臉的不高興…
形容錯了?二哥還說過啥詞來着?啥詞來着?
“啊對!是可愛,可愛!這次說對了!”
他瞪她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兇,若不是他身量修長挺立,但看那臉,反而像氣鼓鼓的少年。
三三越看越沒了恐懼,總覺得眼前的人跟她二哥有些像。
“你給我閉嘴!”面前的人很暴躁。
他回到幽冥谷,不會有人敢妄議他的臉了,無需戴夜幽面具,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被這麽一個毫無靈念,小雞仔兒一樣的小屁孩兒這般羞辱!
“等本将渡幹你的心源,看你還如何放肆!”
“弟弟,還等什麽,現在就渡血罷。”他話音才落,斷臂領首抱着胳膊走了出來,氣息有些弱,說話也沒多少氣勢,但言語裏的急迫興奮一點也不孱弱。
“不可,先渡了心源血,身血就渡不得了,等族衆們解決了外面那幾個,先渡身血給他們,我們再渡也不遲,哥哥暫且忍一忍,光你我強大可為何?我族強大,才可定天下!況且哥哥現下傷重…”
“我戍寒天堂堂猥甲獸領首,這點兒傷算什麽!我怕川兮那個女人追來,破壞我們的計劃!”來人咬了咬牙,瞪向三三。
“哥哥考慮的是,先将她綁了,預備渡血,我再安排些兵士守好崖上,以免渡血遭阻。”
戍寒古說完,擡指稍動,洞壁上的幽燈藤抖了抖,繼而盤旋而去,将三三提起,環繞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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