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汴梁情昭(九)
兩人進入畫館就感到一陣書香和濃墨味。這畫館布置的倒不錯,五爺進了畫館暗暗點頭。
全是浮雕的牆壁,香木制成的架子挂着各種特色的畫,讓人移不開視線,店中擺着幾張桌椅,每張桌椅上擺有一副精致的茶具。夥計從後院抱着畫卷出來放置,幾個老爺坐在桌旁和夥計商談畫價,這生意倒是有幾分火熱。
五爺看了看旁邊的展昭,見他沒什麽表情,心中一笑,這貓怕是只想找那個馮亦峰,一碰到案子,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笨貓!
五爺走到櫃臺前,掌櫃的擡頭看見打扮貴氣的公子哥,又看了看門口,他忙迎出:“展大人,帶朋友上這裏買畫?”
“聽說你家的二公子畫技不錯,爺想讓他畫副畫。”五爺靠在展昭旁邊道。
展昭不解的看着他,但沒說什麽。
掌櫃的向五爺和展昭微鞠躬道:“公子在後院給其他客人作畫,兩位爺請随我來。”
五爺和展昭跟着掌櫃的來到後院,花簇繞亭,芳草碧亭,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坐在花圃前,背映涼亭。他們的前面一位穿青衫的男子坐在桌前勾畫,另一位穿黑衫的男子帶着笑意看青衫男子作畫。
“公子,有客人。”掌櫃上前說。青衫公子沒動作,繼續專心致志的作畫。黑衫公子回頭,看見身穿官服的展昭神色一頓,然後走近。
“大少爺,這是展大人。”掌櫃的走上去對黑衫公子說。
“在下馮林峰,見過展大人。”黑衫公子随後看向五爺:“這位是......”
“白玉堂。”五爺淡淡的看着這個書生模樣的男子。那麽在那作畫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馮亦峰了。
馮林峰心中一怵,拱手道:“原來是白大人。”五爺沒穿官袍,所以他真沒想到這人會是新進開封當值的白玉堂,不誰說鼠貓向來不和嗎?兩人現在一起來這裏做什麽?
那邊的馮亦峰已經畫好畫,同那兩位客人一齊走來,馮亦峰把畫交給掌櫃說:“帶兩位去結賬。”那兩位客人對峰時兄弟謝言後去前店。
馮亦峰笑着收回視線,剛才他們的談話他已經聽見,便問:“兩位大人是來作畫?”
馮亦峰走近,展昭這才發現他們兄弟兩都是一副書生摸樣,面目清秀,兩人臉的輪廓稍有不同,想必是孿生兄弟,只不過是憑着先後出胎來分大小罷了。他正想開口詢問網憐一案,五爺就走上一步笑道:“正是,我兩今日想找二公子做一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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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暗暗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白玉堂打的是什麽主意,他現在怎麽還有心情買畫來了!
馮亦峰開朗大笑,這笑容十分燦爛,感染人心:“沒問題,能給兩位大俠作畫是在下的榮幸。”他這一句大俠而不是大人,立即讓五爺心情一悅。他攀着展昭往涼亭走去。
馮亦峰含着笑搬桌子往花圃移去。馮林峰轉過身,眼神有幾分陰郁,他們兩個怎麽可能是單純的來找亦峰作畫,也只有這個笨蛋相信他們,一副率真的樣子。他走過去幫馮亦峰把作畫的桌子擡到花圃近前。
上了涼亭後,展昭一掌拍掉白玉堂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不知道這人今天這是第幾次搭在自己身上了,展昭無奈道:“白兄,我們是來......”
五爺打斷他的話:“貓兒,畫幅畫用不了多少時間,而且那馮亦峰看上去是正直之輩。”五爺移頭靠近展昭耳邊輕聲說,隔得這麽遠,那兩人也聽不見。
展昭只覺得有股暖意靠近耳邊,好生不舒服,心中突生一陣涼意讓自己無法動彈,他咳咳嗓子道:“白兄你靠的這麽近,別人怎麽作畫?”
白玉堂一笑,在他秀發旁吹了口氣,然後不慌不忙的移開卻一直看着他。
“你......”怎麽總是這樣,展昭咬着唇不在看他,直視前方。
氣氛很靜谧,五爺保持看展昭的姿勢沒動。展昭看着前面,餘光發覺白玉堂一直盯着他,展昭額頭有些冒汗,手指緊握着巨闕,克制突如其來的心慌,怎麽這麽難熬?終于受不了這氣氛,“白兄,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着展某?”
五爺本來是看着他在發呆,聽到展昭這麽一說,頭移近他,帶着調侃的意味說:“誰讓爺的貓兒長的這麽美了!”
展昭一道冷光射過去,“姓白的,你給我适可而止些!”若不是現在有人,自己一定會把巨闕架在他脖子上。
“白大俠,你一動我就不好畫啊!”馮亦峰臉上帶着笑意說。有這麽完美的人讓自己作畫,這到時候一定會是自己最佳的作品。
五爺慢慢站直,這貓兒真好逗!
馮亦峰繼續作畫,突然他看着白玉堂的眼神有些發愣,不知該如何下筆。他畫了這麽多人的畫像,自然明白每個人的眼神中所包含的情感,可是為什麽白大俠的眼神中會對展大俠有這麽一份特殊的意味?陽光有些烈,馮亦峰臉上的汗珠漸漸落下。他旁邊的馮林峰卷起衣袖幫他輕輕拭去。
馮亦峰回神:“謝謝大哥。”
“快畫吧,畫完這副也該休息了,沒見過你這愛作畫的。”馮林峰語氣溫柔透着關心。
“嗯。”馮亦峰輕點頭。繼而看了眼白玉堂,大哥看自己不也是帶着這種暖意嗎?白大俠對展大俠不過是兄弟之情,是自己想太多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後。“兩位來看看如何?”馮亦峰收筆,吹了吹畫紙,起身道。
五爺走來,接過畫:“細膩傳神,不錯。”白玉堂點頭道,随即轉向展昭道:“這畫就給五爺了。”
展昭白了他一眼,“放心,展某不會跟你搶。”,他轉向馮亦峰道:“其實今日展某來不單單是為了作畫,主要想問問馮二公子風雨樓的網憐你認不認識?”
五爺也看向馮亦峰慢慢地收好畫。
馮亦峰下意識的看了眼馮林峰,點頭:“認識,她喜歡來這裏和我讨論畫技,有時讓在下幫她作畫。”
五爺看了眼展昭直接說道:“她出事的那天有沒有來過這裏?”
馮亦峰搖頭,感覺手心在冒汗,“不,不知道。”
“那天他外出采購畫具,沒在家。”馮林峰走上來說道。
“所以,網憐來還是沒來過?”五爺冷冷地看着馮林峰。
馮林峰擡眼,兩人對視,“她坐了一會就走了,白大人不會是認為此是與畫館有關吧?”
白玉堂眉頭微挑,正想說什麽。展昭扯扯他衣袖說:“展某和白兄只是在例巡公事,網憐姑娘生時愛到這來,展某自然要前來盤問。”展昭雖是在笑,感覺卻疏遠。
馮林峰點頭,“如此就好,在下希望展大人能早日找到兇手。”
展昭眼中劃過一絲疑惑,繼而被笑容覆蓋,“這是自然,展某也相信兇手很快就會落網”
套了幾句客套話後,展昭和五爺出了畫館。
白玉堂環看路邊看有什麽東西可以買,卻發覺路邊的店門口擺着不少制燈籠的竹架。
“貓兒,你在想什麽”五爺偏頭問。
“沒事。”展昭擡眼看他。總覺得馮林峰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喔!”五爺點頭。兩人很安靜的向前走。
突然白玉堂大叫一聲:“對了,貓兒是不是快到中秋節了?”
展昭被他的一驚一乍吓了跳,看着白玉堂他想了想:“還有十幾日啊。”
“貓兒,你回去嗎?”
展昭看他現在難得的這麽正經便說:“不知道,展某要職在身還是會待在開封府。”上次回家還記得娘說不要這麽的念家,開封府離常州這麽遠,不要老是來來往往了,大人如此器重你,你可得好好做事,這次中秋還是不回去了。“白兄,你要是想回陷空島,可以請假的。”
“到時候再說吧,你不是說還有十多日嗎。”他偷看了眼展昭,這人不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副認真的摸樣,你不回去,那爺只好在開封府陪你了。
回到開封府已到申時。展昭換上藍色的便裝,五爺回房把畫挂好。衆人一同用了飯,到議事廳便歇息邊讨論案子。
包大人換了便裝,身着灰色的布衣坐在上位,那臉愈顯的黑色。“展護衛,你去了畫館可有什麽發現?”
展昭搖頭,“只是屬下覺得馮亦峰很緊張像是在掩瞞什麽,而他大哥則是有些奇怪,但屬下也說不上來。”
蔣平扇着扇子,左右看看,當初留在這裏是為了看出老五對展昭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如今這案子一事自己到真幫不上什麽忙。他看着白玉堂看展昭的樣子,真想大聲喊,老五,你就不能收斂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公孫先生拿着塊布包着什麽東西走進來,坐下後,他慢慢打開布,裏面包着一個表面有茸毛邊緣稍隆起的扁橢圓形的東西。
“公孫先生,那是什麽。”白玉堂看着那個長相古怪的東西問。
公孫策一笑:“學生查過了,網憐姑娘正是中了這馬錢子的毒,胸部脹悶、呼吸不暢,最後窒息而死。”
蔣平仔細的瞧着那東西:問:“公孫先生,你又怎麽會有這玩意?”
“這是剛才我讓王朝去買的,據說是從雲南運來的貨,還挺貴的。”公孫策左右看看這馬錢子。
蔣平搖頭。“這東西長的不咋地,還有毒,誰會去買啊。”
“其實這東西可以用來治風濕頑痹,麻木癱瘓,跌撲損傷,但是也有毒,一般人不認識也的确不會去買。”公孫策把馬錢子包好放進懷中。
蔣平一拍大腿,“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把買過這東西的人都找出來?也看看那裏的人有沒有馮亦峰。”
包拯叫王朝和馬漢進來,蔣平反正覺得閑的無事,便自己攬下這活,帶着王朝和馬漢去藥店查人。
入夜後畫館後院:幾盞燈把廳子照得亮堂堂的,卻也讓馮亦峰的表情顯得糾結。
展昭和五爺穿着夜行衣悄無聲息的趴在屋頂。展昭從議事廳回房後,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再來這裏一趟才放心,他換好夜行衣後出了房,誰知道這白耗子從窗戶躍進來又打開自己的房門,一把拉住自己,非要跟着自己,無奈只好讓他換上衣服一起來。
看着在一旁不安生的白玉堂,展昭眼睛從瓦片的縫隙中看着下面的情況,輕聲說:“白兄,我說了一個人也可以的。”
五爺沒理他,抓抓衣服,“貓兒,你這衣服是從哪裏翻出來的?爺怎麽穿起來怪癢癢的啊。”
展昭戳了下他的手臂,“別亂動,快聽他們說些什麽?這是我穿完後洗過的,是你心理問題吧。”
五爺心中想着:貓兒穿過的!然後安靜的枕着手臂趴在屋頂上看下面的情況,好吧!的确是爺的心理問題!
“大哥,我剛才就想問你了。”馮亦峰吸了口氣,“網憐和你沒什麽仇,若因為她是青樓女子喜歡我,你嫌棄的話可以直說,小弟也就不再去風雨樓了,可是......可是你為什麽要......”
“你不是說不再提這件事了嗎?”馮林峰很平靜的放下茶杯,眼神淡漠,臉色平靜的卻有些異常。
馮亦峰抹了抹眼淚,“展大人他們今天來這裏,我怕......”他擡眼繼續問:“哥,你怎麽會做出這麽沖動的事情?”
“你是不是喜歡她?”馮林峰沒有擡眼,怕看到他傷心的樣子,那樣子自己就會忍不住告訴他真相。
“就算我喜歡她你也不能殺她啊!”馮亦峰猛的站起來,發覺自己太激動了他扶了扶凳子,“算了,網憐都死了,我們說這些已經沒意義了,我去給你收拾東西,每天一早你就出城。”
屋頂突然傳來一陣響聲,馮亦峰擡頭,然後馬上聽見一聲貓叫聲,自己真的是草木皆兵了,他看了眼發愣的馮林峰,走出去關上門。
屋頂上的兩人出了院子。走在街上,“貓兒,沒想到你學貓叫這麽像,來來來,再給爺喵聲聽聽。”白玉堂手搭在展昭的肩膀上,晃啊晃的。
知道誰是殺人兇手,展昭心中松了口氣,但聽到白玉堂的話,他咬了咬唇,笑着對五爺說:“白兄你知道一句話嗎?”
展昭居然沒推開他,五爺心中一樂,“什麽話?”
“是可忍孰不可忍!”伴随着展昭說話聲的是五爺的叫聲:“啊!”
展昭甩開五爺的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走人。
白玉堂在身後叫:“貓兒,爺的腿被你踢殘了,你得養我一輩子啊!”然後故意一瘸一瘸的跟上去,雖然沒什麽大礙,不過貓兒踢得真的很用力啊!
展昭沒理他,這人還能叫這麽大聲,自己應該更用力些。
“啪!”廳中突然聲響,馮林峰把杯子碰倒在地上。他蜷縮着腿在椅子上,如果可以,我會看着你娶妻生子,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也好過現在我是個殺人犯,而那些話依然不能對你說。
兩行清淚落地,輕輕四濺,那是我已經碎了的心!